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书-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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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面对面,眼对眼。
好吧,我实在不想看那些魏折原口中“不是人”的尸体,转开了视线,打量着附近的情况。其实这里不像古墓,倒像是古城。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古城楼,烛阴的位置是原本的护城河,地下水充足。
我在城楼上等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魏折原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知道自己在这样待下去迟早会被自己吓死。我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靠在自然光线,居然看到城墙底部的砖头绘着图画,我一想正好打发时间。
都是一些狩猎、祭祀的画面,突然看到画着上下并列眼睛的蛇,应该就是护城河里烛阴的同类,商的臣民正在围猎它。作画的线条非常简陋,但就是简单几笔,画面感非常强。我随着作画展开的方向,沿着城墙走着。
狩猎成功之后,欢喜的人们舞蹈相庆,将烛阴炼油制成蜡烛,用来取光。
画到这里,狩猎部分就结束了。
我忽然走不动了。
听到了琴声。
城楼之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飘忽的身影。只看到一个背影,墨发白衣。跪坐在城堞上,一盏瑶琴搁在身前。
有鬼啊!!我第一反应就是快跑,可是脚像灌了铅,一动也不动了。我觉得我死定了。
那个身影的手像玉石一样苍白,轻挑琴弦,琴声如泣,低低吟唱:
暾将出兮东方,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
……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儋兮忘归;
……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敝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居然是九歌里的《东君》。直到一曲终了,我才觉得自己的腿又重新属于我自己了。我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个身影,一边找着逃跑的地方。
“我是花砾。”他抱着琴,看着我,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又解释地追加了一句,“沙砾里开出的花。”
谁知道花砾是什么东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好嘛,不管你是什么沙漠之花,还是校花。
“你是人是鬼?”我知道已经逃不走,索性站着不动,用发抖的声音问。
“当然是人,不然你以为呢?”他笑起来,非常轻的笑。
我松了一口气,虚脱地靠在墙边:“我以为你是女鬼。”
“女鬼?”他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人都歪倒在瑶琴之上。
卧槽!有什么好笑的,正常人谁会在墓穴里弹琴唱歌?
他站起来,朝我走了过来。非常妖冶高瘦,琴师打扮,白衣一直到脚踝,墨发及腰。瓜子脸,皓齿明眸,狭长的凤目澄澈若水,瞳仁特别的黑。他长得非常女气。不不!不仅是女气,而且比漂亮女人还漂亮,但是个男人。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绝对不是女的。他虽然美,但是身上的气势不会让人联想到其他性别。
他站定,眼眸嘴角都含着笑意:“璃光,三年不见了。”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花砾好么,求求你放过我。
但是琴师我书里倒有一个,就是喜欢装成琴师出游的南诏王。
“不记得我了么,需要我帮你加深印象吗?”他抓住我的手,覆下身来,在我的耳边色气满满地低语:“我是最适合你的男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现在对你非常有印象,死伪娘。
刚想说一句狠话回敬他,花砾已经松开了手,弯着眼睛笑,眼中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他拍拍我的脸:“逗你笑的,璃光。”
他的视线已经落到我身后,语气很轻快:“我还不想被你那头不说话的恶犬咬死。”
我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是魏折原回来了,欢喜连忙转过身。果然魏折原面目表情地站在城楼边,看着我们这边。
“魏公子,好久不见。”花砾抱起琴,心情甚好地说。
魏折原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会来哀王陵?”花砾虽然问的是“我们”,但是视线看着魏折原。
魏折原抿着唇,低低地吐了四个字:“跟你一样。”说完就不再说话,继续朝前走着,挺拔的身影很快没入暗夜之中。
花砾不禁被魏折原这样的态度气结,原本不食人间烟火、谪仙般气质的脸终于碎开,变得有一些“人的气息”,大小姐做派地、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
我落在最后,不由摇了摇头,心想:这闷葫芦肯跟你说话已经是很不错。
一看他俩都快走得没影,我急忙追上。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被我的书名吓到啊,其实这是一个纯洁的故事,肉啊,np啊……都会有的~大雾~纯洁的1V1
继续收藏评论~不要都潜水嘛
、圈圈肉⑤
第五章
魏折原走着最前面,花砾追了上去,不知道朝着他说了些什么。魏折原一概没有反应,平静得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走着。
花砾不满地冲着他的背影瞪了几眼。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抱着琴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等我追上来。
“璃光,慢慢走吧。看你,跑的气息全乱了。”他目光温和,伸手来扶我。
“没事的,快点跟上魏折原就好了。”我摇摇手,示意不必。花砾也不强求,收回了手,抱着琴,和我并肩走着。
他看着我笑:“三年之前在回鹘游历,有幸得以目睹璃光惊鸿之舞,惊为天人。今日地下再见,真是说不出的开心。”
地下再见?别说的这么恐怖,我特么的还没死呢好嘛?
