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魔术系列-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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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女孩子就是女孩子。”
对于押花的事,耕平只能这么回答。这也许不是最好的反应,但是耕平就是不擅长讲漂亮话。
“耕平大哥,假日不回家不好吧?”
“不会啊,我反正也不怎么想见家人。”
来梦似乎从耕平的表情和语调中感觉出不寻常,带着些犹豫紧接着问:
“吵架了吗?”
“也不算吧。”
多么不着边际的答案啊,耕平不得不暗自苦笑。事实上耕平并没有跟父母吵架,只是身为次男的耕平,不愿顺从父母要他当一个医生的命令,背弃了父母。在毫无争执的状况下达成了协议,耕平住的公寓和父母亲的居所直线距离只有十公里之远,但是自进了大学以后,这对亲子就几乎没再见过面了。
北本先生面带微笑回到座位了,他们两个的谈话,他也听到了一部分。
“总比硬是要干涉你的父母好多了吧,偶尔也回家吃个饭嘛。”
“嗯,也许是吧。不过,他们一旦决定了路线,好像就很难让他们偏离了。”
耕平很率直的回答北本先生,一边想着,像这样的话他从不曾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可是两个人好好坐下来谈就能互相了解吗?耕一可没这么乐观。耕平的父亲无论在公事或私事上都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而且一路成功到底,唯一的失败大概就是用在次男身上的教育方式吧。这种人所抱持的信念和价值观,不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可以改变得了的。
再说父亲的价值观也并没有错。身为一个医师和医院落经营者,他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也获得了社会的尊崇。和同样是医师的妻子齐心协力把小小的诊所经营到成为三鹰市最大的综合医院。这是他们费尽万苦努力扩展的大医院,当然会希望由儿子来继承。
所以,耕平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能户家而言是个障碍。耕平的存在只会让能户家失去现有的和平以及将来的发展,耕平自己更是无法生存在能户家的价值观中。因为这种种因素,耕平只能离开这个家。他很清楚,那里不是他该伫足的地方。
“或许,一个的家庭的联系不光是靠遗传基因,不得在某处共有某种精神上的价值观才行吧。”
耕平不得不这么地想。不过,他还只有十九岁,这样的信念未必会成为他人生里最后的信念。耕平的意识和感性根本就是对父母亲的一种“反叛”,那么,如何创造出自己的未来就是他今后最重要的课题了。
在这个夏天之前,他完全没有个底。为了找出个头绪来,耕平展开了这趟晚夏之旅,并且在旅途中遇到了来梦。那之后,似乎注定了来梦将会成为耕平现在和未来里相当重要的一个因子。说不定耕平已经在那一夜的旅程中打到他所要找的东西了。
Ⅳ
“跟北本先生同住的不只夫人,还有女儿女婿。两个年轻的客人也和他们见过面了。”
北本先生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了,次女嫁给少壮的西洋史学者,住在京都。长女叫真子,招赘成亲,入赘的夫婿帮北本先生经营事业。
这个人叫做典夫,三十五岁。小时候出过车祸,一只脚有点行动不便,但是有扎实的经营能力以及平衡的社会感。对于北本先生要领养来梦这件事,他是这么对妻子说的:
“就照岳父的意思去做吧。反正岳父又不是要把所有的财产过继给她。”
“好像只想供应她好好读完大学,之后不管结婚还是就业都随便她了。”
他的妻子,也就是北本先生的长女,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女性,只要有一定的限度,她是不会反对父亲所做的事情。
“不过那个大学生跟岳父和那个孩子是什么关系呢?是怪异幻想文学馆的成员吗?”
