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衍生]玉楼人醉杏花天-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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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五娘恼了的话,男人家多半爱三娘那样的也是有的。”
潘金莲听了这话不服道:“我只不信我哪里比不上那孟三儿。”
春梅笑道:“头一件,就是奶奶这种争强好胜的性子,常言道男主外女主内,妇道人家自然是以贞静娴德为上,奶奶这一种不肯服输的性子,若说是个小子还过得去,偏生又投生做了女孩儿,无论心里如何,外头叫人瞧出来,就不讨喜了。
这是其一,还有一件,奶奶若是心爱着谁,行动坐卧之处都带得出来,容易给汉子瞧透了心思,少了那一种欲迎还拒的女孩儿家态度,男子觉得容易得手,反而不知道珍惜呢……”
潘金莲听了这话掩口娇笑道:“你这小蹄子,倒像是偷过汉子似的,说的倒也通透,不瞒姐儿说,如今这些手段,奴家倒也不是不理会,只是自小儿卖入张大户家做使女,老爷抬爱,大太太虽然瞧我不顺眼,为了买她贤良的名儿,也是与我好些金银首饰妆点身子,女儿家自幼娇养,性子难免骄纵些,谁知好景不长,那张大户虽然待我不薄,却是个短命的,伸腿儿去了,大太太就不待见我,说是我勾引得汉子伤了根本,方才一病死了,为作践我,情愿倒赔妆奁,把我嫁了那三寸钉枯树皮。
可也是因祸得福,我先夫见了奴这样天仙也似的人物,只当做观音娘娘一般供奉起来,全不用我操持家务针黹女红的,外头他卖些炊饼赚嚼裹儿,家里事务只有他先妻留下的女孩儿迎儿操持,奴家在家中娘娘一般,乐得清闲。
所以虽然也知道些风月手段,倒也用不上,就生疏了,如今姐儿怎么想起说这个来?”
春梅听了笑道:“这正是奶奶的福气了,夫主宠爱骄纵,一般女子求还求不来呢,只是但凡男人,谁不爱三奶奶那样不卑不亢的闺阁态度,奶奶岂不知道为什么牡丹花乃是百花之王?都从那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上面来的。”
那潘金莲听了这话,低眉寻思了一回,点头笑道:“你这蹄子统共就经过几回汉子,难为你怎么想来的……”说的春梅噗嗤一笑道:
“奶奶不知道,原先我爹在时,为了预备春闱,一日十二个时辰,倒有多一半儿都在书房里念书,娘怕他分心,外头事务一概不用他操心,都是她主内主外打理着,奴婢生下来就没人看顾,爹无法,将奴婢养在书房之中,自幼倒也读些道理在腹内,记得当日爹给我说三国故事儿,讲的是刘皇叔三顾茅庐,因笑道:‘这君臣之事好比男女之情,你不理他,他自来理你,你若缠住了他时,他倒拿大,未必肯来俯就的。’奴婢当日听了似懂非懂,及至情窦已开,转念细想,倒说得通透。”
那潘金莲听了,喜得笑道:“往日倒不曾听你说起过这些金玉良言来,大姑娘,敢情你就是我房里的诸葛孔明了?”主仆两个笑了一回。
那春梅方说道:“方才我说的另一条明路,就是奶奶这女婿,陈大爷了,往日曾听说陈家是千倾地一根苗,就这位大爷一个独生子,如今亲家老爷太太跑了,打发他带了细软到咱们家藏身,若是西门府也保不住,这小郎自然还是要逃的。咱们要是能搭上这一趟便车,就什么都有了。
前儿我听三奶奶房里的小鸾姑娘说,往她房里搬了好些个箱笼,四季衣裳插不进手去,金银家伙、珠翠细软无数,听说那陈姑老爷来贴身带着不知多少银票,反正这几日在咱们家住着,随手打发丫鬟婆子,都是几两几钱的银子,没给过小钱儿。”
那潘金莲听了这话越发心动,只是又有迟疑,说道:“就算他现在家趁人值的,只是爹妈遭了官司,咱们投奔他,岂不是也算作飞蛾扑火么……”
那庞春梅笑道:“好个糊涂的奶奶,遭了官司是他爹,虽说现在朝廷里是有这样株连的制度,如今他们家得了消息,先把儿子、媳妇和箱笼细软送了出来,到时候逃到个山清水秀繁荣富饶的所在,改名换姓做个富家翁,吃一碗安乐茶饭,照样是娇妻美妾金奴银婢的伺候着,朝廷又能奈他何呢?”
