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与火之歌 权利的游戏 下部-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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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的男孩走在他前面,步履踉跄地举着与他们等高的金属重盾,这必定是他的儿子无疑。他为自己选择的家徽是一根金色的染血长枪,底面漆黑如夜。珊莎见了不禁手上起了鸡皮疙瘩。
等史林特伯爵就位后,派席尔国师继续念:“最后,于此密谋四起、动乱不堪的危殆之际,吾人备受爱戴的劳勃国王新近驾崩,吾等重臣认为乔佛里国王之生命安
危实乃首要之急……”他望向太后。
瑟曦站起来。“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听命。”
巴利斯坦爵土原本站在铁王座底,有如雕像般纹丝不动,此刻他单膝跪下,低头道:“太后陛下,微臣听候您的差遣。”
“请起,巴利斯坦爵士。”瑟曦·兰尼斯特道,“您可以卸下头盔。”
“陛下?”老骑士起身,摘下他的高顶白盔,却有些不知所措。
“爵士先生,长久以来您为国效命,尽忠职守,七大王国中每位善男信女皆对您心怀感激。然而,恐怕您的服务现在必须告一段落,国王和吾等重臣都希望您能卸下您的沉重负担。”
“我的……负担?恐怕我……我不……”
这时新科贵族杰诺斯·史林特开了口,语气沉重,直截了当:“太后陛下的意思是,您御林铁卫队长的职务已被解除了。”
高大的白发骑土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顿时小了一圈,喘不过气来,“陛下,”最后他终于开口,“御林铁卫乃宣誓效命的兄弟,立下誓言,即为终身,惟死方能解除铁卫队长所负之神圣使命。”
“巴利斯坦爵士,敢问是谁的死?”太后的声音虽轻柔如丝,话中所言却震慑全场。“是你,还是你的国王?”
“你保护不了我父亲,”铁王座上的乔佛里语带指控地说,“你年纪太大,谁都保护不了了。”
珊莎看着骑士抬眼凝望他的新国王,过去她从不觉得他年事已高,如今他却老态毕露。“陛下,”他说,“我二十三岁那年被选为白骑士。而自我初次掌剑以来,那便是我惟一所求。我放弃了家族古堡的继承权,原本要与我成婚的女孩嫁给我堂弟,我不需封地,无能子嗣,终我一生,惟有为国奉献。我宣誓时杰洛·海塔尔爵士为见证人……我宣誓尽我所能保护国王……为他抛头颅、洒热血……我曾与白牛和多恩领的勒文亲王……以及“拂晓神剑”亚瑟·戴恩爵士并肩作战。在我为您父王效命之前,我守护过伊里斯国王,以及他的父亲杰赫里斯……我曾为三个国王效力...... ,,
“结果他们通通都死了。”小指头指出。
“你的职务到此为止,”瑟曦·兰尼斯特宣布,“乔佛里身边需要年轻力壮的人。
御前会议已经决定,由詹姆·兰尼斯特爵士接任你的职务,担任白骑士弟兄们的队
长。”
“弑君者?”巴利斯坦爵士口气严厉,语带轻蔑。“就那个以他誓言守护的国王
的鲜血来玷污自己宝剑的虚伪骑士吗?”
