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两端-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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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离婚进程又在赡养费这一点上卡住。一个坚决不同意三百万，另一个就坚决不同意离婚。沈曼云对法院调解员坚称，她老公之所以闹离婚是因为他在外面有女人。他是一个猛男啊，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女人呢？法院调解员听得一个劲儿在心里笑，也没把这句话记录在案。但沈曼云自己逢人就说，见人便讲，区志豪是一个猛男啊，怎么可能在外面没有女人呢？所以到了快五十的年龄，拜老婆所赐，区志豪突然一夜成名，成了那条街上尽人皆知的“猛男”。但“猛男”只是一个生理关乎的概念，不犯法，所以不成为罪证。再而且，区志豪在私生活上一贯检点。老婆失踪那段时间，他为了照顾儿子不得不搬回家住，还楞把小保姆给辞了，以避瓜田李下之嫌。这样一个男人，沈曼云也奈他不何。
官司打打停停拖了两年之久，最终以两百万的代价收场。对这个结果，区志豪是悲愤的。首先没有料到离婚会如此的昂贵，一生克俭下来那点辛苦钱，竟然仿佛就是为了离这个婚似的。其次没有想到，自己奋斗一生竟落一个竹篮打水的结局。那魔鬼女人不仅毁了他人生最美好的时光，临走还将他洗劫一空，把钱和儿子都劫走了，剩他光杆司令一个。一想到这个，心就如刀绞，上不来气，要吃速效救心丸。自此之后，就养成了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的习惯。但是，当然，对外仍是淡定的表情。偶尔同外人讲起前妻，也总是理解和同情的口吻，她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好好享受过，这笔钱就算是我对她的一点补偿吧。诸此种种。于是，在“猛男”之外，区志豪又博得一个宽容豁达的好名声。虽然这豁达是被动式的，法院判了，不豁达不行啊。但毕竟是豁达了一把。久而久之，自己也觉得在离婚这件事上处理得很有气度，是条汉子。
但沈曼云和他儿子却没有对这条汉子心存感激，不但不感激，还很怨恨。儿子十九岁生日那天，汉子拎了一盒蛋糕一套西服巴巴地去给他贺寿，结果被拒之门外。无论他怎么按门铃，都不开。打电话进去，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挂断。最后没辙，只好把东西交给门卫，托他转交。后来坐在车上，一片老泪纵横，心寒啊。
心一寒，斗志就呼呼丛生。那天晚上躺被窝里，区志豪在心底对自己郑重发誓，一定要比沈曼云活得更好，好一百倍，一万倍。房子要比她大，老婆要比她漂亮，存款要比她多，等等。至于儿子，他无限伤感地想，就算白养了吧。他要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家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不惑之惑
关于未来的家，区志豪已思考多年。每每同老婆战毕，沉痛总结战况，就要为未来的家添一笔描述，不能是这个样子。久而久之，未来的家就有了复杂的描述和修饰，不能是这样，不能象那样。总之一个戒律森严的“不能”之家，一切以现有之家为对立参照。当然，最关键最主要最决定性的的不能，是不能再找一个沈曼云版的女人。
关于未来的这个女人，区志豪有三条原则：第一，要年轻，漂亮。否则的话他享受什么呢？第二，这个女人一定要爱他，而不是爱他的钱。因为他追求的是真爱；第三，他一定要爱这个女人，对她好，但决不能纵容她。尤其不能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到她手上。沈曼云是一个惨痛的教训，他就是因为太宠她了，才把她宠得飞扬跋扈骑在自己头上，最后搞得自己人财两空。
