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老区的狂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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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有一群人,他感到他听见有人在喊:“跳!”他仍抱着小孩。这窗离地面有三层楼高,下面只有人,他们有几个绷着一条毯子。
“跳!”他们尖叫道。
他把双臂中的小孩举上举下,他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不能向下面的人呼叫,因为他的舌头似乎已麻痹了。但人群的突然沉默表明他们已知道他抱的是什么。他把孩子扔出去,看见她往下掉,看见她被那毯接住。他的头在旋转,他的头也在燃烧。他的裤子、他的衬衫、他的鞋子都着了火。消防车的马达声越来越大,但他看不到它在街心奔忙。他感到染成红色的黑暗向他袭来,他感到他向后倾跌,他知道自己正在失去知觉。后来他意识到有人和他一起在这里:是个男人。在他逐渐丧失知觉的最后一刻,他认清了那是密勒。在他燃烧的外衣中,紧紧抱着另一支燃烧着的火炬——另一个孩子。
于是警察贾维斯倒下了。二 系列纵火案?
刑警部部长乔治。吉迪恩是个高个子,6英尺2英寸,魁伟结实。厚胸及稍圆的肩膀,与缝制得很好的外衣配合得很服贴,腹部有意想不到的平展。他的下颚有时看起来相当肥胖、颈背则给人以超重的感觉。但他的腹部象一块木板那样坚实,他为他身强力壮而自豪。吉迪恩的强壮体现了他大部分的品质,因为这是他为什么对自己能充满信心的原因。他头向前冲,眼观四方地跨上台阶的步态是他性格的显示:他老是向前奋进。不允许任何事把他从要走的路上推开。他的有份量而有时缓慢的动作常显示出一种永不反悔的个性。乔治。吉迪恩总是走向他决意要去的目的地。
他沿着连结新老大楼的过道向前步行,心里很清楚,现在他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已响过,电话也已回过。贝尔,也有可能是勒梅特,已经带着准备好了的早晨报告在办公室中。他也清楚每个等待见他的人已知道他上路。他们中有些人怕他发现他们工作中的错误或计划不周而紧张不安。
当他到达通向他办公室的过道时,他听见他办公室门关上的卡嗒声。
乔。贝尔坐在吉迪恩大桌对面屋角里的小桌旁。乔个子较矮,相当丰满,稀而蓬松的头发呈灰色。他看上去就像个60多岁的人,有一种宽厚的性格。吉迪恩发现这种性格能使人心情宁静。从没有任何事能使贝尔惊慌失措。关于警厅以及警察、罪犯和审判员这些行档,谁也没有他知道的多。贝尔只要有一丁点吉迪恩的魄力和激情,他就可能大显身手,但事实上他的衣服总是没烫。他的脸没真正刮净,他的烟斗总是需要淘清。
吉迪恩脱下外衣,披在他老式大写字台后面的皮靠椅椅背上,他坐下说,“有好多事吗,乔?”
“恐怕是这样,”贝尔安详他说。
“嗯,什么?”吉迪恩警觉地越过写字台看着。意识到这倒不是不理解贝尔的不耐烦,而是清楚知道除非昨夜没有重大案情,否则贝尔就不会用这样的方式讲话。
“只有一桩严重的案子,”贝尔说,“那是你桌上最上面的一份。火灾,在兰贝思那边,”贝尔继续说,”那些旧经济公寓楼中的一幢,全家报销——母亲及5个孩子,还有父亲。其他一些人被烧伤或受惊,整幢楼房被毁——那地方象火柴盒一样毁了,”贝尔停了一下,吉迪恩坐着不动。“我们的一个部下看起来成了第八个牺牲者,我听到的最后报告是他活命的机会不多。是个叫贾维斯的着装警察,根据报告应得乔治奖章。但最糟糕的是,乔治,那是场纵火。用汽油引火,这一点毫无疑问。”