“应该是吧。虽然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喜欢怪谈,而像个喜欢运动的人,可是最近的年轻人就是这样,偶尔也会有些奇怪的兴趣。”
“嗯,原来如此。”典夫点点头说。
因为一只脚行动不便使他不能自由自在的享受运动。不过除此之外,他拥有多项的兴趣。例如画水彩、写短诗、围棋是业余三段,还读了很多书,甚至透过相同兴趣结交了不少朋友。他很尊敬岳父,所以不会认为岳父交了什么奇怪的朋友,但还是用自己的眼睛确认了一下这个所谓的大学生。
最后评断出能户耕平这号人物,对北本先生而言,并不是什么有害的存在,就继续跟他谈下去了。
“很遗憾,我对怪异小说不是很清楚。”
“是吗?”
“大概只看过洛夫克拉夫特、布莱克伍德、斯托卡、M·R·詹姆斯、霍奇森等人的小说吧。”
耕平心想其实读过那些就够啦,他也只看过洛夫克拉夫特跟霍奇森。斯托卡是《吸血鬼杜拉卡拉》的作者,结果只是杜拉卡拉声名大噪。曾经仔细读过那本小说,看样子,典夫好像比耕平更适合当怪异幻想文学馆的成员。典夫应该会继承岳父事业中比较正当平凡的部分吧。而比较偏向娱乐的部分大概会另外有其他人继承吧。
这个其他人很可能就是耕平。从北本先生的言谈之间已经可以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对耕平而言,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是不愿意,只是很怀疑自己值不值得他这样的信任或期待。自从晚夏那一趟奇妙旅行以来,北本先生就对耕平的勇气、责任感、行动力赋予很高的评价。可是有勇气和责任感并不一定就有能力,如同勇敢的士兵未必会成为优秀的将军。
将来的事先暂时搁一边,目前耕平有件非做不可的事。他借用玄关处的电话,电话的对象人物藤崎顺也接到耕平的电话后,显得有点惊慌。
“能户,你现在在哪里啊?”
“在有电话的房间啊。”
这样的回答不太像耕平的作风。但是在耕平看来,昨晚发生的异常事件,让他对藤崎不得不产生或多或少的怀疑。也许一切都是偶然,但是一票难求的公演入场券,他为什么拿得到,而且刚好是三张。又为什么藤崎自己不进会场呢。关于这几点,至少要听听藤崎他自己怎么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嘛。”
“是吗,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吗?”
“我知道你一点诚意都没有。你是不是打好了算盘,期末考的时候,跟我之外的人借笔记啊?”
耕平的声音冷的像干冰一样,藤崎显然紧张了起来。
“喂,等等,等一下!”
“已经没什么好说了。”
“你怎么可以用笔记来威胁我,能户耕平,你这样还算是人吗?”
“你呀……”
耕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但还是勉强继续他的外交谈判,好不容易才引出藤崎的答案。藤崎是在前几天收到了一个未署名的信封。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放着小田切亚弓将在圣路加斯大学校庆举办的演唱会入场券三张,还有一张用文书处理机打的信。信上写着“小田切亚弓希望你把这些入场券交给你的朋友能户耕平,事后会送给你小田切亚弓的签名色纸跟新歌卡带做为谢礼。”
“我当然别无选择啦,对不对,能户?”
“那种连寄件人都不明的信,你也照收啊。要是我,连开都不开就把它扔了。”
“我可是免费给了你小田切亚弓音乐会的入场券啊。就算结果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在交给你入场券时,我也不会有罪恶感啊。”
“谁叫你要有罪恶感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要感到怀疑才对。举世闻名的小田切亚弓会指明把入场券交给我这种默默无闻的学生,你不觉得奇怪吗?”
“也不是没想过……”
“不是没想过,所以呢……?”
“但是我又想,大概是亚弓小姐对慈善事业有兴趣吧。”
“哦,是吗?”
耕平只觉得好笑,不想再追究下去了。藤崎虽然是个满轻率的男孩,可是绝不是那种会恶意陷害朋友的人。耕平这么认为,所以他的结论是再逼问藤崎也问不出个结果来的。或许直接跟藤崎面对面有办法问出更多的事,但是光靠电话就有极限了。
“总有一天我会找你把事情说清楚的。就算是骗我也成,你最好先想好怎么说服我。”
“不过,能户……”
“什么事?”