一席话说的潘金莲哄动春心,只是面上有些过不去,方忸怩笑道:“姐儿说的虽然是个理儿,只是偷闺女的汉子,传出去名声不好……”
那庞春梅冷笑道:“奶奶,如今奴婢大着胆子说一句,也不用提起当日之事是真是假,奶奶的名声好怎的?况且那大姐儿又不是奶奶亲身的,自己没本事留住汉子,也怨不得咱们。”
金莲听了娇笑道:“这事恐怕不妥当,你容我再想想吧……”嘴上刚强,心里倒有些活动起来。
放下潘金莲、春梅主仆两个商议前程暂且不表,单说玉楼送走了金莲,回来房中闷坐着,小鸾一旁服侍着,见左右无事,又搭讪着道:
“奶奶,今儿没事,不如咱们去求求大奶奶,接了红药姐姐家来吧,她一个女孩子,总寄住在外头也不方便……”
孟玉楼听了,蹙起眉头道:“姐儿,你见我往日里是那等不容人的人么?只是如今有两件事,只怕那红药姑娘不好进来的。
一则我正与大娘不自在,如今咱们去求她添人进口的,只怕她未必肯,若是不回她兀自办了倒也不是不能,只怕事后她又要找咱们房里的麻烦。
二则如今咱们家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又牵扯了那红药大姑娘进来,她才刚刚逃出杨大人府里,如今冒然接进来,万一咱们家也被抄了,岂不是才出龙潭又入虎穴,害了那姑娘的锦绣前程?”
小鸾听见玉楼说的句句在理,自己反驳不得,只是心里又放不下那红药姑娘,想着天天与她一处伴着做针黹,小灶活计,何等亲密快活,就绷住了小脸儿不言语了。
玉楼见了噗嗤一笑,摇了摇头,伸手开了箱笼,拿出当日杨戬所赠的那金元宝来笑道:“多亏当日收着,今儿倒派上了用场,等一会儿没事,你悄悄的出去,将这个元宝送到红药姑娘的下处,叫她再安心等几日,眼见着爷只怕是要送我出去的,到时候无论走到哪里,我必然带着她,生死一处,决不能辜负了杨大人嘱托就是了。若这场官司过去,咱们家竟没事时,自然也是接了她来府里安顿,叫她莫要心急,好生住下。”
小鸾听见这话,复又喜得眉开眼笑道:“我就说奶奶是菩萨哥儿转世,最是救苦救难的。”一面起身接了元宝,蹦蹦跳跳的去了。
孟玉楼见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依旧一团孩气,也只得无可奈何笑笑。正在闺中闲坐,忽听见门首处有管家媳妇儿来报,说是娘家杨氏姑妈又来了。
倒把孟玉楼唬了一跳,心中暗暗叫苦,若是寻常走亲戚倒也罢了,万一又是来求帮告借得,方才却是刚刚把体己给了小鸾,自己手上只怕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只剩下些簪环首饰,又答应过了杨戬不能卖的。
芳心缭乱了一回,想想也是躲不过去了,只得答应着,命人好生搀扶进来,又问那管家媳妇儿道:“回过大奶奶了不曾?”那媳妇道:“已经回过大奶奶了,大奶奶说连日身上不好,此番暂且不便相见,奶奶陪着也是一样的,若白来逛逛便罢了,有什么说的,奶奶裁夺着就是了,左右如今是奶奶管家的。”
孟玉楼听了吴月娘的歪话,心里明白她话中之意是此番杨氏姑妈前来,倒是自己授意的,只因眼见着西门府上气数将尽,撺掇着娘家人过来往外淘换细软。
当下气得怔怔的,又不好当着管家媳妇儿的面说大奶奶的不是,只得规规矩矩站起来,低声说了几个“是”字,又道:“嫂子回去对大奶奶说,奴家知道了。”那媳妇儿方转身去了。
孟玉楼这厢跌坐在炕沿儿上,委委屈屈掉了几滴眼泪,又怕娘家姑妈瞧见了,只得强忍住羞涩委屈之意,将衣袂抹了抹眼泪,刚走到门首处,就瞧见自己的小叔子杨宗保搀着杨氏姑妈进来。
如今再瞧那杨宗保,倒与当日那个穷秀才别是一番模样儿。但见他头戴文生公子巾,身穿月白缎儿色文生公子氅,上绣着团花朵朵,迎门一颗无暇美玉,正是举人功名在身。
孟玉楼瞧见了,喜得上下打量了两眼,一面上前接了姑妈挽入房内,扶着往炕沿儿上坐了,深深道个万福,一面笑道:“给姑妈道喜了。”
