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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宛若归去-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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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要是此事成了,你便是他行凶的助手,他就算不杀你灭口,也断不会平分秋色,给你当时承诺的好处,只怕那时大权已在他手里,这笔账,无论明里暗里,你都没法子讨回来。”


  他又一次低下头,脸上汗水涔涔下来,我冷冷打量他,记得小时候,我便与他脾性相悖,亲近友爱不起来,只是想不到在他心里,待我更是形同陌路,这样冷酷绝情的方式,真正叫人想得心寒。
  房外传来脚步声,门一开,父亲走了进来。
  “都在一起呢。”他老怀大慰,“自家兄弟是该常常一同说话,有商有量的才是亲手足,来,来,来,碰巧最近新得了几坛美酒,乘着今日人都在,咱们父子定要小酌几杯。”
  磊的脸色犹自苍白,我向他使了个眼色,先迎上前去,脸上堆满笑容:“父亲真是好兴致,儿子哪敢不陪伴,想来许久没有同父亲一桌吃过酒了,借此花好月圆之际,今天可定要一醉方休。”
  看来这世上真正了解我的,不是父母,不是手足,竟然还是子桓,自一开始,他便明白了我会有什么样的选择,也许这个家中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可在我的心上,却又始终抛不下他们的影子,低低叹了口气,我是笑得惨淡,既然舍不得父亲伤心,想要放磊逃生,少相就决不能死了,这件事,还得由我回去求晔。Chapter31
  “那个新皇上会把少相怎么办?”在府里,绮丽问我,“他真的会杀了子桓吗?”
  “幼稚。”我白了她一眼,再聪明的女孩子,碰到政治也成了外行,“这么个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敢在新皇登基之日弑君,只一刀宰了他可算天大的便宜,这一次就算用不到五马分尸,也可挣个千刀万剐,若是皇上一高兴,相府里上下众人连同七姑八姨的亲友都免不了要连坐。”
  “你开玩笑?”她睁大眼,不置信,“他做的事,与他的姑妈阿姨有什么关系?五马分尸同千刀万剐哪一个更厉害?”
  “表面上是五马分尸好一点,”我面无表情,倒不是为了吓她,这种事情我自己想着也害怕,“一个大活人,四肢与颈被牵在五个方向,每根绳子的另一头都连着骏马,只等一声令下,放蹄扬尘奔开,人就是这么被活生生的四分五裂了,听说当时惨叫声不止一下,骨头断了,皮肉还连着,筋络肌体原有韧性,非得拉个两次才能完全撕开,据刑部的人说,每次行刑时,看刑的人也是痛哭尖叫,甚至曾有人当场倒地骇死。”
  她立刻脸色惨白,“天!皇上不会这样残忍地对待子桓吧?”
  “那就来个活剐。”我看着她吓得收缩的瞳孔,继续冷冰冰道,“用个三角铁架,把人绑上去,从脚下开始,一片一片削鱼鳞般的肉片,慢慢往上移,削到见了白骨为止,如果行刑者手工耐性到位,可以费个二三天的,可人还没死,血淋淋地吊在上面,连惨叫都没了力气……”
  “够了!”她拼命狂叫起来,伸手将我面前茶杯掷了开去,“你们中原人都不是人。”
  “唉!”我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沉默半晌,念及子桓风流俊美的模样,和那种鲜血四溅、身首异处的惨状,顿感悲伤怜悯起来,先去安慰她,“别怕,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我是断不能看他这么痛苦地不得善终,当然会想办法帮他开脱。”
  她不住发抖,呜咽道:“怎么能这样残忍,你们还当不当他是人了?”
  “这样让他去死,本就是不把他当人了。”我叹,刑部的名目众多,这些酷刑可算顶尖的了,所有的道理不过是,他们要犯人后悔自己为什么是个人,为什么要生到世上来,死,才是解脱。
  “金毓,这事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呀,”她过来紧紧抓住我手,指尖嵌入肤中也不觉得,“快去求求晔,让他放了子桓吧,充军也好,流放也罢,要么就干脆一刀杀了也痛快,千万别用那些刑罚呀。”
  “你真担心?”我打量她,有时候人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的,非得逼一逼才能露出山水来,“还说不喜欢他,你怎么会如此激动?若真有这个心思,咱们就拼命把他保下来?”