他生得极美,偏偏在这地宫深处说着这样的话,一双美目幽静地注视着我,我只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他浑然不觉,又说:“近日拟得新曲,掺了族中的古调,别有一番韵味。等出了地宫之后,奏予璃光,以舞相和之,岂不快哉!”
我的嘴角僵住,我这十几年唯一擅长的舞蹈,最接近的也就只有广播体操了,而且名字不记得,不知道是时代在召唤呢,还是放飞理想之类的?印象最深刻的是扩胸运动,坚持扩了那么多年,胸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我好像想的远了。不过只要花砾不介意,他弹琴的时候,我可以在边上跳广播体操。
我脑内幻想了一下这个场景:白衣如谪仙的琴师,轻挑琴弦,琼花飘摇,落在琴身之上;花海之中,衣袂翩飞的丽姝——在跳广播操。这是何等残念的画面啊!我对不起璃光这张脸。
花砾见我不回答,误解了我的沉默。他美丽的眼眸之中露出哀伤的神色:“是我太唐突了。”
我心里念了一声:速速退散妖孽!这才将脑内的画面消退。看着他哀伤的神色,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不是璃光,也不会跳舞。非亲非故的,我才不会对他说出这些话来。
细细一想,我心中便有了主意,调整着情绪,正色说:“回鹘国破,璃光是苟且偷生之人,国破之时,就在心中发誓不再起舞了,一心复国,否则天地不容。”我将誓言说的很重,又口口声声全是璃光,这誓言要真是应验,也该报应在璃光身上,与我无关。而且真正的璃光早已消失,倒也真是应验了誓言。
花砾用一种难以描绘的、哀伤惋惜的眼神望着我,然后转开了视线:“世事均无常,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会这样结局。其实每次做了新曲,都会想跑来找你……哎,不提也罢。”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给我一种很“痴”的感觉,对琴痴,对曲痴,对舞痴。是那种会为了一首新曲,而巴巴地跑上千里,只为寻一知音共赏的人。
他再次看向我说话的时候,已经收起了那份哀伤,客套地问:“你父汗、二叔他们都安好吗?”
我该怎么回答他呢?璃光的父汗好像在战争中重伤,然而由她的二叔接手了军队。再后来,璃光被送到北汉求和之后,回鹘的这些人和残军都退到了大漠深处。这个加速世界里,这个时间段上,我真的不清楚他们怎么样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都安好。”
我看到花砾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情绪划过的太快。我根本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心里隐约觉得那是极为重要的。
他低下眼睛,很轻地唤了一声:“璃光……”
魏折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面无表情的样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有些警惕地继续向前。
我见他这样,就知道前路必定极为凶险,心都提了起来。
花砾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让我走在他前面,他走在最后。和魏折原的警惕不同,花砾依旧慵懒的样子,优雅地走着。
走下城楼,我们在不宽敞的走道上一直走到尽头,尽头是一个石室。魏折原的手指摸索着石门,千斤重的断龙石门,如果没有开关根本没有办法开启。
花砾看了看四周,说:“这个地方邪乎得很,我也到过这里,可是又被绕回了城楼。”
魏折原停了手,淡淡皱着眉。
我心里没有主意,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忽然想通了一点,那些被琴弦杀死的东西,肯定是花砾下的手,也就是说,他当时确实走在我们前面,然后他到了这个石门口,紧接着他又凭空出现在了城楼上,就是我看见他出现的时候。
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如果不走这个石门的话,我们会一直在原地打圈?但是怎么走石门法,石室里又会有什么?