从这三条原则，可以看出前一段婚姻和那两百万对区志豪造成的深刻影响。虽然穷尽一切努力地要跳脱前一段婚姻，进入下一段崭新生活。但下一段生活已然被前一段生活刻画，定型，另一种形式的延续。跳脱不了的，是这心境。心还在旧境中，每走一步都要回头，借鉴，反省悔过。越反省悔过越走不出旧境，于是就一直陷在旧境里反省悔过，对未来的生活却始终概念模糊。唯一清晰的，是有种种“不能”。这是一个可悲的现象，到了快五十岁，有了一堆阅历经验，却失去了对生活的想象力。
但区志豪自己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他是一个对生活有追求的人，一大把年纪了仍有剐骨断臂的勇气改变自己的生活，非常不易。自己想想也很感动。只是驮着沉重的旧境上路，滋味毕竟不同。只要一念及前半生的艰辛，对未来的幸福就有种变本加厉的渴求。对他而言，年轻时追逐美女是出于天性。年近半百了仍坚持追逐美女，除了不变的天性，还因为扳本的心情。
所以一刻也不能耽误，离婚证一到手，立马跑婚介所登记。年界五十的男人，模样看起来更老，按婚介所的意思是要给他介绍个老伴儿的，但老人家却要求“三十以下”，且“身材佳，形象好”，最好“无婚史，无小孩”，等等。虽然是盛产剩女的年代，满足他如此这般条件的不少，但剩女之所以剩，通常是因为人家条件也高。在如此那般高条件下，区志豪就成了剩男。
首先，年龄上没有优势；其次，身高只有一米七三，二残级别；再次，长相虽不差，方面大耳很有福的相，但毕竟不偶像，且老了。总之看上去非常的不给力，镜片后面两只肥厚的眼袋松松垮垮往下坠，上眼睑也挂不住地往下坠，坠得两只本来就不大的韩版眯眯眼严重变形，变成不规则三角形。最惨淡的是头顶，可能因为长期同沈曼云搞斗争，肝火过旺，不到四十头顶就秃成光滑的一片。虽然现在，早抹晚抹章光101，老娘每天还捣一碟生姜汁给他擦头皮，生生地从那片不毛之地拨出几根细毛来。但乍一看，还是秃顶。男人一秃，形象全无。所以每次相亲之前，他都要跑一趟理发店，将前面那点子头发吹高高，用发胶固定好，挡住光明的顶。这样至少从正面看，正襟危坐地话，还有点模样。
有时候，区志豪在镜子里观到自己如今的模样，心也有点酸。想当年也是一帅哥啊，交往的女朋友也个个称得上漂亮。但是现在，不得不承认，老了。时间是一把刀，既然可以把沈曼云剐刻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就会按同样的方式改造他。就这一点而言，这场离婚官司没有赢家。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男人。在婚姻问题上，男人的年龄绝不是问题，重要的是经济基础要好。这个他还是有信心的，虽然不是大富，但也有房有车有稳定职业，在这座美女泛滥的城市何愁找不到美女？而且，年纪大也不见得就是缺点。换个角度看，年轻，通常也就意味着轻浮，没有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人家八十二的都能找一个二十八的，他要找个二十五的又有何难。
所以在婚介登记表里，尽可能详尽填写了个人情况，房子车子，等等。最后又在备注栏里备注一句：本人经济状况较好。这句话很有影响力。后来通过婚介所同区志豪交往的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受了“经济状况”的影响，其中还真有一个二十五的。区志豪于是又忧喜掺半。一方面觉得自己是一潜力股，信心大增；另一方面，同她们一见面，一聊，就明白了人家是把自己当富翁了，把“较好”理解成谦逊和低调了。这结果虽在意料之中，又不完全是他希望的。
首先，他真的只是“经济状况较好”，而已。离婚之后，靠借贷炒房又赚了一点钱，住上浦东中心区的商品房，买了一辆别克车，但财产统共也不过百万，且大半是银行贷款，要还的。
其次，他追求的是真爱。他引导她们关注他的经济状况，也清楚经济之于婚姻的重要性，但却不希望她们只关注他的经济状况。真爱和钱，不可共存。若她们同他交往是因为他经济状况较好，动机就很值得怀疑。爱他，就不应在意他的经济状况，不是吗？
但是，他忘了自己是在婚介所寻偶，一群互不相识的人玩对对碰。这游戏非常的实际，和媒妁之言同理，首先第一步双方摊开各自条件，条件合拍了第二步见面，碰火花，等等。面都没见过，碰都还没碰，人家凭什么真爱你？而且这么个人，不帅不酷不年轻，没有任何特别的动人之处。就算内在真的非常非常好，是一壶*老酒，也得让人家慢慢品吧。能不能品出感情，也还得看这壶酒是不是对味。