  “我不知道。”她只是摇头,“快去救他吧,人可不能那样个死法呀。”
  “那么现在就走。”我立刻站起身来,“要保他就得赶在晔下旨前,你同我一起去,关键时候,你这个西域小公主的面子,说不定也能派上用场。”
  才到门口,便撞见如意,她愁云满面,劈头而来:“金毓,你可要帮这个忙。”
  “不用你多说,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殿上你说得言之凿凿的,是不是一回去就后悔了,不该帮我去算计子桓?”
  “那倒也不是,帮你是应该的。可当时我并不晓得是为了什么事情,后来知道了,竟是这样一个大祸,少相这次定是活不成了,金毓,看在我曾与你联手的面子上,可否施以援手?”
  我牵了牵唇角,心里倒不很相信她,那一刻在殿上,她不过是一时被激恼而促成此事,如果真了解了所有过程的来龙去脉,也许未必会肯来帮我,女人,感情上总是很矛盾可怜,在这一点上她们永远不会想通。
  我们匆忙入了宫,宦官殷勤相迎,立刻禀报上去,不一会儿,便引我们进了晔的东书房。
  晔倚在锦缎卧榻上,正在看下面报上来的折子,见我们进来,微微一笑,勉强让人扶起身来;轻道:“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情?”
  “是为了子桓的事。”我老实说,只能借用下我曾救过他的这点面子了,“恳请皇上能免他一死,不是说要重整朝纲么?不找个明白事理的人怎么行,子桓虽然犯了不赦之罪,念在他通晓政事,手段圆熟的本领上,是不是可以先饶他不死。”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凝神而思,并没有接这个茬,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又往下说,“皇上也说过身边缺个得力的人手,我又要告辞西行,如果乘此机会放他一条生路,说不定他会从此存了感激之心,立下辅佐皇上的归顺之意”。


  “哦!”他仍是淡淡,却抬眼看我,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难道真是为了他的才华?”
  “也许是为了不想见他害了性命。”我手里紧着汗,低头道,“我与他素有旧交,原来也有曾把酒向月,谈笑风生的日子,总是不忍心眼见他就这样血淋淋地死在面前。”
  “那就是妇人之仁了。如果没有殿上这件事,当然不用废他的性命,可经此一仗,此人狼子野心立现,难道你光顾念旧情,就看不到他在殿上的那个狠劲了吗?还是你说得对,剥了利爪钢牙,他还是匹狼。”
  我苦笑,这可不是自己打的嘴巴子吗,当初说这话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过今天,怪不得那些官,职位越大话就说得越含混,原来早料定每句话到头来还是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那么皇上还是要杀他?”我试探,“会不会诛了他满门。”
  “当然会。郁子桓这条罪过,千刀万剐也足够了,我已决定下旨严办,这个人,我没福气用他。”
  “可是……”
  “好了,”他皱起眉头,“你不必再为他讨情,此人死不足惜,别忘了在殿上他是如何步步紧逼,欲置你于死地的。金毓,莫非你有什么特殊原因,非要这般留得他的命在?”
  这下引得他怀疑起来,我不由额上渗出冷汗,看来,这事还得另想办法。
  我说:“皇上,我们退下了。”
  “慢!”绮丽突然冲口而出,“皇上,你千万不能杀子桓。”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晔与我俱吃了一惊,我的冷汗滴了下来。
  “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许你杀他。”绮丽急起来有些口不择言,她咬着唇,瞪圆眼,一字一字道,“因为他是我的未婚夫,你不能杀了我们西域子王的驸马。”
  “什么?”
  我同晔又是大惊,他更是触动伤口,痛得蜷缩起来。
  “你胡说什么?”我手也抖了,瞪她。
  “我可没胡说。”她话出了口,反而轻松起来,紫色的圆眸骨碌碌地转,“我们早就私订终身啦。皇上,你可以罢了他的官,没收他的财产,可是,你不能伤了他的性命,让我把他带到西域去吧,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再看到他了。”
  “这算什么事?”晔喘着气,看看我,又看看她,怒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会这样?”
