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琴音连九天-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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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若有所思,似懂非懂的模样甚是有趣。于是伸手叩一下他的额头,“好啦,赶紧回去了,今儿我们把鱼都卖了,还得再去捉些回去呢。”
鱼儿苦闷地伸出包扎得鼓囊囊的手指头,“姐姐,你好狠心……”
宝珞冲着他嘿嘿一笑,“这次,姐姐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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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珞将打来的鱼分给山寨中的西坡族人,西坡人总是惧怕与山外的人来往,所以几乎不会离开这片水域,更不会撑船出去打鱼。
甲鱼,味甘性平,全身均可入药,除肉外,鳖甲可滋阴潜阳,散结消症,甲胶还有补血、退热、消瘀的作用,鳖血能滋阴退热,适用于肺结核病人。
山颠小屋前,香气扑鼻而来,鱼儿看着宝珞熬的那一锅浓白的药膳甲鱼汤垂诞欲滴,一边在旁甩着受伤的手指头,意思便是他也是要补一补失血的手指头。
宝珞勺了两大碗甲鱼汤,递给鱼儿一碗,又拿了另一碗端进屋给陶先生。
“陌儿,这阵子我真是拖累了你们。”陶先生从床榻上缓缓坐起身来,忍隐咳了几声。
“陶叔叔不要这样见外,您只管多吃,多歇息,好好养好身子,那样陌儿跟鱼儿都会高兴。”
“何苦呢?生死由命,陶叔叔已是时日无多,将来鱼儿有你看着,我也放心。倒是你啊……陌儿,有的事情,逃避也并不能解决的呢,这深山野林不是你们姐弟应该久居之地,你要答应我,要带着鱼儿回去属于你们的地方。”
“陶叔叔,在这里,忘却尘世烦绕,生活得自由自在,有何不好呢?”
“傻丫头,不要以为压抑就是真的能忘却了,真正要解脱便是要面对自己心之所想。至于鱼儿,我更是心中有愧,我没能教会鱼儿更多的人情世故,他这样的性子,又怎能融入世事呢?将军对你们的期望定不止于此,男儿该志在四方,不求功名利禄也要有所作为,而不是庸庸碌碌度此一生。”陶先生面色凝重看向宝珞。
宝珞郑重地点了点头。
元嘉二年三月,又到了一年初春破晓的时候,南地的四季本来就很不分明,春日来得更是早。冬季里的深山老林不像北地那么落败凋零,只是嫩嫩的油绿变得更为深沉,仿佛是笼罩了一层黯色,沉沉的压积在心头。
陶先生终也撑不到春芽冒尖的时候,在一个冷寒的夜里,炉火熏得暖热的小屋中安详得睡去了。他临走前看着榻旁哭泣的鱼儿,把他的手放到宝珞手中,看到宝珞冲着他抿紧嘴用力点头的时候笑了,好像生死只是云淡风轻的事情。他最后只说了一句“将我带回去同将军作伴吧。”
西坡族人认为人死后灵魂与肉身在焰火中能随着烟尘升到天上,火焰能焚去前尘罪孽,洗清涤荡魂魄,因此凡是族人死后都是进行火葬大典,那一霎那的火光仿如生命消逝迸发的最后迤逦,艳丽得让人叹息,旺达大叔说那是最澄澈的魂魄才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带上陶先生的骨灰,宝珞与鱼儿向西坡族人鞠躬道别,茶花直跟到江畔,在岸上追着他们的小船,不停的哭泣摇手。
鱼儿对着她大声喊 “我会回来看你们的!一定会回来!”声音在山水间回荡……
携手江湖行(一)
又是莺飞草长谁为主?渺渺春江作歌苦的时节。
还记得两年前刚到京城的那个春天,也是在馨园度过那段最快乐的时光,热热闹闹的生辰,嗣送来那漫天的萤火虫、记忆中玥总是和煦温和的笑容,还有那曲《落雪琴音》。
那个夜里,她看着满天闪烁的星辰,对他说,“不要把我嫁掉,我要跟阿爹永远在一起,你要记得哦。”