“爵士先生,请注意您的措辞。”太后警告他,“此人乃是我挚爱的弟弟,当今国
王的亲舅。”
这时,瓦里斯伯爵开口了,口气比其他人都要轻柔。“爵士先生,对于您过去的
贡献,我们并非不知感恩。泰温·兰尼斯特大人已经慷慨地同意拨出兰尼斯港北部
一大块土地作为您的封疆,那里不但靠海,而且矿藏丰富,人力充足,足够修筑坚固
堡垒,供应满足您一切需要的仆人。”
巴利斯坦爵士目光锐利地往上看去。“给我一个安享晚年的地方,以及为我送
终的人,是吗?诸位大人,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唾弃你们的同情。”他伸手解开肩
上的扣子,那件雪白披风随即落下,在地上堆成一团。紧接着“铿!”地一声,他的头
盔落在地上。“我既生为骑士,”他告诉他们,一边解开胸甲的环扣,让铠甲也掉落在
地。“也要死得像个骑士。”
“像个没穿衣服的骑士,您说是吧?”小指头插话。
众人哄笑一团,不论王座上的乔佛里、上朝听令的贵族、杰诺斯·史林特、瑟曦太
后、桑铎·克里冈,甚至御林铁卫们——那五位几分钟前还与他同生共死的弟
兄——他们都笑了。他们的笑,一定是最伤人的吧,珊莎心想。她眼看着这名英
勇的老人面红耳赤地站在原地,满脸羞愧神色,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抽出佩剑。
珊莎听见在场惊声四起,柏洛斯爵士和马林爵士连忙上前与之对峙,然而巴利
斯坦爵士只一个极轻蔑的眼神,便令他们两人冻结在地。“两位爵士先生,毋需害
怕,你们的国王是安全的……但这可不是因为你们护驾有功。即便现在,我依旧可
以像切乳酪一样把你们五个通通砍倒。假如你们打算服侍弑君者,那么你们通通不
配穿这身白袍。”他把剑朝铁王座底一掷。“小鬼,拿去罢。要不要熔了这把剑,让王
座上再多一把,随你高兴。那样的话,对你的助益还要强过这五人手中的剑。而等史坦尼斯大人拿下你的王位后,或许也能坐在这把上面。”
他绕远路离开,脚步踩在地板上,声响宏亮,回音在光秃秃的石墙间回荡。贵族
男女站开让他通过,直等侍从关上了那两扇巨大的橡木青铜门,珊莎才又听见话
音:有轻声细语,有不安地脚步,还有议事桌上纸张的挪动‘“他竟然叫我‘小鬼’,”
乔佛里愤恨地说,听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更显孩子气。“他还说了我叔叔史坦尼斯
的事。”
‘‘随口说说罢了,”太监瓦里斯道,“不是认真的……”
‘‘他搞不好和我两个叔叔串通谋反。我要把他抓起来,好好审问。”无人动作。乔
佛里提高声音,“我说了,我要把他抓起来!”
杰诺斯·史林特从议事桌边站起来。“陛下,此事就交给我手下的金袍卫士去
办。”
‘吁艮好。,’乔佛里国王道。杰诺斯伯爵走出大厅,他的两个丑儿子急忙跟上,一边
拖着刻了史林特家徽的金属巨盾‘
‘‘陛下,”小指头提醒国王。‘‘我们可以继续议程。原本的七铁卫如今只剩六人,
我们需要为御林铁卫再添一名生力军。”
乔佛里面露微笑。“母亲,告诉他们吧。”
‘‘国王陛下和御前会议认为,放眼七大王国,无人能比宣誓守护陛下的贴身侍
卫——桑锋·克里冈更适合担任此一职务。”
‘‘好狗,你觉得怎么样啊?”乔佛里国王问。
猎狗满是伤疤的脸瞧不出任何表情,他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何不可?我无
需抛弃封地或老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就算我有,又有谁会在乎呢?”他被灼伤的
半边嘴唇抽搐了一下。‘‘但我警告你,我可不来骑士宣誓那一套。”
‘‘御林铁卫的弟兄向来由骑士担任。”柏洛斯爵士口气坚定地说。
‘‘从今天起,不再是了。,’猎狗用一贯的喑哑声音道,柏洛斯爵士便不再作声。
当司仪向前走去时,珊莎明白时机就快到了。她紧张地整整裙子。她虽穿着丧: 服,以表示对死去国王的敬意,但还是特别打扮过。她的礼服是太后送她的象牙色
丝衣,就是被艾莉亚弄脏的那件,但她将之染成黑色,已经看不出上面的污渍。至于该配戴何种珠宝,她可是害怕地思索良久,最后才决定选择式样简单却不失优雅的银项链。
司仪声音宏亮:“陛下倾听在场诸位的请愿,有事禀报,无事退朝。”
珊莎害怕得浑身发抖。就是现在,她告诉自己,我必须现在去做,愿天上诸神赐予我勇气。她跨出一步,再跨一步。贵族和骑士静静地为她让路,她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我必须像母亲大人一样坚强。“国王陛下。”她用细微的、颤抖的声音喊。
由于铁王座高出地面许多,所以乔佛里的视线较在场其他人清楚,他最先看到她。“小姐,请您上前来。”他面带微笑地召唤。
他的微笑给了她勇气,令她觉得自己美丽而坚强。他真的爱我,真的。珊莎抬起头,不疾不徐地朝他走去,她绝不能让他们察觉自己有多紧张。
“史塔克家族的珊莎小姐。”司仪高唱。
她在壬座下方停住脚步,正好站在巴利斯坦爵士的白披风、头盔和胸甲堆放的地方。‘‘珊莎,你有事禀报国王陛下和御前会议?”议事桌边的太后问。
‘‘是。”她跪在披风上,如此才不至于弄脏礼服。然后她抬头看着端坐恐怖黑王座上的白马王子。‘‘启禀陛下,我要为家父,亦即前首相艾德·史塔克大人请愿,求您慈悲为怀、法外开恩。”这句话她已经练习过几百遍了。
太后叹道:“珊莎,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是怎么跟你说叛国者的血统来着?”
