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洗剑-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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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童天赐的视线,童忧也转过脸正视着他,“怎么了?”
对着他澄净信赖的眼眸,童天赐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清澄的眼、幽幽的眼神、如湖的清澈和如夜的幽黯所形成的光影艳色攫住他的呼吸、令他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个小伙计送上茶水手巾和菜单,童天赐这才能移开视线,摆脱这种令他心悸又令他恐惧的感觉。
童无畏接过菜单问:“这是什么镇?”
小伙计一怔,“什么什么镇?”
童无畏有些不耐烦,这个小伙计一脸机伶相,怎么脑袋瓜子这么蠢?没好气地再问一遍:“我问你这个镇子叫什么名字?”
小伙计看着他,好像他才是那个一脸聪明却奇笨无比的人,“这里是断鸿谷啊。”
三兄弟齐吃了一惊,“什么?断鸿谷?”
小伙计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不见了,“三位不是依循接待路线来的?”
三兄弟惊讶莫名,万万想不到一路急追竟追到了断鸿谷,而断鸿谷竟是座镇子!
小伙计道:“三位尊姓大名?过了几关?”虽然三人是偷渡进来,他也没有立即反脸动手,“女阎罗”有此手下,盛名无虚。
童天赐道:“在下童天赐。”
小伙计一怔,瞬即一脸恭敬之色,“原来是白云舟少主驾到,敝楼已接到了谷主命令,以贵宾之礼相待,三位请稍候,贵宾席顷刻就上。”弯腰施礼,退了下去。
三兄弟面面相觑,莫名所以。隔桌一人笑道:“你们的面子真不小,连李玉庭都没有受到这么恭敬的招待呢。”
童无畏扭头看见隔桌的人,一怔道:“黄叶先生?您老也来了?”黄叶先生侧坐在一根立柱旁边,被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因此童无畏上楼后没注意到他。
黄叶先生道:“我是跟着天圣君来的,只是他不爱热闹,偏要在房里用饭。人好是好,就是性子太孤僻了。童门怎么就来了你们三个,你弟弟和那个小丫头呢?”
童天赐道:“舍弟舍妹在后面,前辈可曾见过廖烟媚?”
黄叶先生道:“没有,我来了四天,连她手下的侍女也没见到。她有四个侍女,路上却只有三关,应该有一个侍女在这里主持才对。”
童天赐道:“这座蓝月楼的老板是谁?”
黄叶先生道:“没有老板,只有两个老管事。”
这件事透着古怪,三兄弟又彼此交换了一个眼光,这时美酒佳肴已流水般送上来,童忧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慢慢再打探。”
三人慢条斯理又小心翼翼地吃着饭,直用了大半个时辰才吃完,招呼伙计结帐,那个小伙计走过来道:“公子们是本门贵宾,衣食住行一切免费,公子们的住处安排在镇南的荻园,三位公子现在动身吗?”
黄叶先生道:“咦?我们大家都被安排在楼后客栈,怎么偏把他们安排到别处?”
小伙计道:“因为童门是谷主特许免去三关的人,所以安排在那里,如果公子们想凑热闹,住在客栈也无防。”
童无畏凑到童天赐耳边低声道:“把咱们和天下英雄分隔开,提防有诈,不能去。”
童忧在童天赐另一只耳朵旁边低声道:“不妨将计就计,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童天赐沉吟一下,对小伙计道:“我和二弟住获园,三弟住客栈。”
小伙计应声道:“小的就去安排。”躬身退下。
童忧道:“大哥,咱们的对手不止廖烟媚一个,你把三弟一人留下……”他瞟了李玉庭那边一眼,显然是不放心童无畏的安全。
童无畏笑道:“二哥,天下英雄在此,就算是廖烟媚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是他?”
童忧道:“不如换我留下来。”
童天赐断然道:“不行!”
童忧一怔,“为什么?咱们三人中三弟功力最弱,和你相互照应最恰当不过。”
童天赐不语,童忧说得虽然是实话,但他内心深处最放心不下的却是童忧,在这敌友莫测的险恶环境里,只有时时刻刻把童忧带在身边他才能安心。
此情复长驻
安排好童无畏的住处,兄弟三人坐着马车到了荻园,三人从车窗往外看,见庭院宽广,花树杂生,修剪得疏落有致,花色叶色绝不相同,看过去不仅视野开阔,一览无遗,而且不论穿什么衣色的人站在院里,都象一块黑泥掉进白米那么清楚。
童无畏忍不住问:“这院子是哪位高人布置的?”
