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海情天-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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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水柱倏起，硝烟弥漫，腾空的红旗招展着。乌烟遮蔽了太阳的光辉，海浪上漂浮着断了的桅杆和炸碎的木片，也漂浮着一具具尸体。海蜈蚣咬紧牙根挥旗督战。忽然一声巨响，船震动了一下，一尊大炮爆炸了。炮座旁的炮手被炸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缕青烟。荣胜被炸断了头，沈猪被炸断了下颌。水涌进了炸裂的洞口，船倾斜着要沉入海底。有人降下了金蜈蚣旗。
一艘军舰破浪撞过来，它要使海蜈蚣的炮舰更快地沉没。
好一个海蜈蚣，只见他提身一纵跃上敌舰，手握玄铁鱼叉，见一个杀一个，张目叱咤，当者无不迎风披靡。叉影凝重，黑影幢幢，时而轻灵，变幻无方。他杀得兴起，*了衣服，头发披散，两只眼睛红通通，浑身肌肉虬结，像一头疯虎冲进羊群。
魔教座舰赶来接应，梁丘夫人被扶上甲板，海蜈蚣也跳上了座舰，继续浴血奋战。船上又升起了金蜈蚣旗。
突然，他发现乌丸庄的舰队逐步在向后退却，从烧瓦党舰队中驶出一艘炮舰，桅杆上升起了一面绣金的金刺桐花大旗。
“舵主！”魔教船上异口同声地喊出声来。
难道蒙龙王没有死？海蜈蚣头脑里迅速地掠过这一念头。但他立即否定了。他已经明白了他的处境和结局，他深深感谢这一安排。
升起金刺桐花大旗的炮舰又打旗语命令魔教舰队撤退。
“这是怎么回事？”魔教郭香主气喘吁吁地问海蜈蚣。
“你们走吧。”海蜈蚣平静地说：“当年是我害死了蒙龙王。”
“此话当真？”郭香主脸上充满疑惑。
“是的。这件事还能和你开玩笑？”海蜈蚣平静地回答。他将玄铁鱼叉和蝉翼宝剑射到郭香主跟前的甲板上。
“呸！叛徒！”郭香主唾了海蜈蚣一口，拔出玄铁鱼叉和蝉翼宝剑，率众将炮掀到海里，换船退去。座舰上只剩下海蜈蚣和梁丘夫人。
风吹散了海蜈蚣披散的头发。金蜈蚣旗在海风中上下翻飞。座舰上一片冷清。只有海浪咬噬船舷的声音。海蜈蚣俯身握住梁丘夫人的手，见她嘴巴在翕动，就脱下耳塞，也替梁丘夫人脱下耳塞。
“阿牛，怎么样？”梁丘夫人问。
“时候到了，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海蜈蚣不是怕死的。”海蜈蚣答。
你本来可以只身前来拼命，为了让教中人看你拼命，你差点将他们带入绝境。“梁丘夫人轻轻责备他。
海蜈蚣抬起头，只见乌丸庄舰队和烧瓦党舰队两头夹击魔教舰队。而海盗舰队却迎面雁翅形摆开阵势，看来魔教厄运难逃了。
这时挂有金刺桐花大旗的炮舰与海蜈蚣的座舰竞争得了上风。背向太阳朝海蜈蚣的座舰驶来。海蜈蚣抬眼望去，只见金刺桐花炮舰背后一轮太阳非常刺眼。白色炽热的光线透过翻腾的黑烟刺进海蜈蚣的眼里。
这招叫“关公斩蔡阳”。海蜈蚣仿佛忘记了死亡，谈笑自若地向梁丘夫人介绍：“传说当年关老爷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来到古城，为了释去张飞的怀疑，他将曹操的大将蔡阳斩了。当时，他骑着赤兔马，背对太阳朝蔡阳奔去，蔡阳眼睛被阳光照花了，于是关公借着这一瞬举起青龙偃月刀将蔡阳立斩马下。今天，这艘炮舰就是用这招对付咱们，并且用这个典故在向魔教兄弟无声地传话，说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
“阿牛，为什么要让对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你打死，而不是在教中用教规来绳之以法呢？”梁丘夫人问。
“咳。”海蜈蚣叹了一口气道：“对方舰队也有魔教兄弟，我们今天杀伤的是他们在对方的对头。然后我们诈败，让对方舰队中魔教的兄弟升官，从而掌握对方舰队，而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击沉咱们这艘座舰，所以咱们要死在他们的炮下。
“这不太残忍了吗？“梁丘夫人惊叫起来。