“小姐,您的父亲可是犯下了滔天大罪啊。”派席尔大学士沉吟道。
‘‘唉,可怜的小东西。”瓦里斯也跟着叹气,“诸位大人,她不过是个孩子,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求的是什么。”
但珊莎只把目光放在乔佛里身上。他一定要听我说完,一定要啊,她心想。国王在宝座上动了动身子。“让她说吧,”他下令,“我要听听她的话。”
‘‘感谢您,陛下。,’珊莎露出微笑。那是个羞怯的、私密的、只给他看的微笑。他真的愿意听,她就知道他会。
‘‘叛国大罪好似带毒的野草,”派席尔庄严地宣布,“必须连根拔除、斩尽杀绝,否
则叛徒便会四处蔓生。”: “令尊所犯之罪行,你可否认?”贝里席伯爵问。: “诸位大人,我不否认。”珊莎有更好的办法。“我很清楚他必须接受制裁。我要
求的只是网开一面,放他一条生路。家父必定已对其所作所为懊悔不已,他是劳勃国
王生前密友,他是真心敬爱国王的,相信在座各位都很明白。他从未有过成为御前首
相的念头,直到国王开口。他必定是被蓝礼大人、史坦尼斯大人或……或某些人蛊
惑,否则不会……”
乔佛里国王倾身向前,双手按紧王座扶手,断剑自他指缝根根穿出,有如铁扇。
“他说我不是国王,他为什么要那样说?”
“他有腿伤在身,”珊莎急切地应道,“疼痛异常,派席尔大学士给他服用了罂粟
花奶,而罂粟花奶会让人神智不清,否则他是绝不会这样说的。,’
瓦里斯道:“这是孩子对父亲的信心所致……多么单纯而天真……可是呢,人们
不是常说智慧往往来自孩童口中么?”
“但叛国就是叛国。”派席尔立刻回应。
乔佛里不安地在王位上动来动去。“母亲,您的意思呢?’,
瑟曦·兰尼斯特满腹思量地审视珊莎。“倘若艾德大人愿意坦承罪行,,’良久,她
终于开口,“我们便可确知他已有悔悟之心。”
乔佛里站了起来。求求您,珊莎心想,求求您,求求您,您是我心中的国
王,是那个仁慈高贵又好心肠的国王,求求您啊。‘‘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
问她。
“请您……请您看在您爱我的份上,成全我这个心愿吧,我的王子。,’珊莎说。
乔佛里国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你的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我,,’他英勇地点
头道,仿佛在说一切都会没事。“我就成全你……但你父亲必须先俯首认罪,承认我
是他的国王,不然我无法手下留情。”
“他会的,”珊莎说,整颗心都飞了起来。“嗯,我知道他会的。”
艾德
铺在地板的稻草充满尿臊味。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床,连个潲水桶都没有。他依稀记得墙壁是淡红色的,露出一片片硝石,有一扇碎木做的灰门,足有四尺厚,上面钉了铁钉。他被推进来时,短暂地看了屋内几眼,等门“轰’’地一声关上,就什么也看不清了。这里没有一丝光线,他和瞎子无异。
或者说,和死人无异。他和他的国王一同被埋在地底了。“啊,劳勃。,’他喃喃说,探出手去,摸到冰冷的石墙,每动一下,受伤的脚就抽痛一次。他回忆起当时在临冬城的地下墓窖里,在历代冬境之王雕像的冷冷石眼注视下,国王所说的笑话。国王吃席,劳勃这么说,首相拉屎。那时他笑得好不开心哪,只可惜他弄错了。应该是国王一死,奈德·史塔克心想,首相陪葬。
地牢位于红堡之下,到底有多深,他不敢去想。他想起与“残酷的’’梅葛有关的那些故事,传说所有为他建筑城堡的工匠都遭他谋害,如此一来他们便永不能泄露其中秘密。
他诅咒他们每个人: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