“是吗?”吉迪恩说,翻阅了桌上的其它案卷后,吉迪恩阅读了劳动区分局警长曼宁的报告。毫无疑问是纵火,汽油缸头也在烧焦的残余物中找到了,烧得难以辨认,但仍可看到能说明是这种燃烧所常能留下的那种沉淀或灰烬。就一些最初的迹象看来,汽油浇在那套房间各处;一种分析是有人站在前门处,沿通向各房间的过道倒汽油直到过道半中间,然后放火并关上房门。那里所有的经济公寓住房的房门下边与地板之间都有一条缝隙,汽油无疑可流进那家成员睡眠的各个房间。浓烟看来制服了睡在同一房间的母亲和两个大孩子,他们的尸体在他们的床上。一个很年轻的小孩在另一卧室的儿童摇床中被找到。还有两个孩子被扔出窗外,一个是警察贾维斯扔的,一个是孩子父亲乔治。密勒扔的。密勒和贾维斯都跳窗逃跑来着,但密勒在送往医院的路上死了,两个孩子也在送到医院时死了。
吉迪恩对他不得不阅读的报告感到揪心。
报告继续说:
“当到医院时,警察贾维斯还活着,在8点45分仍还活着,但医院当局认为恢复的希望很小。只有让他恢复知觉说些情况的一线可能。有两名警官守在他床边保证不漏过任何材料。他妻子爱米莉。莫德也在他身旁。他们的三个孩子,一个4岁男孩及两个分别是7岁和10岁的女儿由邻居照看,分局保证为他们和贾维斯太太作出一切必要的安排。据报贾维斯身体大面积一度烧伤,很明显这些烧伤是在他试图拯救该家庭成员时招致的。
密勒住房上一层的住房暂时空着,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没受这次大火影响的原因。
经济公寓楼对面小房子里住着一位名叫福赛丝的上了年纪的妇女,她的叙述可能会有些帮助。她患失眠症,当时她已从又作卧室又作起居室的床上起来,清晨很早她就沏茶。她报告说她不能记准确切的时间,但她注意到了下列依次发生的一些事件:
1、警察贾维斯步行到达,在经济公寓门洞内占据一个位置,很明显是作为观察点用的。
2、贾维斯点燃烟斗或卷烟——她相信是支卷烟。
3、一个男人骑自行车从她和贾维斯之间通过,她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但他经常在夜间3点半左右经过该房子。
4、一个人与贾维斯观察点相隔两扇门的门洞中走出来,这人朝商店走去。
5、贾维斯跟踪此人,并在他跨上自行车后向他叫喊。该妇女能听清的唯一的喊声是“灯光”——由此可推断出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在车上无灯的情况下,向前骑行。”
对这一证人进一步仔细询问之后,报告继续写道,“我们竭力想找出这两个男人的身份特征。她看到的第一个骑车人,也就是每天早晨经过吉尔街的那个人,看来很可能要成为情报提供者。”
吉迪恩读完后,抬起头来看看。
他桌上一架电话铃响了,另一架在贝尔桌上的也响了。大家都在同一瞬间机械地拿起话筒。吉迪恩听见贝尔说,“马上,”就搁下话筒。这时他听到总机说,“先生,你能和劳动区分局曼宁先生说话吗?”
“请接过来。”
“是,先生……”
“喂,乔治,”曼宁尖声尖气听起来有些不自然,“我想你是愿意听的。我们已经找到了骑车人,他是个叫吉乌赛普。卡里尼的苏豪侍者。(译注:苏豪是劳动区一个区的名字,该区以餐馆多而闻名。)他那时正在到车站去的路上。
“可能有用,”吉迪恩说,“贾维斯有什么新情况吗?”
“有的,”曼宁回答,他几乎是用假嗓音说话,“他逝世了,20分钟前,我正打算去看他的寡妻。乔治,用雄鹰般的眼睛看看我的报告吧,好吗?没有人能象你那样会看出别人常忽略的要点,我要尽快抓住这个狗杂种。”
“我会尽力不忽略任何情况的,”吉迪恩答应了要求。
他挂断电话,又作了一两个摘记,研究着报告。
吉迪恩桌上一架电话铃又响了,他用习惯性的机械动作拿起电话,“吉迪恩”他说。一边用一些潦草字进一步发挥了摘记的“灯光”一词。“谁?……是的,把他接过来,”他向贝尔呶呶嘴。“接这架。”贝尔拿起分机,吉迪恩说,“喂,卡迈克尔先生,这几天好吗?”
卡迈克尔是劳动区消防队的总队长,一个离退休年龄不远的老年人。他可能对火情及其前因后果比其他活着的人知道得更多些,肯定比劳动区其他人知道得多。不论何时有纵火可疑案,他的高级助手总要和警厅联系。卡迈克尔亲自来电话这事实本身就暗示他有些严重的情况要说。
卡迈克尔说:“很好,吉迪恩先生,谢谢。今天上午你能抽出半小时会会我吗?”
