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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裸者与死者 作者:诺曼·梅勒[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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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二十世纪的人,担忧本来就是兔不了的,”将军说过这么句话。做个二十世纪的人,也要晒晒太阳呢。拿这句话去回敬他,岂不是妙。侯恩捡起个硬沙块,揉了个粉碎。
“哦,说起宴会,有个笑话我倒要说给你们听听,”达夫又开口了。“有一次有个叫费希勒的,在华德门公园饭店请客,我们去参加了。这费希勒是个海军少校,是我哥哥在康奈尔大学时的老同学,人是挺不错的,还认识不少大人物,所以才在华德门公园饭店弄得到房间,总之他就在那里设宴请客,宴会进行到一半,他却转悠来转悠去的,给每个客人倒了几滴酒在头发上,说是可以包除头屑。哎呀,真想得出来!”达夫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好笑。
“哦,真的?”康安起劲地问。
侯恩盯着达夫直瞅。这个海军后备队的达夫上尉,是康奈尔大学出身,“台·卡·埃”的成员,一只十足的呆鸟。他身高六英尺二,体重有一百六十来磅,一头平直的浅黄头发剪得短短的,漂漂亮亮的面孔却是一脸的呆气。看来倒更象个哈佛的运动员,堂堂校队的选手。
康安摸了摸那葱头般的红鼻子,沙哑着嗓子自鸣得意地说:“是这话,我在华盛顿就常常过得挺快活的。考德威尔准将和西蒙斯少将,都是我的老相识——你认识他们吗?还有海军里的坦那契少将,我跟他后来也成了好朋友。这坦那契可了不起,是个有本事的军官。”康安一边说,一边端详着自己短裤裤腰下面隆起的大肚子:那清晰的弯弯的线条,好象里边装着一只打足了气的足球。“有时候我们闹得那才叫欢呢。那个考德威尔只要一谈到女人,劲头就足得了不得。有几次我们的那个乐儿啊,你要听了管保脑后的头发根根发痒。”
“哦,那样的乐儿我们也常有的,”达夫忙不迭地插进来说。“结果弄得我要到华盛顿就不敢把琴恩一块儿给带去,因为那儿的姑娘我相熟的太多了,带她一块儿去万一遇上了旧日相识,那可就不大好办了。论人品琴恩确实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好妻子,可就是信教做礼拜太虔诚了,这种事情她要知道了肯定会很不高兴的。”达夫海军上尉是跟侯恩差不多时候派到师里来的,职务是翻译官。他一到师里,就逢人郑重声明自己的级别要相当于陆军中的上尉一级,说是海军中的上尉担负的职责要比陆军中的少校、中校还重,其天真憨直之态不禁使人愕然,不,简直把人吓了一跳。在穆托美岛的军官食堂里,他把这话也公然对军官们说了,人家对他的印象能好到哪里去,自然也就可想而知了。当时康安有一个星期没有跟他说话。不过前人有两句诗,大致是这样说的吧:同心必相爱,虽疏久自亲。总而言之,如今他们两个早已是十分相投了。侯思记得刚到师里那时候,达夫有一次还对他说过:“说实在的,侯恩,因为你跟我一样也是个有教养的人,所以我这话相信你能够理解:你知道吗,在陆军军官里似乎总有那么一些比较粗糙的成分。在这一点上海军就要谨慎多了。”由此看来达夫是尽了很大努力的:他现在居然并不嫌弃康安了。日久天长,他们这一伙相互之间都不再嫌弃了,虽说不再嫌弃,背后的种种闲话自然还是少不了的。“台·卡·埃”的那套作风,他们骨子里都有。连康安跟他侯恩也言归于好了。两人彼此固然都很反感,可是要把前嫌丢在脑后也很方便。吵架后过了一个星期,一天在二处的帐篷里,侯恩正好从康安面前走过,康安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看样子今天要比昨天凉快点。”
“是啊,”侯思当时也应了一声。
“我今天手头正忙,巴不得天气能凉快点,”康安又加上了这么一句。从此两人一见面,总忘不了要相互一点头。今天在海滩上本来也是他跟达夫在说话,康安是自己凑过来的。
这时候康安又说了:“是啊,我们参加过的宴会可多了。你刚才说起那个滴酒治头屑的笑话,那人叫什么来着,是叫费希勒吧,不知道他跟费希勒海军准将是不是一家?”