陪他们前来的酒楼老管事道:“是谷主布置的。”
马车穿过庭院停在客院阶前,老管事道:“这是为公子们准备的客院,公子们如果不满意,老朽再另行安排。”
客院里花园锦簇,小桥流水,睡莲满池,令人恍如到了江南。二兄弟在院里和房里转了一圈,童天赐颔首道:“这里很好,不用再安排了。”
童无畏道:“看来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客栈去了。”
童天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对于自已比较偏心童忧一事,他觉得有点对不住三弟。童无畏不经意地挥挥手,原车返回蓝月楼。
童天赐回头见童忧立在花丛前发呆,道:“累了三天两夜,你不想歇歇吗?”
童忧闷声道:“我想一个人静静地想会儿心事,你先去睡吧,晚饭时我再叫醒你。”
若在以往,童天赐一定会询问她有什么心事,自已能否帮忙,但这次见面,两人之间仿佛有了一道无形的阻障,他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回了房。
此时火红的夕阳正沉入远山,薄薄的雾色从四面八方升起来,很快天地间就一片苍茫。
童忧怔立花间沉思,她的心思细腻,当然发现了童天赐对她的反常,但她无法判定这种反常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她该告诉童天赐实话吗?
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惊动了沉思的她,童忧回首一看,不由一愣,“彩袖姑娘?你不是在第二关吗?”
彩袖笑道:“我早就回来了,你们还走在我后头呢……只是没想到你们会住到这里来……”她手指转动衣带,脸蛋晕红,看着童忧欲语还休。
这几乎已是个“经典”的动作,一个女孩子如果这样对着一个男人,如果那个人还猜不出她的心意,简直就是白痴了。但彩袖眉目送情的人却偏偏是童忧,当然是白送。童忧对彩袖的示意毫无所觉,仍是温和地笑问:“你也住这里吗?你是荻园的管事,还是女仆?”
彩袖第一步示情失败,有些失望,“你猜。”
童忧道:“管事。”
彩袖笑道:“有眼力。”
童忧道:“你既是红袖的妹妹,为何做了金缕的下属?”
彩袖嫣然一笑,“我可不是下属。”
童忧一怔,彩袖这一笑美极媚极,无限艳冶,嗓音里含有磁性般的魅力,目光中有野性的火辣,有惊奇的探询,还有种意味不清、深不可测的柔情。她一怔之后,神色就平静下来,“想不到‘女阎罗’一派不仅精于毒术,而且精于媚功。”
彩袖讶异地看着她,“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彩袖姑娘,别开玩笑……”陡然一股甜丝丝的香气冲入鼻腔,童忧猛然一惊,急忙屏住呼吸却已迟了,“这是什么?”
“绮罗香,一种媚药。”
童忧又惊又怒,“你……你竟……”
彩袖傲然道:“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你们汉人只要占了姑娘家的清白,不都要负责她一辈子的吗?”
童忧啼笑皆非,这个小女孩的功夫虽然厉害,但为人处世却半点也不通!忽觉一股热焰从小腹升起,向四肢蔓延开去,即使用内力也压制不住!她心念百转,猛一咬牙,一掌拍向彩袖!
彩袖料不到“他”中了这么厉害的媚药竟然还能保持清醒,还有力气动手,险险侧身避过,打算拖延时间等“他”药力发作,童忧双袖一卷,身畔的繁花猝然分崩四散,千万片花瓣利刃般向彩袖兜去!彩袖吃了一惊,急忙飞退数丈,挥袖护面。四支花梗夹在花瓣中无声无息地飞至,射中她的左右环跳、曲池四穴,她立刻软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童忧象旋风般离去。
童天赐在半梦半醒之间心灵忽现警兆,一惊坐起,见床前立了个白衣女子,满面潮红,灿如晚霞,碎玉般的牙齿紧咬下唇,似是强忍着什么痛苦,不禁十分惊讶,“赵姑娘?你怎么了?”刚要下床招呼她,肩头却被用力按住。
赵轻梦把他按倒在床,颤抖着道:“你……请你……帮个忙,好不好?”
童天赐不解,“什么忙?”
