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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三国 \瑜亮瑶月 txt-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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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那个迷惘追念的神情。姜维皱眉。孔明叹口气。

  『你不高兴了是吗?想问我那是谁是吗?』姜维讶异地看著孔明了然的笑脸,无言以对。



  『我想,我不能够回答你;或者该说,我不知该怎麽回答你。』孔明看著自己的脚,迈开大步向前走。姜维尾随跟上。



  『我只能告诉你,那人与你同样俊逸潇洒、英气焕发更充满智慧。』孔明头也不回地说。姜维无法揣测他此时的表情。『走吧,不能在外头逗留太久,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丞相总得休息的,您也是凡人哪。』孔明一震。

  您也是凡人哪。

  是啊,自己也是个凡人,但已经忘记这个事实多久了?自己也需要休息、需要回忆支持自己,但已然忽略这些多久了?



  为什麽?怕自己怠惰辜负刘备真诚相待?怕一但追忆起,便会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还是因为无法面对那数十年来的沉痛?他不知道,也总是不知道,一如曩昔。孔明暗叹口气。



  他抬头看了看苍穹,湛蓝一如他与那人相遇之时;景物依旧,但人事全非。他摇摇头。



  脚步仍然向前,稳健自信,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怅惘疑惑无可比拟。

  姜伯约,为何你与他是如此相像却又完全不同?

  清风起,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片片飘落。

  刘禅听知北地王自刎,乃令人葬之。次日,魏兵大至。刘禅率太子诸王及群臣六十馀人,面缚舆衬(古时战败投降的仪式。面缚,双手绑在背後,面向著胜利者。舆衬,车上载著棺材,表示放弃抵抗,俯首求刑。),出北门十里而降。邓艾扶起刘禅,亲解其缚,焚其舆衬,并车入城。



  於是成都枝人皆具香花迎接。邓艾拜刘禅为骠骑将军,其馀文武各随高下拜官,请刘禅还宫,出榜安民,交割仓库。又令太常马峻、益州别驾张绍,招安各郡军民。又令人说姜维归降。一面遣人赴洛阳报捷。邓艾闻黄皓奸险,欲斩之。黄皓用金宝赂其左右,方得免。



  且说太仆蒋显至剑阁入见姜维,传刘禅敕令,言归降之事。姜维大惊失语。帐下众将听知,一齐怨恨,咬牙怒目,拔刀大呼宁可死战,为何先降。号哭之声,传遍各处。



  姜维见人心思汉,乃以善言抚之道他有一计,可复汉室。众将求问。姜维与诸将附耳低语,说了计策。及於剑阁关遍竖降骑,先令人报入锺会寨中,说姜维引张冀、廖化、董厥前来降。锺会大喜,令人迎接姜维入寨。锺会问他为何来迟。姜维佯装正色流涕说国家全师在他,今日至此,犹为速也。



  锺会下座相拜,待为上宾。锺会与他折箭为誓,与姜维结为兄弟,依从姜维出兵。姜维暗喜,遂令蒋显回成都去了。



  却说邓艾封师纂为益州刺史,牵弘、王颀等各领州郡;又於锦竹筑台以彰战功,大会蜀中诸官饮宴。邓艾酒至半酣时,忽蒋显至,说姜维自降锺会。邓艾因此痛恨锺会,遂修书令人齑赴洛阳致晋公司马昭。之後邓艾果被怀疑有自专之意。姜维更趁此机游说锺会同司马昭收服邓艾。在一日鸡鸣之时,将邓艾、邓忠父子交赴洛阳。锺会入军成都,尽得锺会兵马。姜维顺势怂恿锺会自立为王,二人商议谋反。姜维以为此刻定可扭转颓势,岂料天命如此难违,只可自刎而死;时年五十九岁。姜维家属更被魏兵诛杀。锺会被乱箭射亡;邓艾、邓忠被杀;张翼死於乱军之中;廖化、董厥闻得消息,後皆忧患而死。



  时魏景元五年,改为咸熙元年。不久,司马昭病逝,立司马炎为王,史称晋朝。



  却说吴主孙休闻司马炎以篡魏,知其必将伐吴,忧虑成疾,卧牀不起,须臾而亡。左典军万彧认为太子年幼不能专政,便立乌程侯孙皓为王。不料孙皓为专横残暴之徒,累斩谏臣、大兴土木,使得东吴国是一落千丈。早有消息报入洛阳。晋臣报知晋主司马炎,司马言语众官商议。贾充道孙皓不修德政,专行无道。司马炎可乘势攻取,东吴反掌可得。司马炎大喜,即降诏整点兵马预备攻吴。