我看着他们的神色,估计他们都已经想到了这里。
魏折原朝我看了看,我知道他有事情想告诉我,就走到他身边,看到他眼中的忧色,我心里也不好受:“怎么了?这门打不开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们想办法走其他路不就好了吗?花砾说的原地打转的情况我们也还没碰到,说不定会没事……”
魏折原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他说的是真的。”
“真的这么邪门?”我退了一步。
魏折原伸手,把我身后的风帽拿了起来,替我戴上。他的衣服对璃光的身体来说太大了,风帽也是一样,戴上之后,帽檐一直垂到鼻梁,把我的视线都快遮住了,也看不清魏折原的样子。我想把帽檐摆摆正,魏折原却拦住我的手:“里面的东西都不要看,跟在我身边。”
里面?
我心里很疑惑,又什么都看不到,但是知道魏折原就在身边,也就安心下来。他说话的时候特别平静,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可是我偏偏觉得特别温柔。
我听到石门开启的声音,簌簌的沙石,有土石的尘味。他是怎么打开门的?我已经看不到了,猜测着可能是找到了启门的开关。
左肩上搭着的是魏折原的手,他揽着我往里走着。
走进石室,明显地感觉到气氛都变了。我闻到了花的香味,听到脚步声只有我和魏折原,花砾好像没有跟上来:“花砾呢……”
魏折原冷哼了一声:“他还不至于在花阵中迷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魏折原语气里有一种深深的、嘲弄的感觉,特别颓然。
听他话里的意思,这里是一个花室吗?
墓室里怎么会开花,是曼珠沙华吗,会美吗?
“嘻嘻……这还不清楚吗?他是看你没有戒心,对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近乎陌生人的男人毫不设防,而且让那个男人加入同行,他当然为你的愚蠢感到无力了。”有一个小女孩笑嘻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像是凑在我身边。
“谁在说话?魏折原你有没有听到?”我拉他的手,可是突然发现手边空无一物。
“怎么样?我说的对吗?他之说以刚才什么都不说,就是因为知道你是那样的人,所以才会在回鹘救下毫不相识的他。对待花砾,就像对待五年前的他一样,他恨你的愚蠢,又无可奈何。”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说。
“闭嘴!你很烦。难道要对陷于困难中的人漠然观之、视而不见,才是最应该做的吗?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而已。”我被她的话激出火来,“如果你认为那是愚蠢,那就这么认为。我没有兴趣争论,你把魏折原弄得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暗中的事物是什么,因为眼睛处于帽檐的黑暗之中,看不到,反而不觉得害怕。听着声音,觉得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一愣,低低地笑了起来,那声音像是掩面在笑:“那尊神,我怎么敢把他怎么样?我要是说在他身上下了春|药,你会相信吗?”
“那你可真是恶趣味。”我刚说了这么一句,还想说魏折原那家伙天生性冷淡,估计那药对他不会有效,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些话还没说出口,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一直附在我耳边说话的女人不见踪影,我看到了鲜红似火的花海,没有边际,那花红得说不出的鲜艳,像要燃烧的火,红的极不真实。那一瞬间被完全震撼到,脑海中想到的只有死亡之花。那种花开在墓地,有着非常好听的名字。
花海之中,我听到压抑的喘息声,拨开挡在路边的花丛,我凝神听着那个声音,终于找到蜷缩在花丛中的魏折原。
我没心没肺地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