“不，我倒感谢这种安排。我愿意在两军对阵上壮烈地死。再说魔教也不会辜负咱们的小鱼儿了。”
“阿牛，咱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感到非常愉快，只是我在死前真想见咱们的小鱼儿一面。”
海蜈蚣指着天边一片如破帆鲎尾的断虹散霞道：“这叫断虹饮海，它一出现就有飓风将至。战事立即要结束了。
对方的炮舰驶近了。船上人的面貌都看得清。海蜈蚣嘴里咬着一绺头发，抱起梁丘夫人挺立在船舷上。
“轰”地一声炮响，座舰上不见了海蜈蚣两人，空中只剩下一缕青烟。轰隆隆一阵炮响，海蜈蚣的座舰着火，倾斜着向海中慢慢沉了下去。这时，远处魔教船队发出十二声炮响为座舰致哀。
乌丸庄舰队和烧瓦党舰队钳击魔教舰队如影附形。魔教舰队退后驶近海盗船队准备杀出一条血路，因为这个方向才有避风港可避飓风。突然海盗船上升起一面金刺桐花大旗，放开缺口让魔教舰队通过。乌丸庄舰队与烧瓦党舰队见海盗船皆艨艟巨舰，又飓风将近，遂退兵而去，海盗船也不追击悄悄退走。
狂飙陡发，海水骤变，各船都退回自己的避风澳。风吹散了烈火硝烟，天渐渐暗下去，呼呼的风声好像阵亡的魂在呼啸。妙文章皱紧眉头，在白天的海战和飓风中他的舰队损失大半，看来要消灭义军的计划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场梦。
端蒙赤奋若四年夏，妙文章的舰队在灭脊洋遇飓风覆灭。妙文章率几个追随者逃回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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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天龙山
“弓儿，坐到我身边来。”玉弓移身坐到老祖母身边，老祖母贴着他的耳朵用传音入密的方法传授了他此去练功的地点和方法。原来玉弓此行练功的秘籍就是天龙山群上的石头。天龙山上怪石星罗棋布，每一块石头都有无尽的武功。玉弓选择的石头一块的名字是阿宝，一块的名字是金乌。玉弓小时跟老祖母到那里扫墓时，老祖母早将这两块石头指给他看过。
“这里没有人，怎么还要耳语？”玉弓满心怀疑，他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有人偷听。”老祖母笑着说。
玉弓正要冲出去，老祖母拉住他说：“已经走了。这种秘密大声讲出来他不会相信，反而会对你纠缠不休。只有耳语他才会相信，才会逸去。此人功夫奇高，武功练到很高的境界，可闻蚁语如雷鸣。”
“那么我未练时他已抢先练成且将石头毁去怎么办？”玉弓着急地问。
“你能问这个问题说明了一年来你有点进步。要是一年前你心地尚纯就不会想到这一点了。”老祖母慈爱地看着玉弓说：“此人现在一定发现他犯了错误，一听到阿宝两字就跑，好像老鼠咬到布袋根，其实布袋里面没有米。他一定在想，这漫山遍野到哪去找，不如缀在你身后，就能轻易找到。他还会让你先练，待见有了成效方敢亲身练习。所以你不能一直坐在阿宝面前，而只能记住阿宝身上的关键，然后到别处练习。只是你若练成了阿宝身上的功夫，他就斗不过你了。要知道行功圆满好比宝剑出炉，必将产生一股杀人的戾气，要在将这股戾气练得英华内敛，好像烧热的铁需要淬火，这一步是收拾炉火纯青的关键。”她送给玉弓一粒药丸说：“你从小练习吗呢咒，当能冲破生死玄关，万一走火入魔，这粒药丸可以解厄。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不亲自教你，这是因为你生来就是要到这个世界上来应劫，自己的劫数要自己应对，别人无法替代你，这点你日后自然会领悟。时候不早了，明日你还要奔波风尘到山上练功，早早去休息准备，日后咱们还有团聚的时候。”临别时老祖母叮嘱玉弓以后对小卢要存个心眼，因为在悬崖边上，小卢讲的话都是真的。她始终确实都在害他。
“不会吧，那些都是气头上的话。”玉弓不相信地答。
“不，上天常常借罪犯自己的嘴里吐露出阴谋的真相，他们的舌头常常告发了自己。”老祖母说。
玉弓将信将疑地告别离去，他走出户外，望着满天繁星陷入了沉思。
天龙山在桑梓城外五里地，是陈姓的圣山。玉弓登上天龙山也就是卧龙岗，山底下流淌着玉带一般的泗州河，在这里可以眺望大海和山下的平畴原野。自从乌丸庄在这里和义军大战以来双方都离开了这里，村子里残垣废墟成了狐兔的窝。田野里也一片荒芜。炊烟不升鸡犬不叫，一片凄凉，对比往日和平繁荣的景象，不由得令人抚膺长叹。