  果不期然,正如史书记载,孙皓领之东吴覆亡。多年来鼎足三分之九州广漠良土终归一统。



  但,故事尚未结束。

  苍穹湛蓝如洋,几抹云彩悠悠飘过。一阵清风拂过,树叶子纷纷飘落,彷佛记忆片片凋零、消逝。



  确切时间已然不重要,毕竟,此地为何处也无人知晓。重峦叠翠环抱,山岚烟袅,绿烟红雾,平添几分如画的美感。



  
  夜晚──

  一道七彩虹光落至此地,半晌,光芒散去,只见一抹纤细的身影伫立该处。那人睁著如水般灵动的眸子张望各处,自他眼中不掩的疑惑不难猜测他不知此为何处,更不知他从何而来──是个男人。



  说是男人却不像男人,其容貌犹若女人,却更胜女人。此人眉黛如山、雪耳如珠,唇若涂脂不点而红,及股长发衬托出肤若凝脂透明似水晶;一对星眸澄澈而宁静,流露出非凡人可比的自信与睿智,在一切之後,却又是一片清恬自适而无欲,浑身散发著不可轻玩亵渎的高贵;虽其相貌无可挑剔更清丽脱俗,仍不掩身为男儿的英雄气概。



  看上去约是二十来岁。他偏著头,显然没从方才的观察中看出些什麽。他耸耸肩,苦笑了下。

  「是诸葛孔明先生吧?」低沉稳重男声自後方传来。那人一震後回头,望见一名年约而立的男子朝自己微笑。「今此一见果然不假,先生著实蒲柳之质啊。」孔明扬眉。



  「阁下是……?」



  「吾乃此地之长老,只管叫长老即可。」长老走近孔明,一双黑眸沉静又稳重,就像他的人一样,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气质。

  长老说,这里名为桃源乡,是个与世无争、清恬淡泊的乡村;居民约有百人。在这里每人自给自足,生活质朴平凡,不问世事。



  孔明疑惑地问,他从未在地理图上发现这个地方。此处究竟在哪里?



  长老笑了笑告诉他,桃源乡不在地面上,而在天空中;是界於人与孤魂之间生物的居住地。

  「我不是已经死了?怎麽还会……?」



  「会出现在这里代表生前有著对某事某物或某人有超越一切的强烈情感。我想,先生心里一定有这麽个人吧?」虽是个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孔明垂下头。



  长老笑了笑,「简而言之,由於那强烈的情感羁绊,先生在此重生;而前世的记忆不会消失,会一直陪伴您直到离开为止。」



  「……那我何时会离开?」



  「那羁绊一消失,您也会跟著消失──顺道一提,对於人的牵绊必为双方,换言之,另一个与您相连的人也会出现。」长老说这句话的同时,察觉孔明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何时才会见到他?」孔明问出口後立刻就後悔了。他不敢面对令自己恐惧失望的答案;他不知道见不到那人的话,自己该怎麽办才好。

  心里那份期待与恐惧不知该如何剖析。明明二十几年来都这麽过了,为何在最後自己仍是无法压抑兴奋的心情?他不明白。



  以为早已归於平静的思念波涛又漫天掀起,往昔与那人相遇、相识、相知、相惜的回忆又涌上脑海,无法遏止。



  温柔、绝望、欣慰、无奈、愉悦、遗憾以及深情交织而成的复杂情怀将他淹没,几近窒息。他闭上眼。

  「……这问题恕我无法准确回答。」长老带著歉意道:「也许一天,也许十天半月,更也许十年二十年。」孔明又垂下头,心里深深叹息。



  长老见状拍拍孔明的肩,安慰地说:「不要难过,在桃源乡里时间不会前进,也就是您不会老去,会一直维持这个样貌直到离去。」孔明苦笑摇了摇头。

  我又怎麽知道我何时会离开呢?如同我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我一样。



  公瑾,我真的……好想……再见你一面……。



  希望那时,你能原谅我,原谅我将你化为蜀汉的牺牲品。



  希望那时,你依旧能以令人无比眷恋的温柔微笑迎接我的来临。

  长老领孔明望他的住处走去。开门,点了灯,孔明诧异看著屋内。他转头瞥见长老得意温和的笑意。



  他说,我们知道这是您在隆中住的草堂;因为意义重大,所以我们仿了模样给您造了一间,每件东西也都是摆在您生前摆的位置。
  孔明环视屋内,昏黄烛光仍无法掩盖他极度熟悉又依赖的原木和蔺草的香味。他拭了拭眼角,朝长老感激一笑。长老点头微笑後离开。