“倒没听说过。”
“费希勒海军准将可是我的好朋友。说起宴会,有一个宴会我是怎么也忘不了的:一次考德威尔弄来了一个女人,可怪了,她硬是上下两头都能喝酒。”“哎呀,那不要把她给烫死吗,”达夫惊呼起来。
“她才烫不死呢。她就有这样的拿手本领。考德威尔连肚皮都差点儿笑破。这个考德威尔,真会找乐几。”
达夫显然听得吓坏了。“这样的事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天哪,光天化日的,不难听吗,随军神甫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做祷告呢。”
“也是,星期天说这些确实是不大应该,”康安说,“可这里都是男人,怕什么。”他点上了一支烟,随手把火柴往沙子里一插。达尔生的卡宾枪又砰地响了,几个军官在浅水里打水仗,传来了几声嚷嚷。康安又接着说了:“我对宴会倒作过一番研究,我发现宴会要开得热闹有趣,只要具备两个条件,一是酒要备足,二是总得有几个大方的娘们。要热情、大方、老练。”
侯恩眯起了眼睛,顺着沙滩望去。宴会,似乎应该分成四类。一类是报纸上社交栏的报道对象,与会者都是参议员、有影响的众议员、大企业家、军界要人、外国的显贵人物,连他的父亲也曾经去参加过一回,那个滋味自然很不好受。不过参加这种宴会本来就是并不好受的。那是发展到了烂熟程度的一种工业资本主义文化,那种种社交的礼数、权位的交易、字斟句酌的寒暄,跟愉快的心情是格格不入的。不用说,结果是弄得谁见了谁都讨厌,因为,想来做点生意的,在这种场合之下根本没法儿做,带着厚礼想来攀附的,看到有权有势的人竟是如此拙于应对,心里又只觉得瞧不起。
第二类可以称之为旅馆宴会,与会者则是校一级的军官及其引为同类的次一级军界要人(大可名之为美国军团的“华盛顿特分团”),还有在印第安纳开设工厂、经营得相当得意的小企业家中的佼佼者,另外也少不了“应召女郎”。这种宴会刚开场的时候总是沉闷得慌,直要喝到酒酣耳热,这才闹了个淋漓尽致,一个个饱了饥馋,遍体舒畅,新得了不少颇足解闷的话题,回华盛顿或印第安纳的办公室去。有时假如有众议员可请,只要所请的不是个爱拿架子的,通常也总能不致虚邀。要是酒醉饭饱之后出现了一两个热烈拥抱的场面,要是有人动了感情,一再表示大家太好了,实在太好了,要是耳边有个“应召女郎”的声音在直嚷“快放手,亲爱的,快放手”,那么宴会就算是尽善尽美了。他的父亲虽然从来不提,肯定也是参加过这种宴会的。
第三类就是他自己的朋友所办的宴会:一个劲儿文文静静喝酒,基本上没有什么欢乐可言。这里集中了美国的大学知识分子,可不是那种病态的知识分子,他们心地好,有礼貌,说起话来声音清朗而有理性,个个都有颗机敏的头脑,怀着一身寂寞可怜的清明的才智。他们如今都在政府里工作了,也有的佩上了“杠杠”,在做保密工作。他们总要谈起一个为执行战略情报局的任务而牺牲了的罗杰,要不就一起来分析政局,有时充满了乐观,有时却又优心忡忡,反正他们也都爱莫能助,凭着一股固有的傲气,他们始终抱定了超然物外的态度。宴会上有时妙语如珠,谈吐锋利,而所论却总不兔是些皮毛,有时他们又都有才思枯竭、束手无策之苦,因为他们的头脑是理性的,脱去了感情的,对自己永远也无法亲身体验的种种欲望和罪恶只能凭主观去冥思苦想。仿佛威廉·布莱克笔下纯洁的灰翅膀天使,绕着粪堆在打转。
'正文  第52节'
还有第四类,就是达夫的那种宴会。当然这种宴会也往往可以见之于旧金山、芝加哥、洛杉矾、纽约等地。这种宴会,与会者大可称之为美国军团“华盛顿特分团”的青年预备队。不过情况决不是这样简单,不能一眼就把事情都看扁了。如果戴上特殊的眼镜,用一种特殊的眼光来看,那就可以看出这种宴会往往蒙着一层奇幻、凄凉的色彩,筵席上并没有张灯结彩,而是笼罩着一派列车的声影,列车把他们都送到了这里,可他们也免不了有一天又要踏上回声荡漾的宏大车站,奔赴远方。宴会上一概都是年青人:陆军航空队的飞行员,海军少尉,穿裘皮短大衣的漂亮姑娘;此外总还有一两位政府部长,当然还少不了卖笑姑娘(找个卖笑姑娘那是大学生联谊会时代的宴会遗风,在大学生联谊会里的时候隐隐然有个风气,总认为下等女人一定是来者不拒的,要找个女人快活快活的话永远可以去找卖笑姑娘)。