  我回答不出来,身上只一阵阵地发毛,真难为她想得出这个办法来,原说是借用她的面子,谁知她给我把身子也贴出来了,说她这是爱上子桓,可也未必,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自恋,对于那些意属自己的人往往会另眼相待、网开一面,基于这个原因,子桓没有狠心杀如意灭口,绮丽亦会舍下身份不让他受活剐。
  我屏着呼吸,堵着口气,暗地里使着劲,把绮丽拉出宫外。
  一路上,她也是发呆,眼中焕出疲乏无神。说:“大哥,对不起,我知道自己错了,可是,我忍不住要说。”
  我看了她半天,终于,也只是叹气,万般伶俐有什么用。人若有心,不管是柔软的,火热的,悲天悯人的,便今世不得安生。忆起牢里人,曾是那样眉清目朗的美少年,在夏日花间伴她扑蝶,在身旁耳根低语绵绵,也许,她不爱他,但是,她要救人。
  “先回去吧。”我只好说,声音低低,“总会有法子解决的,就是到了绝路,死,也是个办法。”
  在马车上,她始终面朝窗外,看得仔细而漠然,终于,说:“大哥,我想回家,我很累。”
  我不接话,可是,在心里,我也在说:“累,真累。”
  屈指算来,从初遇嫣然那一日起到现在,不过八个多月,然而这八个月,抵得过以往的八年。自那日开始,一桩桩、一件件,阴谋夹带着诡计,像一锅热汤,华丽魑魅,不可告人,淹过来把人心浸没其中,煮了又煮,煎了又煎,终熬成形色暧昧的浓汁,连自己也无法辨识。
  我乏了,只想回去看小馨,对我而言,这个世上,只有她的温柔浅笑才最真实。
  进了府门,还未入室,便有人在报,有位公公在大堂,已经坐了很久。
  今日变数太多,我早已不再吃惊,先把赫真叫来,嘱她好好看顾绮丽,再举步,去见那人。
  他是一位宫里的老人了,以前时常见到他,面白无须肥头大耳,但心思,却是最最灵活,两相一照面,我马上屈身行礼:“钱公公,令您等了这许久,真是金毓失礼。”
  “不敢。”他笑容可掬,“咱家也是刚来,却是受人嘱托,要带金公子去见个人。”边说,他手掌展开,里面,是一只小小金印,行云流水的刻着:闲堂小聚。
  这印我认得,是太上皇刻来召集文人墨客进宫赏文的,他还是来找我了。
  我随他去见那年迈迷茫的老人。经过那事,他是病得更沉重,人更憔悴。
  “毓儿,你上来。”他躺在卧榻上,伸手招我,“我没力气,离得远,话说得吃力。”
  我依言凑近到榻边,房中光线阴暗,香雾氲氤,他的面孔消瘦干瘪,颜色不似个人,倒像是段木头。
  房里没有别人,钱公公已经退下了,关了门,室内更幽暗阴森,我隐约茫然起来,仿佛是在梦里的感觉。
  “我是不中用了。”他微弱地叹,眼珠混浊凝固,表面聚不起一丁点的光泽,“毓儿,说老实话,这些年,你恨不恨我?”
  我噎住,他快不行了,现在也没有了权,说谎奉承已无必要,可是面对这样的一个老人,枯木残叶凋零,我狠不下心来。


  “那就是恨吧。”他咳了起来,勉强要支起身,我忙上前扶起他,他在金盂里吐出口浓痰。
  “唉!”抖抖颤颤地,他又摸索着躺了回去,身体轻得似烂绵,可又沉得如顽石,“年轻人,你不是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便是太难了。要知道,虎毒不食子,我怎会去害你。”
  我不说话,低头听着,同他争辩什么?他已在尽头。
  “这些年过来,我看了很多,别以为什么事都不晓得,毓儿,我是清楚的。竮儿太老实了,他想利用子桓,哪有这么容易,鸡蛋撞石头也是抹一地蛋黄呢,他连鸡蛋都不如,根本触不到子桓的皮毛。”
  我猛地抬了头,这老人,他心里竟是明白的。
  “做皇帝哪有这么容易,晔儿是精明,可也太累,这么劳心费神的模样,这个帝位长久了,他也会撑到内伤。”说这话时,他眼球转动,居然有了丝狡黠,“人太眼明手利了,兴许下头骗不了你,但自己也就放不过自己,有时,刀风剑雨并不是来自外头的,魔由心生,人最容易伤的,伤了痊愈不了的,还是这颗心。可惜,我的话,他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我默默听着,这话嚼在口中,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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