“好的,当然可以,12点半对我很合适。”
“为什么我们不一起用午餐呢?”卡迈克尔建议。
“好的,”吉迪恩说,“我觉得很好。”
“我要和你谈谈有关昨夜兰贝斯失火的情况,”卡迈克尔继续说:“那火和以往几次火有一两个特殊情况使我感到迷惑不解,当然,目前这还是很不正式的看法。”
“当然,”吉迪恩说,非常高兴没为他增加困难,“你说得对,那么12点半见,”他挂上电话,贝尔也放下电话机,靠到椅背上。
快到12点时,吉迪恩忽然走了出去。
办公室只留下乔。虽说乔。贝尔在警厅工作已40年,断断续续和吉迪恩一起工作也有20年,但接着的一段时间对乔。贝尔产生很深刻的印象。吉迪恩匆忙的工作本身就是一种极好的感受。最吸引人的是:虽说他显然已加紧高速工作,但仍能以冷静的思考处理每个新问题,就象他经常告诫自己不要“欲速则不达”似的。他不浪费一分钟,也不让上自警长下至警探任何其他人浪费一分钟。他时不时看看前面的报告以更新和补充他对案件的记忆。但无论他看或没看,他似乎总是象直接负责该案的人那样熟悉案件环境。
已是12点差10分,这时吉迪恩从外边回来。
“干了那么多活,你该喝杯茶了,”贝尔宣称。
“算了吧,”吉迪恩说,“给罗杰森的秘书挂个电话,就说我已上路,让助理专员早点看到我不会有什么不好。”他站了起来,拉直领结,套上外衣,抚顺了他那灰色的硬发。
贝尔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乔治,不过你看起来好象休息了一上午。”
“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吉迪恩问,“别忘了和曼宁核对一下,给我一份火灾情况报告,让我在见到卡迈克尔前能看看。噢,在对面淖酒店定张桌子——”
12点差5分,贝尔回来对吉迪恩说:“卡迈克尔秘书来过电话,说让你在他的俱乐部用中餐,在白厅广场,”贝尔说,“我说那对你正合适。”
“是正合适,”吉迪恩同意道。
12点1刻,贝尔已把需要的失火报告准备好,唯一的一条补充,是关于侍者吉乌赛普。卡里尼的。他说他能告诉警局的只有一件事:当他骑车到家时,另一骑车人超过他,向码头方向去了。
吉迪恩看了一下,就走了出去,他深知卡迈克尔严格遵守时间,很想知道这位消防队队长头脑里想些什么。
他见到卡迈克尔时,对方右手拿着《环球晚报》。吉迪恩从他相当苍白、严肃的脸上所显露的表情,看出他对这个纵火狂深恶痛绝。正是在卡迈克尔的浅灰色眼睛对着他的瞬间,吉迪恩意识到那个人心中在想些什么,这可能是好几起类似纵火案中的一起,而且今后还会有另一些到来。
“看过这个了吗?”卡迈克尔问道,伸手递过那报纸。
吉迪恩接过报纸读起来。三 奇怪的房客
阅读这张报纸的当然不止吉迪恩一人,比如说,有一位小坦尼森夫人和她的房客就读着这张报纸。小坦尼森夫人是个不整洁的纤弱妇女,稀疏的灰发,瘦而尖削的相貌,眼旁有许多皱纹,下巴上也长了许多粗硬的灰毛。她的胸部平坦得象块板;有些人简直不能相信,挂在她前室餐具柜上面的真会是她的全家福照片:一共有4个女孩3个男孩。
多年来坦尼森夫人的生活来源是愉快地收到她家庭成员共同分担的每周5英镑馈赠。她还依靠招收房客,指望精明选择优胜赛马而得的少量进项,现在她只有一个房客——布朗先生。当她看到布朗先生时,她就为他感到惋惜。他是个如此缺乏自信而易受惊吓的小人物,脸上有一种被遗弃的凄凉神情。她对他知道得不多,但他告诉过她,不久之前他在一次事故中丧失了妻子和孩子,并说他现在是在“收拾残局”。坦尼森夫人的心自然而然地向布朗先生表示同情。她从他为住宿和伙食所付的每周四几尼几乎得不到什么收益。
布朗有很忧郁的灰眼睛,他有没血色的、抖抖擞擞的嘴唇,行动很不显眼,很多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在自己房间内度过,听听留声机唱片的音乐。虽说坦尼森夫人既不能理解也不会欣赏,但毫无疑问觉得那是“好”音乐。她不知道他的主要工作是什么,但很明显他承担各种稀奇古怪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