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毓幽狐 作者:寒江幽雪-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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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额上点了红莲瓣的,闻言面上颇有踌躇之色:“眉姑姑是好人,你莫要这般说……当年若不是她,咱俩只怕也被大人剥了元魂……”
头一个抢了她的话头不耐道:“大人若肯要我这元魂,我定双手奉上!若是大人得了永世轮回,定然还能将咱们的元魂重又炼化了出来,那时,咱们可不是这岭上任人欺宰的了!莫说一个裴长老,便是两个,三个,我照样将他脑袋拧成碧葛藤来!”
另一个忙去捂住她的口:“我晓得你为着你姐姐的缘故恨死了裴长老……可他老人家如今便在大殿里头,小心隔墙有耳,又要磋磨你!”又轻叹一声,蹙了眉头担忧道:“眉姑姑当年救我一命,我总觉着今日心中堵得甚慌……听闻大人当初便用了眉姑姑的夫君作挟,眉姑姑才被迫入了冰牢,可大人言而无信,在眉姑姑那凡人夫君身上下了焚莲散,山神来了也难救得,后来只怕是出了山就不成了……”那小婢仍絮絮着,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面前那不知何时现身的陌生的貌美娘子浑身凌冽,如同上古战神一般,手中一柄晶亮的长剑直直对准自己的心口!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那小丫鬟双股战战,却还晓得要逃命。只是方一个转身,一句话如骨在喉:“眉姑姑……”
九商隔了那小婢望着双眸中尽是震动的阿娘,心如刀绞。她母女二人相视无言,皆在对方眼中读出了如海一般的伤痛。那被夹在当中的小婢已然吓得傻了,另一个簪南珠的小婢却机敏得很,转身便要越出屋子去。九商想到她先前言词刻薄,对阿娘大是不敬,掌力一吐,那小婢便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淑眉到底不是一般女子,虽隔了这么多年才知道夫君竟为赤荷所害,如今竟还能稳得住,只轻轻一挥手,那额上点着红莲的小婢便眸中有些朦胧起来。淑眉和声道:“你唤作甚么?”那小婢乖巧道:“奴唤作喙儿,但听大人吩咐。”
“喙儿,你且去向赤荷大人禀报,胡淑眉已然炼化了最后一朵雪莲,如今便等着大人将她的灵肉一同服下。”淑眉音调平平,放佛所述不过再平常的一件事儿,一个眼神将方欲暴起的九商止住。那小婢行了一礼,便飘然而去。
“阿娘,你……”九商愤然开口,待得瞧清了淑眉额头下隐隐现出的红纹,吃惊地住了口。这是甚么印记?端的是如此渗人!淑眉见九商面上难掩讶色,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低声道:“如今,我横竖已然走不出这枫雪岭,且赤荷根本不打算放过狐族众人,我如今便同他们一道……岂不好?枉我活了这般多年,竟还没有你瞧得通透!”
九商只觉着原先活了那般多年,加起来流的泪都不及这两日的多。她嘶声道:“阿娘,我同你一道,咱们一起去杀了赤荷,待南都同沧澜来了。一并解了阿娘你身上的禁制,咱们出山,再不回来,可好?”
那喙儿不过须臾功夫,脚步声又在回廊中响起。淑眉见女儿已然神智有些癫狂,目光又转到了她手腕上的芙蓉花上,心下潸然——她的九商如今确是能同赤荷抗衡,可代价是神魂俱灭!她怎地忍心同容宁唯一的骨血为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九商眼见阿娘又伸出手来,爱抚地摸一摸自己的额发,心中忽然发颤——昨夜阿娘便是这般。教自己沉沉睡去,若不是裴长老一行人自身侧而过,自己如今只怕还在那松林中转悠!她望着阿娘那决绝的眼神。心中大喊一声“阿娘,不要!”却怎地都抵不过那一阵细细钻入鼻中的幽香。
淑眉见九商软倒,挥一挥手轻轻将九商藏了身形,安置在一侧,面上已然冰冷一片。她从不知赤荷曾对容宁下手!若早些知晓。自己怎地会肯当了她那永世轮回、痴心妄想的种子!
胡淑眉当年亦是灵毓山脉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如今下定了决心,竟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间矮屋。喙儿正乖乖地在屋外候着,见淑眉迈出屋子,忙恭谨道:“大人,赤荷大人并族老们皆在殿前候着您呢!”
淑眉望着她额头上那一抹红莲花瓣。轻轻伸手替她抹去。想到自己额上已然深印不去的红纹,她冷冷一笑,径自朝殿前走去。
九商这回有阿兕相帮。不曾如昨夜一般被阿娘放倒,饶是如此,仍挣扎了近半柱香的功夫才清醒过来。她心中暗暗叫苦,不曾想阿娘竟这般厉害。她方一踏出屋外,便瞧见了那低眉顺目的小婢。忙抓住问道:“去前殿如何走法?”