那杨氏也是满面堆欢,笑道:“前儿有衙役来家里报喜,老身还道是又犯了什么王法,唬得我不敢出去,后来听见街坊邻居都来了,说什么请举人老爷出来。我才知道是你这兄弟中了,连忙拿出几两银子,叫家里小丫头子往外头置办酒果菜蔬,款待几位官爷,又赏了报喜银子,招待街坊吃些酒水,到第二日上,亲戚朋友来道喜送礼的络绎不绝,老身原想着接大娘子家里来逛逛,听几出勾栏小唱,转念一想,老身又不是大娘子的亲生姑母,只怕你家大官人不放,倒没得给贵人打嘴,也就不曾来凑热闹,今儿打点的差不多了,就带了你兄弟来瞧瞧你,并一家子的众位奶奶,谁知大奶奶又病着,没见着。”
孟玉楼听了,面上就不大好看,又不敢对姑妈说起自己与月娘之间的龃龉,怕她年老多心,只得点头笑道:“姑妈不知道,我们大姐姐最近养下一个哥儿来,身子不大爽快的。”
杨氏闻言,哎哟了一声,伸手往袖中,作势要拿些表礼,玉楼瞧见,连忙拦住了道:“不是我小孩子家不识抬举,实在是,这位哥儿又不是我养的,姑妈原不用十分破费,况且我兄弟虽然如今高中了举人老爷,来日殿试盘缠,又要打点诸位业师,同僚,年兄年弟的,花银子的地方有的是,姑妈还是莫要坏钞了。”
说的那婆子满口答应着,也就没有拿出钱来,一面又笑道:“你们大奶奶好福气,第一胎就怀了个哥儿,我的奶奶,不是老身大胆说你,好歹也要上心些才是。”说的孟玉楼红了脸,只得岔开话头儿道:“我瞧着兄弟这一身打扮,倒并往常显得高了些。”
那杨宗保听见嫂子说他,连忙赔笑道:“这一二年发身,倒也是长高了些呢。”说着站了起来,与孟玉楼并肩而立,笑道:“往日嫂子在家时,比我还高些,如今几年,就给我赶上了。”
玉楼见状笑道:“好,好,如今越发出息了。”
书中暗表,当日风俗原是如此,常言道老嫂比母,小叔子是儿,一家子兄弟几个,嫂子房里常去玩笑无妨,只是大伯子对弟媳轻易见不得,玩笑也不敢说一句,所以当日那潘金莲百般勾搭武松,那武二郎也只得几次三番隐忍着,只因礼数不差。
两个说说笑笑的,复又分宾主坐下,那杨氏姑妈见房内无人,搭讪着道:“大娘子,老身最近街面儿听见些风言风语的,不知道大娘子听见没有。”
玉楼听说这话,心中猜测是西门府上遭了官司一事,因试探着道:“姑妈听见些什么?如今奴家嫩妇少女的,也不好在街面儿上行走,倒不曾听见什么市井新闻。”
那杨氏姑妈道:“老身恍惚听见,府上西门大官人,是吃了亲家的挂落还是怎的,好似有场官司要打?”
孟玉楼听了这话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如今连街面儿上爷传开了?”
她姑妈点头道:“可不是么,就连你兄弟学里那些年兄年弟的,也都对他提过几句,你兄弟听了,急的要不得,非催着老身带他进来瞧你,商议着,不然接你娘家住几日吧,你一个嫩妇少女的,万一衙门口的兵丁闯将进来,那一伙贼配军,见了大娘子花枝儿也似的身子,还不一定怎么轻狂呢。老身也唬得要不得,又不懂个中厉害,所以带了你兄弟进来,他倒是念书人明白事理,能劝劝你。”
她小叔子杨宗保因接言道:“论理这话也不该兄弟说的,只是如今兄弟忝列举子之位,每日里家中自有邸报,前儿看的真了,只怕贵府上那一位贵亲大人坏了事,如今舆情十分不利,赵官家也恼着他呢,所说还不曾审问,只是押在南牢里,只怕也是朝不保夕的,听说他那位门生故吏,兵部尚书王大人,已经判了斩监侯。”
玉楼听见判了,眼前一黑,娇躯恍惚摇晃了几下,早给那杨氏姑母扶住了道:“大娘子莫怕,他小孩子家不会说话儿,哪里就到了那个地步了。”又嗔那杨宗保道:
“来时如何吩咐你来?话也说的和软些,你嫂子金玉一般的人,再给你唬着了可怎么好。”说的杨宗保脸上一红,低了头道:“嫂子莫怕,原是我说话莽撞了。”
孟玉楼一时缓了缓,方才稳住了心神,说道:“这也不是兄弟的错处,事已至此,我也不用瞒着娘家人了,这几日我夫主为了这件案子,当真是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稳的,如今既然我兄弟瞧见了邸报,只怕晚间夫主回来也是对我这么说,不知如今在衙门口急的什么样儿了,好可怜见的……”说到此处心里一急,也跟着滚下泪来。
那杨氏姑妈见了,连忙劝道:“大娘子,事已至此,哭也不中用了,不知道府上对大娘子怎么个安排呢……”
孟玉楼见杨氏不是外人,因点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