村庄烧了，田野荒了。山上的石头也过了刀遭了火。在破坏中显示了破坏的疯狂。往日苍翠的青山，巨石插天的山峦如今碎石遍野，漫山露出白青色、赭红色的土壤。玉弓抚摸着这块破碎山河和残缺金瓯心中一酸，两颗珍珠般的眼泪淌下了脸颊。一个人的一生恐怕很少人不曾流过泪，流泪不是软弱的标志，它是一种激动的体现，流泪能调节过度的激动，唤起高尚的情感，丰富多彩的人生。他知道这里的先人将山上的石头雕塑成天下的名山大川，珍奇宝兽，人面手脚。这些石头讲述着人神的故事，萦绕着卓绝的武功。对面的股肱山讲述着黄帝大战蚩尤的故事，溪将山头描写着后羿射日的传说。凭吊之余，玉弓的头脑一片清澈。是的，人有寿，山有寿，天地也必然有寿，有的人总是在追求永生，但是或许在痛苦的生活中死去才是最好的归宿，这就像痛极了会晕倒失去知觉一样，是上天赐给人的一种绝佳的安排。玉弓在这些石头面前想起苦海人生，固然，人生像是一场梦幻，然而有些人在这世间备受万般折磨，这难道可以用梦幻两字了之？这人间的诸多不平难道也能用梦幻两字了之？
天渐渐暗了，玉弓瞻仰过天龙山后来到股肱山，这里也被挖掘得满山裸露红土，石头全毁，他走到阿宝面前，这是一尊小石像，阿宝竖着裹在襁褓里，骑在一头小狗背上，从正面看去，他喜气洋洋在呵呵笑，从左侧面看去，则怒目皱眉好像在生气。玉弓一边凝视他一边想道，这山岗上的石头已遭兵燹摧残殆尽，假如石有灵性，和人一样死去亦当万事皆空，都得到了超脱，唯独留下阿宝还在历经磨难，他以大地为席，以天穹为幕，常常要经受雷电的轰击，暴雨的摧残，烈风的雕凿，看着阿宝玉弓联想到自己，不禁泫然长叹。他发了一个小小的愿望，若是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重回这里，必当为他立两片石，上联写道：“历千劫万劫再磨一劫”，下联写道：“生老病死笑破空空梦”。
确实梦若空空，又怎会有生老病死的折磨？
梦若空空，这些痛苦的代价又当如何偿还？
玉弓心神一敛，澄心去虑仔细研究阿宝，发现了石像上印射有两条痕迹在月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一条线在正面，一条线在左侧。两条线都不在穴道上，但是运起吗呢咒真气可以到达这些部位。他记住了运气的路线，走到另一块石头前席地而坐，闭目冥心，咬紧牙关，运起吗呢咒。他先依据正面的痕迹行气，只觉得神水满口，龙虎奔行，一个循环功行圆满，五脏皆润，翔洽太和。他喜气洋洋全身舒畅。他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只见背上出现五匹赤练亘天，好像烈火烧红了天际，真气的波动漾及四周，人像要立即御空飞行。他收了功换个地方，依据左侧的痕迹运气，鼻息调元，搬运河车，只觉得口苦舌涩，咽下无津，全身犹如火烧。他身体一阵阵痉挛，脚和手开始变硬，呈现走火入魔的症状，好像推车到了坡顶急需有人助他一臂之力，否则他就会崩溃，车就要滑回坡下，而且越滑越快。他鼓起最后一丝气力忙里偷闲，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他知道，只要吞下这颗药丸，这种要命的症状就会消失。正当他费力地将药送到嘴边时，一只长着黑毵毵汗毛的手将药丸夺去。
“哈哈！我就知道你还留了一手。有了这颗药丸就不怕走火入魔了。”那人将药丸拿到鼻子底下嗅了嗅十分得意。他拈着药丸诡谲地对玉弓说：“告诉我，阿宝在哪里和怎样练功，我就将它还给你。”
玉弓费力地抬头望去，知道他就是王袄儿，他的脸上正露出狰狞的笑容。
“什么阿宝？我不知道。”玉弓费力地回答，他现在感到舌头也硬了。他现在看到王袄儿的影像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满脸横肉，虽然已经夏天，他还穿着一件青缎面的羊皮背心，他知道自己的视力不行了。
“哼哼，死到临头了还不招认。不讲也罢，不然依你的法子练下去，还不是和你一样走火入魔。老夫早就盯上你了。你在那块石头练功之后真气充溢，身上还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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