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下卷)-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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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根发小心地问道:“大人,这案子还要审吗?”
板桥冷眼看了下师爷:“你说呢?”
鲍根发不可置否地笑了下:“小的听凭大人作主。”
“本官审的就是这号角色。”板桥心想道,转而对下堂说:“郎先生来的正好,下方女子是您老家的佣人吗?”
郎启明不屑一顾地看了眼朱月娇和韩梦周:“怎么不认识,他俩是老夫的家佣,私通教书先生出逃,我刚刚听说家人找到了她,未成想大人把她带到衙门来了。大人英明,这种贱货就是要让她尝尝大衙的滋味!”
朱月娇嚷了起来:“你才是贱货!”
“大人明鉴,他在血口喷人。谁跟谁私通了?”韩梦周叫屈道。
“放肆!”板桥吼了一声,说:“郎先生就因为这个要把他们抓回去吗?”
郎启明气鼓鼓地说:“岂止。为了葬她的兄弟,老夫借于她一百两银子。杀人偿命,借债还钱……”
“你胡说!”朱月娇喊道。
“住口!”板桥喝道,“本官没有问到你。”
郎启明施礼道:“没想到她不识好人心。老爷,你在城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郎启明是出了名的大善人。本县的修桥铺路、救济贫困、放赈救灾……哪样我郎家不走在头里?”
“你说,你说啊!怎么不说了,救济贫困?放赈救灾?你贪了多少,赃了多少?好你一个大善人,无耻!”朱月娇喊道。
板桥愣了一下,莫非这背后还有什么故事不成?拍了下惊堂木掩饰自己的遐思:“放肆!再饶过你一次,如若再犯,重责二十大板!”
朱月娇的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
郎启明得意地笑了。“郑大人,你看,他俩我郎家可以带回去了吧?”
板桥乜了郎启明一眼,“不急吧,郎先生。既然公堂审理了,还是按公堂的章程来,您老看呢?”
“那是那是。”郎启明有些尴尬。
衙门外传来百姓的喧闹声。
板桥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一个衙役报道:“禀老爷,大堂外告状喊冤的百姓来了十几个,他们等不及了。”
板桥与鲍根发悄悄耳语了点什么,鲍根发领意下大堂往大门而去。
见师爷出来了,喊冤的百姓哄了起来。鲍根发大声地问道:“别嚷,别嚷!有资财诉讼的先进来。”
债务人黄麻子拽着一个瘦老汉喊道:“俺!他欠俺的债三年了!”
一个白发老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上前:“俺的儿子不给俺养老,俺再也受不了……”
鲍根发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随我进大堂。”
那几个有债务纠纷的讼客进了大堂,抢着给板桥跪下了,一个个争着喊:“大老爷,青天大老爷,为民伸冤讨公道的大老爷……”
鲍根发喝声道:“别喊了!你们有完没完?!”掉头恭敬地对板桥轻声说,“老爷,今天就这几个。”
板桥看了下堂一眼,指着一个麻子脸道:“你,姓什名谁,有何冤屈,从实说来。”
债务人黄麻子叩了响头:“小的姓黄,从小死了爹娘,没名字,脸上有麻子,人家都唤俺‘黄麻子’。”
板桥差点喷口而笑,但他忍住了。“你怎么不说了?”
黄麻子咽了一下口水:“俺看老爷低了个头,以为老爷要问俺什么。”
板桥苦笑不得:“你说吧,你状告谁?”
黄麻子拽了一把瘦老汉:“俺就告他!他叫张老三,张老三欠了俺借了俺二十两银子,三年了,他就是不还,俺是一个做烧饼的,能有几个钱?前任的县老爷就是不给判,他张老三的小舅子是县里的衙役……”他找了一圈,指着一个衙役说:“就是他王小二。小二,你别怪俺把你供出来,啊?俺也是没法子了。”
黄麻子磕磕巴巴说完了,见板桥不吭声,急了:“老,老爷,俺说完了。”
板桥:“张老三,是这么是回事吗?”
借债人张老三说:“回大老爷,这事与俺小舅子王小二没关系,您别听他黄麻子胡诌。若不是俺老婆的病拖着,这债俺早就还了。俺不是赖账,实在是无力还……”
“嗯。”板桥转而问白发老人:“老人家,该你了。说说你有什么冤屈?”