原来,已经两年了呢,那些记忆为何还是清晰一如昨日,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回去面对,但是归家的心情是如此迫切而彷徨。一年了,他还好吗?降涟哥哥,邑隆哥哥,阿西,梅朵……曾想过千百次再次见面的情形,自己是会哭还是笑呢?还是只想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远远看他一眼便满足呢?这样的矛盾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
作为宝珞的时候她是怯懦的,所以总是努力命令自己勇敢,便以为是真的勇敢了,她所谓的勇敢其实只是蜗牛的壳,看似坚固,实际上却不堪一击。
可是现在她是颜陌,颜陌是自信而孤勇的,她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将这两种不同的个性融合在一个躯体里,无论他是不是澈,那个答案也不可能远在千里就能知道,或者回去要的就是明明白白的死心。
她看着迷茫不清的前路露出自信而坚定的笑容,那一刻极致的美丽在脸上绽放开来,看得路人均屏住了呼吸。
鱼儿曾迷惑的说过她与刚到西坡寨的时候有很大变化,她却没有看到究竟哪不一样了,只是自从做了那个长长的梦后,另一个存在的自己慢慢复苏,明显的变化就是一年中身形竟然长高了许多,似乎从前那个娇俏娃娃脸的小女孩在一夕间退去青涩,露出了美丽的羽翼,那样倾城的容貌令人恍惚,仿佛是她,又不是她。甚至是咽喉受伤恢复后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了,只有那双如宝石争辉般清澈的黑瞳灼灼明亮如昔。
她每次听到鱼儿或者茶花这样说的时候总是哈哈一笑,说是女大十八变,自然是越变越漂亮了。然后就跟他们说《丑小鸭》的故事,暗示自己就像那只丑小鸭一般,长大后就蜕变成美丽的天鹅了。只有她留意到自己若是不小心划破的伤口,却好得特别快,再重的创伤也不会留下一丝的痕迹。
从郁林郡到京城的路途甚是遥远,为求路上方便宝珞亦作男子打扮,乔装打扮对一个暗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两人一身粗布短装,宝珞在白皙的脸上,脖子,手背上抹上事先调制的灰褐染料,斗笠遮面,恍然一看就像是两个落魄乡下人的模样。
最为头痛的是高洁的陶先生并未留下太多的银两给他们,西坡族人早已习惯了自给自足,完全没有需要银钱的必要,宝珞也没有来得及为下山返京的储备。手头的银两要想一路顺当的走到京城该是远远不够,没有马匹若是靠双脚走到京城恐怕也得走上好几个月。于是她决定搭乘驿站的马车,到哪算哪,盘缠用尽再想办法。
驿站马车人多行走不快,便当作是观赏沿途风景。既然乔装成男子,两人一路上自然是以兄弟称呼。
“大哥,我们现在算不算是闯荡江湖?”鱼儿歪斜着脑袋问宝珞,在山中居住的时候,闲暇宝珞总是跟他讲述各种多姿多彩、惊天动地的江湖事迹,少林、武当、峨嵋等各大门派,武林大会,行侠仗义,听得鱼儿心中是雀跃不已,直想着有一天也能混迹江湖中,成为赫赫有名的一代侠士。他又哪知这些江湖传闻也只是宝珞在说书馆、小说里听来看来的,然后加油添醋将鱼儿忽悠了一番。
“当然,我们现在便是身在江湖中了,鱼儿,以后你的名号就叫‘小飞鱼’吧”宝珞呵呵窃笑。一路上逗趣鱼儿是总是能令枯燥的旅途充满欢乐,她又开始发挥恶魔姐姐的本色。
“好啊好啊,我喜欢‘小飞鱼’,那大哥你的名号叫什么?”
“小飞侠怎么样?”
“小飞侠是什么,是能飞的大侠吗?”这个时代当然没有人知道小飞侠的故事,鱼儿挠头困惑。
于是宝珞绘声绘色给鱼儿讲起了关于小飞侠彼得?潘的故事,那个梦幻岛上永远也长不大会飞的调皮小孩,侧头呵呵笑看鱼儿,说起来鱼儿还真有点小飞侠的味道。
“大哥,鱼儿想要做小飞侠好不好……”鱼儿已经听过不少关于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也不觉得惊讶。
“不喜欢小飞鱼吗,那你叫小飞猴好了。”
“那……还是小飞鱼吧。”鱼儿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
“呵呵呵呵……”宝珞发出一串欢快的笑声,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欢笑的感觉真舒畅阿,却没留意到鱼儿暖暖的目光投射在她脸上,嘴角微微向上翘着,漂亮的凤目眯成了一条缝,他是知道很多时是姐姐在戏弄他,只要能时时看到她的笑容,自己就算做个傻傻的弟弟又何妨?
