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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三国 \瑜亮瑶月 txt-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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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麽、为什麽……。」周瑜喃喃自语著,语气听来已然绝望至极。孔明心一紧。
  「……你已经昏了三天,请你尽速於南屏山上筑一七星坛,我可借来东南大风。」周瑜没有回应。孔明心里暗叹口气,向帐门走去。
  「……还有,」孔明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淡淡说著。

  我一点也不讨厌你。

  周瑜愕然睁目,猛然昂首却只见清风吹得帐门怦拍作响,那人儿早已不见踪影。
孔明垂头步往自己的营帐,脚步越来越快,打在脸上的风也越来越痛。
  强遏的泪水再也悬不住地滑下脸庞,冰冷的泪水好似利刃狠狠划开心肉,鲜血流淌。他不明白自己流泪的理由,只知道心中那份沦肌浃髓的痛苦让他快要窒息。

  不顾亲卫兵脸上明显的疑惑,风风火火跨入营帐後迳自望床上一倒,啜泣声隐隐传出营帐。亲卫兵原止因好奇向里探头,不料听见了孔明的哭声,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请人来帮忙慰问。由於众人皆知周瑜与孔明似乎不睦,故请来的人是──

  「孔明?」低沉温和的声音传来,孔明一愣。「你怎麽了?怎麽哭成这样?」天要下红雨了,堂堂一位名震天下的诸葛卧龙居然哭成泪人。怎麽回事?
  「子……敬……。」果然是鲁肃。在江东除了周瑜,孔明最熟悉的人就是他了。孔明举袖擦擦眼泪,声音仍旧哽咽。他舒口气,扬起一如往昔的微笑道:「怎麽了?子敬怎麽有空来呢?」
  「孔明你……!」鲁肃愕然看著眼前的人,心里不自禁佩服他的功夫。明明前一瞬还是泪人,怎麽这一回就恢复常日的神态?难道他一直以来皆是如此?鲁肃为著他心疼。
  「我没事。」如果我会相信,我就是笨蛋。鲁肃在心里嘟哝著。孔明暗自苦笑一阵,「想喝茶吗?」言未已,起身走向茶几。
  「你、你别忙了你。都这样子了还忙。」鲁肃赶忙阻止,顺手把孔明拉回床边。孔明投以一抹不解的微笑,即使在他眼中看来是佯装。
  鲁肃深呼吸一口气,镇定地说:「孔明,纵然我跟你没多少交情,但是……」鲁肃顿了顿。孔明在猜测是否为他心中所想的事。如果是,他希望鲁肃不要说。
  「但是……你如果真的想哭,就可以哭,没关系的。」果然。孔明又暗地苦笑一下,泪水却依从著鲁肃的话,悄悄滑下。鲁肃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温柔的举止使他不禁又想起某人。他再也压抑不住地哭出声音,投深深埋在鲁肃的胸前,双手紧揪著他的衣襟,任凭泪水被他宽阔的怀抱吸收。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之後,他们再也没有见到面。

  『他们』指的并非孔明和鲁肃,而是令一个渴望见到他,而又不愿见到他的某人。
  不过没见著也是正常的,这时期为了即将来临的赤壁大战而忙不胜忙。顺著扎营区看去,可望见远处南屏山上的七星坛。七星坛方圆二十四丈,每层高三尺,共是九尺。下一层插二十八宿旗:东方七面青旗,布苍龙之形;北方七面皂旗,作玄武之势;西方七面白旗,踞白虎之威;南方七面红旗,成朱雀之状。第二层周围黄旗六十四面,按六十四卦,分八位而立。上一层用四人,各人戴束发冠,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右前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後左立一人捧宝剑;後右立一人捧香炉。坛下二十四人,各持十二样器物,环遶四面。孔明环视四周,看来甚是满意,之後便自回营帐。

  周瑜正巧自营帐步出,与孔明擦身而过。他看了看七星坛,神色积渐黯淡下来。他是想告诉我,大战结束也象徵著永世的分别吗?他凄然一笑,步回帐中。
西风萧飒,卷起一地戚然萧索。

  孔明於十一月二十日甲子吉辰,沐浴斋戒,身披道衣,跣足散发,来到坛前。西风拂得他的衣袂、长发四处飞散,却仍掩盖不了清朗目中的坚定意志。
只有他自己明白,那是一种变相的空虚与失落。
  他吩咐众将不得轻动後步上祭坛,观瞻方位已定,焚香於炉,注水於盂,仰天暗祝。孔明一日上坛三次、下坛三次,却不见有东南风。