  孔明关上门,将烛光全部点起。纤细的指头在案上、书架、小几、屏风及榻上恋恋来去。离开草庐当天的情景浮上心头。他微笑了下。



  记得,云长和翼德是在大门那儿高声谈话,还被玄德冲出去骂了一顿。他模仿关羽、张飞与刘备的语气重现当时的情景。孔明朗声笑了笑。



  之後就被翼德硬弄架上了马,还被新野的小兵误以为是女人。想到这里就有气!死翼德!孔明嘟了嘟嘴,闷哼一声。



  孔明步出草堂。漫天星斗闪耀好似某人的眼睛。记忆持续追溯。夏侯敦攻打新野,被我在博望坡烧得乱七八糟。孔明『噗嗤』笑了出声。



  火烧新野;奔走樊城、荆襄,最後定军在江夏、夏口,之後就是……

  公瑾……。

  孔明靠著屋墙坐下,清风拂来乱了他的长发、衣袂;但他一点也不在意,毕竟,他想要在意的东西已然消逝无踪。他叹了口气。



  与公瑾的初会面,就是自己恶意的谐音借义。我不懂,他後来明明就知道这是我设下的圈套,为何还要说服孙权联蜀抗曹?这是孔明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但他也没办法问了。

  夜里的泡茶、草船借箭、禁忌的夜晚……。



  难道,从一开始,公瑾他就……?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孔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赫然发现屋前不远有个不小的湖泊。他带著微笑走近,卸去鞋袜,步入水中,任凭清冽的湖水濡湿他的衣襬。

  自己的冷漠与公瑾的歉疚。孔明目中闪过哀伤。若他最後果真会死在自己手中,为何上天还要让他与自己相遇?



  在无人夜里的疑问与呐喊一遍又一遍,却总是毫无一丝答案,抑或是根本没有答案。



  经过了那一夜,公瑾总不敢同我说话;起初我以为只是单纯的亏欠感作祟,没想到──

  ──不要……恨……我……。──



  ──回答我,你就这麽讨厌我?就这麽不愿意接受我吗?──



  ──你还恨我吗?──

  『你还恨我吗?』

  原来,他一直以为我在恨他,所以他不敢与我接近、说话……。



  是心里那自责的墙阻挡了他,阻挡了他的行动、他的念头。



  他怕我恨他吗?为什麽?为什麽他会怕我恨他?一世英豪周瑜没必要在自己土地上怕一个外来客的恨哪!为什麽?

  二十七年了,这问题仍是无解,也总是无解。



  孔明坐在湖边,双足在水里踢啊踢的,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极度纯洁而不知人间险恶。



  但谁又明白,他历经了多少风雨才换来这一瞬间的安定?没有人、没有人。



  一片落叶滑过孔明的左颊。当年自戕的伤痕不在,如同那个人一般。



  他不在,也一直都不在。

  多少年来,我尝试著将你忘记,却在忘记的瞬间强迫想起。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矛盾,明明忘记才不会伤害自己。梦里令人依恋的幻象是我多少年来的期待;总是看见你出现在陇西、阴平小道,甚至是丞相府里,三更半夜爬上我的床吓我。醒後才发现,一切只是场梦,一场虚幻至极的美梦。

  思绪停留在周瑜死去的时候。那把琴、那封信我想丢又不想丢。想丢,是因为触景伤情;不想丢,是因为那是我所在乎的你的东西。看见琴我就想起夜里你苍凉刚劲哀叹高歌的琴音;看见信我就想起你那灿朗星眸里义无反顾的深情。那是你,那是我最在乎的你啊。



  但最後,也是我背叛了你,将你牺牲给了蜀汉。

  长年以来,孔明不断衡量著蜀汉与周瑜到底那一个比较重要;但这两样不能放在天秤上一起比,所以他也无法选择任何一方。也许,只要其中一方的意念再多个几分,他就能做出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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