两人闯荡江湖的日子便是在马车上度过了,初春时节,处处都焕发着勃勃生机,鸟语花香,马车上多数人都在摇摇晃晃中打着瞌睡,只有在车尾的宝珞和鱼儿,晃荡着双脚,说着各自小时候没有来得及一起度过的童年的趣事。鱼儿说,希望有朝一日能跟着姐姐去到西域,看戈壁的狂风、草原的苍茫、连绵雪山、高山湖泊。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宝珞扬起笑容。
不知不觉就到了庐陵郡,过了一半的路程,可是宝珞却发现盘缠已经不够支付下一程的马车费用了,看来只能滞留在庐陵郡另想办法。
鱼儿向来不为柴米愁,下得山来一直都在赶路,能在繁华的郡城逗留对他来说是开心得不得了的事情。忙不迭的体验着所谓的繁华城镇的气息。
吃住倒是不愁,凭着鱼儿的本事,在河水中摸几尾鱼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夜里就将就在城郊的破庙住下,烧着柴火烤着香喷喷的河鱼,倒也自得其乐。
破庙夜间留宿的人也是不少,大多是乞丐,也有贫寒的赶路人,此便包括了宝珞与鱼儿。
深夜里,闲来无事一群乞丐聚在一起闲嗑起来,说的无非都是近来江湖中的琐事,看来是乞丐都差不多为丐帮中人。
鱼儿发挥好奇宝宝的天性凑到他们中间认真听故事,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那群乞丐看到有听众更是来劲,什么秘闻秘史的一股脑的都拿出来现了。
“武林盟主薛怀璧听说快不行了,这下武林中人又该为了这盟主之位拼死拼活的了。”
“是啊,说是这一下病得不轻,连江湖中鼎鼎有名的戴神医去了都没辙。”
“你们知道啥,我这可靠的消息是薛盟主是被人暗算中了毒,薛少公子都放出声来千两黄金聘请名医,这各地的名医来的是络绎不绝阿,可是薛盟主至今未见好转。”
千两黄金!!在一旁闭目假寐的宝珞听到这话豁然清醒,千两黄金阿,可解了如今的燃眉之急,值得去试一试,尽管自己未必称得上是神医,只要不是癌症爱滋这类古今令人束手无策的绝症。
次日将自己的打算跟鱼儿商量了,鱼儿斜睨了她一眼,“姐姐,鱼儿也知道你医术了得,可是咱们这样子别人不会当我们是神医吧。”这半月风尘仆仆下来,也未住过客栈,脏得不能忍受了便在河水中简单洗洗,那模样也差不多能混丐帮了,宝珞倒是觉得这样低调更合心意。
“这是咱们能最快赶去京城的办法,有了银两咱们就能雇上马车,难不成真的要就这样走着去京城吗?再说医者遇上这样的疑难杂症,总是很好奇的阿。”宝珞用力拍了拍鱼儿的肩膀,让他放心。
在河边两人将衣装收拾了一下看起来稍微齐整一些便向着庐陵石阳城薛府而去。结果表明来意后进府倒没有碰上什么阻碍,让他们在大厅候着。
只见大厅里已经盘膝静坐了不少各地闻讯前来的自荐医者,听的小厮说是待会先是有府上的大夫具体验证过众医者的资格再行入内堂给薛盟主诊断,以免有鱼目混珠的人混迹进来。这点自然是难不倒宝珞的,因此在等候了大半日后,终于轮到她进入内堂了。
内堂床榻上落下了层层帐幔,只有一只筋脉纠结的手腕露在外面,进来之前这薛府的管家已经交待过先是诊脉,然后将自己的大致诊断与戴神医明言,接下来是否再继续断症就要看戴神医的意思了。
宝珞留意到那突出的血管上血色异常的深乌,可是除了血管外其他皮肤肌肉组织均无任何异常,脉搏时而有絮乱。轻轻触碰血管,血液已有凝固的迹象,应该属于中毒现象,要确诊还是需要患者的血液样本进行化验才能具体知道。
见到戴神医的时候,他面上无任何表情,看得出来已经是不存任何期待的心理了。
宝珞与鱼儿向戴神医微微颔首,见过礼后也不等他询问,便将心中大致的推断说了出来。
薛盟主血液中已经是布满了毒素,因此导致他长时间昏迷不醒,而这毒并非由口而入,乃是在身上血管创伤中直接种下毒素,所以皮肤肌肉并无毒素漫延的迹象,至于所中何毒,要取出血液化验过才能得知。
戴神医的神态由初时的清冷疏离渐渐舒展开来,有了一丝讶异的光彩,他终于正视眼前这个肤色暗哑,年轻得让人轻视的医者,初看似不为人注意的两个男子,这一细看下不禁大感意外,那五官样貌气度竟是出尘脱俗,看似非泛泛之辈,便是颔首请了他们坐下细谈。
这能断出大致病症的医者也非少数,但是能具体说出令人信服的医治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