这个时候，区志豪那点不多不少的钱又成了麻烦。没这点钱，想来不会有多少人对他感兴趣；有了这点钱，自己又疑虑重重，老觉得人家在乎的只是他的钱。所以，一年下来一事无成，约会对象一直在变。有时候个星期相两三次亲，看起来很沸腾的生活。一直到遇上苏绢，才略略从这种沸腾中安定下来，把精力放了一半在她身上。这倒不是因为苏绢爱他，而是因为他看上她了。
第五章 苏绢
区志豪第一次见到苏绢，是在离婚那年的夏天。
公司换帅，重组，邀众媒体到安亭开新闻发布会。苏绢也在其中。极引人瞩目的女人，纤腰一握的身材，白色丝质长裙，白皮凉鞋，细而白的皮肤，浅红的唇。惟有头发是浓郁的黑，很长，梳得整整齐齐地披在脑后。这样一个人，且坐在会议厅前排正中央，一抬眼一颦一笑都是杀伤力。年轻的新帅就没法不授意把话筒第一个给她，会后又挤出吃饭的时间，破格给了她四十分钟专访。区志豪在一旁随从，陪衬，听她同新帅侃侃而谈，声音那么的柔美，思维那么的敏捷，态度那么的从容。忍不住就走神，想起了前妻沈曼云。在心里喟然长叹，同是女人，区别怎么就那么的大呢。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啊。
后来回市区，这天上的女人恰好被安排坐他的车。天赐良机盘问了一路，终于搞清楚美人乃金陵人氏，难怪如此的美。十岁随父母迁居成都，二道粉子，还是美。不仅美，且是相当的有才，读的是北京最好的大学，念的是热门的国际金融。毕业后却没有搞专业，而是南下做了记者，这是个性。再后来，美人如风，又飘回北京，又飘然南下。南来北去飘不停，谐波共振的路径。
区志豪莫名地起了一层担忧，这么个飘法也不是办法，不累吗？
苏绢淡淡一笑，说累也没办法，做这行就这样。
区志豪点头，“不过你来上海这一步走得还是对的。我听说你们做媒体的，这两年都哗哗地往这边跑。大方向对的。我们这些年的发展，在全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机会还是蛮多的。象苏小姐这样的人，应该很适合在这里发展。工作个几年，买套房子，把家安在这儿，也挺不错啊。这儿是很适合居家的。”
苏绢又一笑，“买房子？猴年马月的事了。那么高的房价。我一年的工资就算不吃不喝也只够在市区买几块砖。”
“不至于吧。我想你的工资应该也不会太低吧？否则你也不会过来了。我说得对吧，啊？哈哈——”
苏绢仍是笑，不置可否。不在采访状态的她，不是太喜欢讲话。区志豪说十句，她大概能回一句两句，其余时间安静地听他讲。
区志豪说，“房价高呢是因为有这样的购买力。有购买力，就不愁房价高。当然了，这么高的房价在别的城市肯定是不行的。呃，就说我自己吧。我现在已经买了两套房子啦，一百五十多平米，在浦东最好的地段，周围医院啊学校啊超市啊什么都有。说起来也很可笑，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呃，所以前段时间，我只好把我父母也接过来一起住了——”
美人美得让人发昏，让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人一时失了方寸，管不住两片嘴唇叭嗒叭嗒一个劲儿对碰，一心只想多抖点荣耀的家底，好博她青睐。且明示加暗示，以为她会好奇地追问下去，为什么一个人住呢，等等。但苏绢只“喔”一声，笑笑，“挺好啊。”就再无言语。对他的一切既不青睐也不好奇。这让他倍感无趣。暗自思忖方才的言行，独身男人的心理，是不是过火了一些些。而且，可能让她不高兴了。人家一个初来乍到还在租便宜房子过活的人，听到他几套几套房产的，心里肯定不平衡啊。
所以，清一下喉咙又恭维道，苏小姐这么年轻就做首席编辑，很不简单啊。苏绢说没什么的，就是普通编辑，叫得好听而已。区志豪说，怎么能说没什么呢。刚刚我们老总还表扬你，说看不出这么年轻娇弱一小姑娘，看问题竟这么老道，深入。苏绢说，那是因为我本来就老嘛。区志豪说不会啊，我看你顶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刚毕业没两年吧？相对我们这种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小丫头呢。
苏绢“咯”地一笑， “小丫头？区总你也太抬举我了。我怎么说也已经是小丫头的妈了。”
区志豪一楞，扭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