赵轻梦回手拉下幔帐,轻声道:“我中了媚药。”
童天赐猛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急忙推开她道:“阿忧就在隔壁,你应该找他救你。”
赵轻梦眼波如梦,压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脖颈,喃喃道:“我只找你……只要你……”
童天赐极力想制住她乱动的身躯,厉声道:“阿忧是我弟弟!我不能……唔……”
赵轻梦吻上他的双唇,神智已有些模糊,轻唤道:“大哥……大哥……”
童天赐心中一震,全身的力气象被陡然抽干一样再也推不开她,这声音、这语调真象童忧……他闭上眼睛,就象是听着童忧的呼唤。一股甜甜的香气由赵轻梦呼出来,他吸进去,神思也不由得飘荡起来,伸手圈住赵轻梦,呢喃道:“阿忧……”
有人轻敲房门,“大哥,大哥。”童天赐从甜密的梦中惊醒,霍然坐起,刚一坐起,忽觉身上空空荡荡,冷意侵肌,身上竟是不着寸缕。
刚才不是一场春梦!他瞪着床单上的血迹,脑袋一片空白,生象是要瞪上一万年。
持续的敲门声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匆匆穿上衣服,问道:“谁?”
门外的童归尘一愣,大哥怎么连他的声音也听不出了?“是我,归尘。”
童天赐拉开薄被盖住床单上欢爱的遗迹,正要去开门,门已被推开,吴兰心笑着走进来,“门根本就没闩上,六哥你还在外头敲这么半天。”
童天赐一见吴兰心就一阵心虚,他刚刚才占了她姐姐的便宜。
吴兰心看见童天赐的样子不禁一愣,童天赐即便在睡觉时也能做个行止标准完美典范的人,而眼前的他衣衫狼狈,头发凌乱,更加可疑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心虚神色。
锐利的目光扫向童天赐试图挡住的床铺,被子虽然是拉开的,但上面没有皱痕,不象是被人盖过;床单上皱痕却很多,太多了……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掀开被子,只看了一眼,就象被人用定身法定住了一样。
童自珍凑过去一看,也吃了一惊,“大哥,你……”大哥根本不象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连身为他的亲弟弟有时候都觉得他好象没血没肉没感情,不仅没有恶习甚至没有嗜好,哪个女人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大哥心动?
吴兰心一把揪住童天赐的前襟,怒道:“是谁?”可恶!以童天赐的性格推算,他就算不喜欢那个女人也一定会娶她,姐姐可怎么办?
童天赐低声道:“是你姐姐。”
吴兰心两眼圆瞪,张大嘴巴却哑然失声,怎么可能?姐姐怎么会做出这种自荐枕席的事?换了她做这行为还合理些,“我姐姐?赵轻梦?”姐姐是以什么身份投怀送抱的?赵轻梦?还是童忧?
童天赐垂下头,“是她。”
吴兰心道:“二哥呢?”
童天赐头垂得更低,“我刚起床,还没见到他。”若换了别的女人,也许他还能冷静自持地处理这件事,但赵轻梦是童忧的爱侣,他还有什么面目再见最亲近的弟弟?
吴兰心皱起眉,姐姐想干什么?都到了这种地步还不说出实情?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她还能以童忧的身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哥面前吗?
童天赐迟疑道:“阿兰,自珍……这件事……就托给你们解决,好吗?”
吴兰心忽然笑了,“你从没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吧?你为什么不敢面对?你怕见的人是谁?你怕见谁伤心?赵轻梦?还是童忧?”
这句看似玩笑的话象根针一样刺进了童天赐心底深处,刺出了血来。他头一次感觉到被人看透心事的恐惧。
这时一个下人到了门外,“童大公子,第四关就要开始了,请几位公子一起过去。”
童烈问:“我二哥呢?”
下人道:“已经过去了。”
兄弟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童天赐,童天赐咬一咬牙,该来的总是要来,“咱们也去吧。”
蓝月楼客栈的前院搭了个半尺高的平台,帘幕重重,不知里面藏了什么。台下三百张席面几乎坐得满满当当,唯有最前排的四、五张桌子还有空位,是为四大奇门或与之齐名的人物留下的。
为天圣君预留的桌上空无一人,赵相岩的儿子们都已到齐,白云舟那桌只来了一人,灰袍散发,风致萧然,看见了他,满眼繁花都成了秋色。
有人轻声道:“童门七子,天赐天忌,有忧无畏,冰火归尘。那位就是七子中的二郎有忧,他的冶炼之技据说现今江湖没有人比得上。”
听他说话的人都不由得看向童忧的手,童忧单手持杯,手指纤长、有力、白皙,月光下根根如玉。“这么好看的一双手居然能打铁?”
“他们七兄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