  且说周瑜请城普、鲁肃一班军官再帐中伺候,只等东南风起便调兵出;一面关报孙权接应。黄盖已自备火船二十只──船头密布大钉;船内装载芦苇乾柴,灌以鱼油,上铺硫磺焰硝引火之物,各用青布油罩遮盖;船头上插青龙牙旗,船尾各系快船──在帐下听候,只等周瑜号令。甘宁、阚泽窝盘蔡中、蔡和於外寨中,每日饮酒,不放一卒登岸。周围尽是东吴军马,把得水泄不通。只等帐上号令下来。江东水陆两寨一片肃杀之气。西风又起。

  正对周瑜的鲁肃察觉他神色有异,连唤数声也没个反应。程普见状生疑,用手肘顶了顶周瑜。

  「啊?什麽?」周瑜恍如大梦初醒般道。鲁肃叹口气。
  「都督大人,您怎麽了?」说是问句,实是谴责。程普暗责他不该於大战之时心念他物。周瑜乾笑几声。
  「您怎麽回事?」鲁肃轻声问。周瑜默然不答。毕竟,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够了解的吧。

  他步向帐外,遥望远处开祭的七星坛。那抹熟悉刻骨的身影就在那里,毅然决然将他排除於自己生命之外。周瑜深深叹气,回帐。

  坛上孔明手抄过一只毛笔,蘸满朱砂,迅速流利地绘著七星阵法。笔一丢,抽出宝剑,剑身寒光映照著他依然俊逸的脸庞。斩空一划,脚步轻移,依著七星阵又外围缓缓舞向内围,手中宝剑按照祭礼文献旋、劈、回、刺,下一瞬,猛然将剑定於七星阵中央。
  孔明盘腿而坐,手结法印,口中喃喃念著古老的祈祷文。不知不觉间,原本白云飘悠的天空被乌云占据,乌云望七星坛聚拢,天色骤然黯淡,转为怵目骇人的深深玄墨。
  一声震耳雷响,原本向东飘扬的旗帜倏地转而向西。周瑜得报立刻下达指令朝曹营进发。
  你我都晓得,他心里的矛盾复杂不可言喻。
  周瑜深刻了解到,只要东风一起,他两未来便再无交集;但他也明白,这是他此生此世注定背负的责任。
  有种想哭的无奈感。他苦笑。

  漫天红焰,无穷无尽。在出乎意料的东南大风帮助下,一代枭雄曹操落得只能自陆路逃离的命运。黄盖带回印有曹军字样的军旗,周瑜举起宝剑将其一劈为二。胜利的欢呼潮起云涌笼罩整个吴军军寨,尽管每个人脸上都布满疲惫。
  东方天空已呈现鱼肚白。孔明抽起地上宝剑依循前形向外围舞出。反手一抹,一绺头发向西飘至空中,一旋而後往东飞散,东吴旌旗也转而向东。东南大风借毕,恢复秋日该有的西风。

  这头发,即是代表我们该断且不该联系的因缘吧。

  执起毛笔,自怀中掏出一张白纸,迅速写上数字後置入信封压於纸镇下。孔明愣愣望著那封信。
  下一瞬,孔明再也支撑不住,眼一黑向後倒去。众将不及反应,只见一抹蓝色身影飞身而上,将孔明抱在怀里,徐徐步下七星坛。
  那人简单自我介绍──吾乃常山赵子龙──,朝众人行礼毕,走向自己的小船,把孔明安置在床上。赵云命拽起满帆,船轻水急望夏口进发。
  周瑜得书愀然变色。徐盛、丁奉二人自愿追回孔明,正当他们出帐时,周瑜的阻止让他们停下脚步。

  「慢著!」周瑜紧握孔明的信,低沉幽暗地说:「别追了,追不上的。」徐盛、丁奉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周瑜露出的哀痛神色为何。
  「追也……追不回的……。」他边说边看向无际穹苍,目光失去焦点犹若迷失在遥远的彼方,那个有他存在的彼方。

  展开书信再读,里头只有短短七个字:

  谢谢
  对不起
  再见

  前五个字他懂,懂到已不想再懂;而最後二字他不明白,是指以後还能有机会吗?是指他也不想离开吗?抑或只是情急之下随意挑选的字句呢?周瑜不想猜测,也不敢猜测。

  ──无论是何种层次,我今生就是同他无缘吧。──

  当时只是一种对於孔明冷言相对的无言抗议与苦奈,而现在却是一种对於命运的全然绝望。莫名模糊了眼眶。
  西风飒飒吹著,好似在嘲笑、在讥讽。嘲笑这个人对於命运的抵抗;讥讽这个人最後只能屈服的态度。