这些年青人心里都很明白,自己不久就要抱着那种十足虚假的英国好汉式的态度悄悄地、伤感地死去。书上是这么说的,虽然书他们并没有看过;电影里也是这么讲的,他们后海这样的电影真不该看;何况他们还看到了母亲的眼泪,听到了简直不敢相信的惊人消息,知道有不少同事到了海外的确就死了。这种想法,其由来也可怪。他们每天驾驶飞机起飞降落,平时住在机场周围荒漠般的宁静的军营里,生活是那样平凡刻板,跟这充触奇色彩的即将赴死的预感实在谈不上有一点联系。然而他们发现:死期不远的预感,已经成了他们身上的一道灵符。他们这灵符也真有法力,你只要跟他们在一起,心里自然而然就会对此深信不疑。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干出事来也无奇不有,他们不但在头发上洒酒,有时还把床垫点上火,或者从有身份的工商家头上偷偷把帽子抢走。各类宴会之中恐怕要以这一类宴会最来劲,可惜他要参加的话,年纪已经嫌太大了。
“……嘿嘿,你猜怎么着?敢情那女人长着一肚皮的毛呢。”康安的一段故事讲完了。
达夫哈哈大笑。“我干下的那些事儿,要是叫琴恩知道了也真不晓得会怎么样呢。”
听完他们的谈话,侯思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心。可是心里又想:自己也快成假正经了。这反感,实在大可不必。他慢慢伸开了手脚,身子渐渐靠到了地上,可是肚子里只觉得肌肉紧绷绷的。刚才有一阵子他真恨不得一手揪住康安,一手揪住达夫,把两颗脑袋按在一块儿使劲碰撞。是的,他承认自己一向脾气粗暴。可是近来他却几次三番这样忍不住想发作,一次在军官食堂,一次想接将军,今天是第三次了。毛病,就在于自己个子太大。他抬了下头,望了望自己这副魁梧的身材,捻了捻那早已是圆滚滚的肚子。毛茸茸的胸膛,皮肉早已泛白。再过五年,至多再过十年吧,女人就不会再要他了,他想解解寂寞大根也只能花钱去买了。个子高大的人,身体总是一垮就垮的。
想到这里侯思耸了耸肩膀。这么说他将来也会落得跟康安一个样儿了,唉,真是活见鬼!花了钱去买乐儿,还津津乐道呢。不过比起来这恐怕还自在些,万一真要是有女人看中了他的什么,而实际上他倒并不是那么个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愿意,那时要摆脱纠缠可就麻烦得多了。
“她两眼瞅了瞅,说:‘少校,’——我当时还是个少校——
‘下一步怎么办啊?看白是白,银是银,金是金,要盖国旗都盖得哩。’”康安说完一阵大笑,一口痰吐在沙子上。
他们干吗不少说两句呢?侯恩一翻身,脸朝下趴在地上,太阳晒得他浑身暖烘烘的,直透到心里。看这光景,他自己只怕也快要按捺不住了,听说一两百英里以外的邻岛上才会有土著妇女,留在这里可怎么排遣得开呢。
“嗨,”他乍猛地对康安和达夫说,“你们又没法儿搬个窑子进来,女人的事就少说两句,好不好?”
“听得酸溜溜了,是不是?”康安笑眯眯问。
“唉,真要命!”侯恩也学着达夫的口吻说。他点上了一支烟,抖了抖背包,把里边的沙子给倒出来。
达夫对他瞅瞅,就换了个话题说:“我说,侯恩啊,前些时我老是在那里琢磨,令尊的大名好象是叫威廉吧?”
“是啊”
“大约二十五年前吧,我们学校里有个威廉·侯恩,是个‘台·卡·埃’,会是他吗?”
侯恩摇了摇头。“哪儿能呢,我爸爸没有喝过半滴墨水,他拿起笔来唯一的本事就是签支票。”
这话逗得大家都笑了。康安说:“等一等,比尔·侯恩,比尔·侯恩,对了,我认识的!在中西部开了几家工厂的,印第安纳、伊利诺斯、明尼苏达,都有他的厂子,对不对?”
“对。”
“一点不错,”康安说,“是比尔·侯恩。想起来了,你跟他长得真一模一样。三七年我离开了部队,给几家公司募集股本,就在那时我遇见了他。我们相处得挺不错的。”
很可能。他爸爸很可能会把那一头直翘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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