喙儿心里头还有些迷糊,总觉着自己身上像是轻了些儿。可到底少了甚,又说不清楚。方才眉姑姑可是对自己笑了呢,那模样,真真比雪莲花还要美上千万倍。她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瞧见了先前拿剑指着自己的小娘子,横眉问路,心中又怕又惧,竟指错了方向。
九商在那一片连绵的屋宇之上兜兜转转,心中又急,兼之与赤荷取走的那柄鸳鸯剑竟失去了联络。她此时才发觉,这青渺峰之上的屋子是不断移动的,可恨她当年不肯习五行八卦,如今倒在这节骨眼儿上迷了方向!
阿兕在九商手腕上轻声道:“莫怕,咱们自那屋子出来,至今不过半晌,如今若寻到了你阿娘,定然万事还来得及!”
九商方要开口,忽然嗅得不远处幽香大盛。阿娘定然在那里!她登时大急,忙朝那方向迅疾而去。一路只闻风声凄厉,在耳侧响如擂鼓。此时她已然顾不得此处禁制重重,竭力运功同四周相抗衡,待得她赶去前殿之时,只觉着身上无一处不发烫,放佛整个儿要爆裂开来一般。
待得九商终于赶到前殿,正瞧见一张扭曲到可惧的面目,果然是那褪去了假面皮的“姨祖母”。她眉眼本精致妖娆,此时扭作一处,却狰狞无比:“胡淑眉!你可知自己在作甚?”
淑眉静静地立在阶下,身后是三丈高的黄金鼎炉,其中沸腾翻滚,青烟缕缕,十分骇人。她眉目含笑,神情平静无波,放佛从不知面前此人暗害了自己心爱的夫君。九商瞧见那炉鼎,已然觉着怒火中烧——这赤荷,并那底下坐着的一干族老们,竟想眼睁睁瞧着阿娘自己走入那炉鼎之中,以身为引!
九商已然蓄势待发,便等着那赤荷出手,便携全身之力相击,哪怕两败俱伤,亦算救下了阿娘,报了爹爹的仇。只是那赤荷竟一直无任何动作,底下的族老们亦如同被施了定身诀一般,半点动静也无。
九商紧绷着的一根弦渐渐松开,却觉着浑身上下亦难受不堪,放佛在烈火中炙烤一般,真真同梦魇中一般无二!她勉力睁开双眼,正瞧见阿娘口角徐徐漾出笑纹,身遭的幽香愈发浓烈。赤荷似还是不甘心,双目如同淬了毒一般射向淑眉:“你可知道,你这般散功,到了最后便是元魂自爆,灰飞烟灭!”
淑眉不为所动,一双如雨过天晴一般的眸子静静地望着赤荷。赤荷如今被那含了软骨散的幽香定在那镶了紫玛瑙的宽椅之上,只得逞口舌之利:“你才活了多久?好眉娘,你且听我的——当初我在枫雪岭上呼风唤雨之时,你们的二十代先祖还在襁褓中嗷嗷叫唤呢。若真个儿化作了一抔灰,这岭上还有谁会记得你?好孩子,”她俨然换了一副长辈口吻:“你小时候最爱姨母,是也不是?连喜欢上了一凡人都要同姨母悄悄说道,还是姨母替你出谋划策,同那凡人结缘……”
赤荷口内喋喋,心中已然懊恼透了。她活了万年,妖族最多便是这般长的元寿,往后便是元神悄然散尽。可她不肯便这样死了,自心法大成后便偷偷练了阴损法子,终于能借后辈之元身苟延残喘。如今眼瞧着快触怒往生之律,便费尽心机在族子族孙中挑出了骨骼元身最为清贵的淑眉,悉心栽培。后又摧其心志,施展百般手段,便是为了能教淑眉肯死心塌地,作了自己那往生轮回的种子。
是甚处出了差错?赤荷嗅到身遭那雪莲香愈发浓烈,心中终于惶恐起来——再这般下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淑眉便会散尽了功力,元身自爆!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不由得暗恨自己太过大意。怎地便信了淑眉真真肯将自己献出来?她试着运劲一回,骨头仍旧酥软不堪,不由得心中暗恨。此时这具身子真真已然油枯灯尽,正等着那雪莲皇丹教自己重塑新身!怎地便在此时……难不成是山神要亡了自己?
九商听着赤荷一顿叫嚣,面色却青紫一片,心中冷笑。她却不信赤荷口中那阿娘会自爆元神的鬼话,还以为阿娘幡然醒悟,肯同赤荷抗衡。她见赤荷面色愈发难看,心中愈发欢喜,脑袋却昏沉沉起来,放佛有万千影子在身侧盘旋。她一时忍耐不住,索性现出身来,望着高踞于座却动弹不得的赤荷,忽然觉着一片酣畅淋漓,狂笑起来。
淑眉已然觉着胸腔中滚热一片,知晓是大限以至,却见爱女从暗处现出身来,心下大急,嘶声喝道:“九商快走!”九商却不知有险,笑颜如花,反要靠近前来拉住淑眉的手:“阿娘,要走咱们一道!”