白发老人说:“青天老爷,俺叫金小娣,状告儿子不孝。俺十八岁守寡,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给他讨了媳妇,没成想,有了媳妇忘了娘,见俺老了不中用了,背着俺跑到朝城县媳妇的娘家去了。大老爷,俺的命好苦啊,求求大老爷,把俺的儿子找回来,媳妇俺不要,俺要儿子……”老人说着说着伤心地大哭起来。
板桥轻声问鲍根发:“朝城在哪儿?”
“朝城是临县,离这儿百多里地。”鲍根发应道。
“案子审完了。”板桥宣布道,“让他们画押!”
书吏拿起记录稿来到被审人跟前,让他们一个个画上了押。
板桥轻咳了一声,道:“现在听本官判案。郎启明慈善为怀,好心救济朱月娇,但朱月娇不思报恩,反存心不良,私通韩梦周毁誉郎家。除归还所欠银两之外,另罚一百两纹银充公。收监囚禁半年。”
说着发出一根令牌,衙役上来将大声鸣冤的韩梦周与朱月娇押走了。
郎启明神气十足地笑了。
板桥继续判道:“张老三老婆病体未愈,所欠债务由郎启明再乐善好施一次,代还银两二十两给黄麻子。”
黄麻子感恩戴德,叩头称谢道:“谢大老爷了了俺三年的心病!”
“哎,大人”郎启明喊了起来。
鲍根发说道:“大人判案,别说话。”
想到在朱月娇那里还多攒了八十两,郎启明爽快地应下了。
“金小娣老人的不孝之子衙役当即去查访,可怜的老人暂且由郎启明接回奉养。”板桥继续判道。
郎启明终于忍不住,叫唤起来:“大人,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怎么能做她的儿子?”
“是我糊涂,还是你糊涂!你不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吗?能救济朱月娇,为何不能给孤寡老人也救济救济?!”板桥责问道。
这下郎启明急了,脱口兜出实情:“我没借钱给朱月娇!”
“放肆!”板桥喝道,“白纸黑字已经记录在案,且已画押。莫非你想抵赖不成?”
“大人!这么说,你今天就是治了我一个人?”郎启明悟过了神,阴沉地笑道。
“知道就好。”板桥轻蔑地笑了,继而严厉地板起了脸:“当众撒谎,蒙骗本官,既然你说了实话,救济朱月娇的一百两是假,那么判罚朱月娇的一百两充公银就该由您老来付了!”
“大人,你在胡闹!”郎启明气血冲顶。
板桥冷冷地笑了一下:“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胡闹。来人!”
衙役来了精神:“小的在!”
“郎启明卖弄官家眷属身份,咆哮公堂,侮辱朝廷命官。”板桥说着丢出了令牌:“给我重杖五十大板!慢,看在郎启明年老的份上,改杖责为掌嘴。掌二十!”
上来两个衙役,一把拖起了挣扎喊冤的郎启明,将他摆乎正了,巴掌上了去!
郎启明杀猪一般嚎了起来……
“师爷,剩下的状子都接下来,明天再审吧。”这边板桥给鲍根发说。
“是,老爷。”这时的鲍根发格外的乖巧顺从了。
板桥宣布:“退堂!”
4
板桥宅第,板桥一面摇头晃脑说着“馒头葱……”一面抬脚进了屋,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桌上的饭菜原样不动地放在那里。郑田趴在一边的椅子上睡着了,五妹从屋子里走出来,惊喜地:“你回来啦?”
板桥吃惊地:“怎么,你们到现在没吃饭?”
“你不回来,我们都不吃。”五妹娇声地说。
板桥无可奈何地拍了拍五妹的脸颊:“你呀,下次千万别这样了。”
五妹:“快吃吧。”
板桥拍了拍肚皮戏言道:“你们吃吧,我已经装了一肚子的馒头葱了……”
五妹:“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板桥:“山东话。不好听?”