  这里是……?孔明幽幽转醒,藉由摇晃得知这是一艘船。为什麽是在船上?喔,想起来了,是子龙……。
  翻身下床却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床边。声响惊动在外头赏景的赵云,他一进棚便见孔明跌坐在地,赶忙将他扶起。

  「先生身体微恙,怎麽急著下床呢?」赵云贴心地将孔明抱回床上,苦笑问著。
  「我……怎麽了?」
  「先生昏厥在祭坛上,是末将抱先生下来的。」赵云脸上温柔的微笑让孔明忆起某人──不行,不能再想起他,不能……。「感觉如何?还好吗?」赵云依照孔明的指示让他坐著,腿部盖严衾被,再替他倒了杯热茶回来。看著孔明用颤抖的双手喝下那杯茶,赵云心里有些心疼。
  孔明喝完茶,赵云将茶杯放回桌上,一揖准备离开,不料孔明朝自己招手道:「子龙,别走,过来陪我。」赵云不明所以,只得讷讷地走回床沿坐下。

  孔明忽然倒在赵云怀里。赵云愕然,顿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先、先生──」
  「别动。」赵云是个听命的老实人,上司说的话他绝对照办。他乖乖不动。

  孔明只是静静靠著,任凭赵云温柔宽阔的气息包围著自己,也任凭自己沉沦在他好似某人的怀抱中。那熟悉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孔明不由得湿了眼眶。不一会儿,赵云感受到怀中人儿的小小颤动。
  赵云没有说话,依他对孔明的了解,不要说话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再者,他只是需要发泄而已。他一手抱著孔明,另一手拍著他的背。
  船依旧在水上行进,船过,水无痕。

  「子龙,我问你喔。」良久,孔明平复下来後,淡淡说著。赵云没有应声,静待他的话语。
  「如果……被一个不该在乎你的人在乎上了,会怎麽样?」赵云心漏跳一拍。为什麽问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只能回答不知道。毕竟,他自己就是孔明语中的那个人哪。

  初见孔明已是无比震撼。赵云知道跟著他定可为鼎足之势,甚中原可图。但这并非赵云在乎他的原因。
  孔明那细致柔和的线条与怡人的性格相得益彰。赵云总为了他脸上的微笑而怦然心动。堂堂一威名天下的卧龙先生诸葛孔明,在众人面前是如此圆融不狂妄,一点架子也没有。这让赵云更是震惊。
  平日温和微笑著的孔明;下达号令时威风俨然的孔明;悠然閒聊时会开玩笑的孔明;被张飞恶整时气嘟嘟的孔明;夜间清恬无为奏笛时的孔明……。
  孔明的身影充斥著他的生命,眼里彷佛除了他,什麽也没有。
  他真的好在乎孔明,在乎得连自己都畏惧。

  「那……要是你自己也在乎那个人呢?你会怎麽做?」赵云心里一震,无以回应。两人陷入无止尽的沉默。

  且说刘备在夏口专候孔明回来,忽见一队船到,乃是公子刘琦自来探听消息。两人对话一阵,小校遥指樊口港上,言一帆风送扁舟来到,必为军师。刘备与刘旗下楼迎接。须臾船到,孔明、赵云登岸。刘备大悦。问候毕,孔明问前者所约军马战船办妥否;刘备答收拾已久,只待孔明调用。
  孔明与刘备、刘琦升帐坐定,分调赵云、张飞、糜筑、糜芳、刘封、刘琦等人於各隘口路旁埋伏擒曹。众人领命而去。关羽见孔明全然不睬,按捺不住高声质问。孔明心中暗笑答他本欲关羽把个最紧要的隘口,怎奈有些违碍处,不敢教去。关羽续问。孔明道他怕关羽念及昔日曹操厚待而手下留情。今日操兵败,必走华容道,而关羽必然放走。因此不敢教去。关羽曰孔明多心。孔明说若他肯立下军令状,便使他去。关羽依言,领兵走了。

  刘备看著关羽离去的背影,忧道:「吾弟义气深重,若曹操果然投华容道去时,只恐端的放了。」
  孔明微笑道:「亮夜观星象,曹贼未合身亡。留这人情教云长去做,也是美事。」刘备叹服。

  孔明与刘备凭高而望,坐看今夜周瑜成大功。刘备望著孔明微笑的侧脸发愣。虽然他们的分别没有很长,却仍然发现孔明浑身散发的气质有些改变。这是怎麽回事?

  「先生。」刘备小心翼翼地轻唤。
  「什麽事?主公。」孔明绽放平日的微笑问。
  「……您发生什麽事了吗?」刘备知道这样问很没根据──只是直觉──但他还是觉得孔明很奇怪,却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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