淑眉浑身上下已然如同业火烧焚,再也止不住,却不肯就此自爆,还盼着能教九商远远走开。她含了一口鲜血,恨声道:“你想让我同你爹绝了后么?!”
赤荷却在千钧一发之时瞧出了绝处逢生的机缘,拼尽了全身的气力,展开挪移**,这原先能挪动山河之术,如今不过堪堪将九商移到自己身侧。九商还不曾回过神来,却被一道金丝箍住了身子。赤荷“嘿嘿”冷笑起来:“眉娘,你若是肯瞧见自己的骨血同我一道灰飞烟灭,便尽管自爆了来!”
她话音刚落,脸上的狞笑还不曾收起,九商便听到了一声巨响,如同山崩地裂。原先立于淑眉身后那黄金鼎炉,几乎被摧成一张箔纸,一阵阵罡风几欲将整个青渺峰毁尽。耳边是赤荷的厉声呼喊,族老们的惊恐尖叫乱成一团。淑眉十指飞点,九商左手腕上忽然光芒大盛,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最后只记得阿娘眨着流血的双眸望了自己一眼,随后变成了一缕轻烟散在了崩裂的山峦之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原先挂于屋檐之下的倒垂红莲,亦在风中悲鸣消散,终究化作了枫雪岭上一抔尘土。多年后岭上仍有传言,当年赤荷同淑眉一战,整个青渺峰几乎夷为平地。胡淑眉之爱女亦在此战中消失不见,有人道她为凡人夫君所救,有道她已身死,有道为沧澜王带回锦玦岭疗伤,种种传闻,不一而足。
“九商,九商!”芙蓉庄中,白凤树竭力唤道。九商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可是心中苦痛万分,再不愿醒来。阿娘走了……都是自己的错!若当初自己不曾迷了心智,不曾在殿前现身,阿娘是否不会死?她当初为阿娘讨来的几粒黄金粟,还一直藏在心口……只等着将阿娘接了出来,好生用黄金粟调理内息……可如今阿娘不在了!她心中放佛有千百只爪儿在挠着,想沉沉睡去,却总被吵醒。
“九商,云亭兄找你都快疯了!南都并沧澜几个,已然快将整个枫雪岭翻了个底儿朝天,你就快些醒来罢!”白凤树愈加焦急,偏生此时芙蓉庄已然禁闭,它半点消息皆传不出去,却能瞧见外头的光景,只得一遍遍唤着九商。阿兕已然恢复了兽形,沉默地趴在一侧。那日淑眉元神爆裂,它挡在了九商前头,亦受了重伤,好容易在芙蓉庄中养了些元气,镇日里对着白凤树的焦急一概不理。
九商听到“云亭兄”三字,心中又是一痛,想来明之已然知晓了阿娘魂飞魄散的消息了罢?他二人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最后竟换得了这样的结局!
程云亭自同九商分开三日后,已然十万火急求来了南都同沧澜。南都素来不喜程云亭,却比沧澜还要先赶了来。三人在青渺峰一带盘桓甚久,南都竟破例开了天眼。可芙蓉庄威力太甚,南都只能隐隐约约觉察到九商所在,却怎地皆寻不着她。白凤树却是能瞧见外头的光景,故而日夜呼唤。
九商在芙蓉庄中虽休憩许久,仍觉浑身无力。她挣扎着甫一现身,不消一刻便落入了一温暖的怀中。她勉力睁开眼,望着程云亭已然消瘦了一圈的面庞,喃喃道:“明之,明之……”话音未落,她便痛声饮泣:“是我害了阿娘。我害了阿娘啊!”虽后来在芙蓉庄的那段日子里,九商隐隐约约晓得阿娘自己是抱了必死之心的,可阿娘在自己面前魂飞魄散。九商每每想来,都觉得有一把刀子在心中搅动。
程云亭望着九商痛不欲生,亦双眸含泪:“好九商,这都不怨你……”这些日子里,他亦遇到了侮谇岩下的昭平兄妹。那些在心中积藏多年的谜团。一点点解了开来。师娘红颜命薄,师傅亦英年早逝,教他心中愈发怜惜九商,五脏六腑焦急如焚,却遍寻不着。如今温香软玉在怀,虽已消瘦不堪。却教他心中一块大石重重地落了下来。
九商好半晌才平复下来,望着身侧一身银甲,小腹微微隆起的沧澜。并温润如玉的南都,差些又落下泪来。南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