五妹嗤嗤笑了:“好听好听。”说着要去喊郑田吃饭。
板桥一把拉住了她:“让我来。”他蹑手蹑足从饭桌上端了一碗红烧肉走到郑田的跟前,轻轻放到他的鼻子底下。
郑田睡梦中嗅到了肉香,嘴巴砸了几下,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板桥夫妇俩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郑田愣愣地醒了,那模样引得板桥、五妹更是捧腹笑之,难以遏制。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胆怯的声音:“老爷,老爷……”
板桥示意郑田说:“去看看。”
郑田跑出去了,回来说:“‘隆兴粮行’的贺老板求见。”
板桥愣了一下:“贺老板?没什么急事,让他明天到衙门里说事。”
郑田狡黠地挤了下小眼说:“我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说他冲着您的画名,来跟您讨教画艺的。”
“哦?”一说到字画,板桥的情绪一下子提了上来,尤其在这远离扬州的范县,竟然有人知晓他郑板桥的画名,心底涌出一股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情不自禁地笑道:“嗬嗬,想不到范县这个小地方,竟会有人知道我郑板桥会作画,新鲜。传他到书房等候。”
五妹给郑田作了一个鬼脸,弦外有音地笑说:“你看你阿叔,我还以为什么都打动不了他呢……”
郑田嗤嗤笑了:“有人要是跟他说字画,哪怕有罪,也罪减三分了。”说完跑开了。
板桥回头看了下,见郑田走了,不失时机地与五妹亲热了一下:“你的意思,你是用字画打动了我?”
“那是什么?”
“我要的是你的人。这次是你的错,该罚。
“罚什么?”
“老规矩。亲我一下!”
她在他的眼窝里温馨地印上吻。
一见板桥从门外进来,等候的贺老板慌慌从椅子上立起了身,作揖礼道:“大人,小的有礼了。”
“你就是‘隆兴粮行’的贺老板?”
“是,是。”
“请自便。”
“谢大人。”
板桥仔细打量这个贺老板,五十上下的年岁,保养甚好的园脸上看不出一丝皱纹,唇上有意蓄留的八字胡格外地引人注目;他绸缎缠身,但不显庸俗,手里握着一柄做工考究的镶金锦布扇,装点了他刻意的雅兴*。
板桥看到这里,不免含蓄地笑了一下。
贺老板不明白他在笑什么,拿开了扇子,寻找着自己身上的哪儿不是。
板桥直入主题道:“贺老板,听家人说,你要与本官谈论字画的事。带什么字画来了吗?”
贺老板陡然有些惶恐:“是,是是。小的不会作画,喜欢,对,喜欢。我有钱,花钱买字画。那年我到扬州贩大米,一下子就买了大人的三幅字画。没想到今日大人能到范县来做父母官,真是有缘啊,哈哈……”
贺老板张口而出的低俗,一下子让板桥倒了胃口,他微微皱了下眉头,冷冷地说:“你就是为了说这个专程来消闲的?”
不知是听不出板桥的讥讽,还是太热衷于拉关系,贺老板竟然不气不恼,涎着笑脸道:“啊?是啊是啊,我把大人的字画高高地挂在中堂,现在我家成了范县头面人物瞻仰的宝地,比我家的米行还热闹。嘿嘿嘿……”
“贺老板。”板桥打断了贺老板的话头,“没有别的什么事,我还有公务要办,不奉陪了。”
贺老板自我感觉和县令大人关系已经很近了,不无*地说:“大人,城里的体面人物都说我贺老板有远见,今天这么一叙,我就感觉跟大人关系更近了。”
“行行行,行了。”板桥朝外面喊道:“郑田,送客。”
郑田走了进来,还没说话,贺老板自作主张地朝他挥了下手:“请先出去一下,我还有句话要跟大人说。”
板桥给他闹懵了:“你还有什么热情话没说?”
“我们商行的老板都说郎启明那个老家伙不是个东西,大人打得太好了,我们无不拍手称快。”接着他低声说,“大人,你知不知道,朱月娇的哥哥朱文昌原来就是郎家一伙的,每年的赈灾救济,帐目都在他的手里。郎县令上调去知府,县里都风传朱文昌跟着郎知府一块走。该他没有天运,死了,人都说他作恶作多了。”
情绪烦躁的板桥听到这里,胸口堵着的一口气往下一沉,对姓贺的稍稍客气了些:“这个朱文昌是干什么的?”
“他只是一个小小刀笔吏,郎家那么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