“你想我真的可以收到亚弓小姐的签名色纸和新歌卡带吗?”
耕平没回答就放下了话筒。
从玄关回到客厅时,看见北本先生正在和某人讲电话,还一边不断的动笔写着。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晃着两只脚的来梦看到走回客厅的耕平就对他笑了笑。耕平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还讲不到两三句话,北本先生的电话就结束了。他一手拿着刚才写的备忘录,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来后,喃喃说着:
“原来小田切亚弓这个女孩是宗方礼子的女儿啊。”
北本先生懊恼自己的失察,可是耕平他们知道小田切亚弓,却不清楚这位叫宗方礼子的女性。因时代不同而产生的认知差异似乎是确实存在的。
由北本先生的说明得知,宗方礼子具有相当知名度的女性评论家。大约在二十五年前,一直都很活跃。她写的青春论、恋爱论都上了排行榜前十名,还经常上电视,每周都会在日本的某处开一场演讲会。三十岁前过着单身生活,跟高知名度的建筑家、日本画家、电影导演反反复复演出了多次的“感人之恋”,最后嫁给大藏省的高级官员。在那之前,她倡导自由奔放的生活方式;严厉批判旧有的结婚制度;主张女性自主独立;提出激烈的男女平等论。如果跟无名的市民结婚得到平凡的幸福是她所求的,那么还能得到大家的谅解。但是,跟高级官员结婚就有一点棘手了。也就是说,她自己把自己过去所主张的生活方式都一概推翻了。
“什么嘛,说的那么伟大,居然跟高级官员结婚了,真是有够庸俗了。”
她被众多的读者和崇拜者给唾弃了。书不再写了,也不再出现在电视上。在传播媒体的世界,荣枯盛衰的速度是很快的,现在她的名字早已被遗忘了。至于十九岁的耕平根本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但是,被遗忘也未必就是不幸。宗方礼子的先生从大藏省事务次官退休后,担任日本贸易银行的总裁,还稳稳的坐上了东西银行总经理的宝座。在东京世田谷区成城盖了大豪宅,又在轻井泽及夏威夷有别墅——可以说是一个成功的上流社会人士。才色兼备的宗方礼子,在政经界人士齐聚的宴会中,辅助先生深获好评。当然这时候她已经改名为近石礼子。过去她也曾主张过夫妇各自拥有自己的姓氏这些事,她好像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唉,不管怎么说,他们母女俩都可以就是领导时代潮流的才女吧。”
北本先生这么评论后,将备忘录放进衬衫的口袋里,看着来梦和耕平,改变了话题说:
“今天我是打算带你们去狄士尼或是哪里的游乐场玩玩的,你们觉得如何?”
“耕平大哥呢?”
“我没其他的事。”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的话,耕平本来是打算去参观一下校庆的。可是因为昨天的意外,校庆在开始时就被搅翻天了。现在校园里到处都是面无表情的警察走来走去,精心筹划的展示场、实习商店大概也都收摊了。正在想和来梦去游乐场玩玩也不错时,电话铃声柔柔响起,北本先生拿起了电话。就是这通电话决定了耕平的去处。
“啊,是池之内。”
池之内是圣路加斯大学的校长——耕平花了二十秒的时间才想起来。一般而言,很少有大学生可以马上想起校长名字的。
Ⅴ
耕平从来没想过在校期间能有机会踏进校长的办公室。听说五年前圣路加斯大学的棒球队在联盟赛中荣获睽违了二十年的冠军时,当时的校长曾经和学生们搭着肩,在神宫球场高唱着校歌。很可惜,据说那个校长几近于音痴,幸亏校歌、啦啦队歌这类的东西并不需要艺术性,只要唱得精神饱满就可以了。
有些事就暂时不谈了,现在耕平确实身在母校的校长室里。时间是十一月一日,接近正午时分。这个房间虽然老旧,但是屋顶很高很宽阔,年代已久的家具器物搭配最新型的个人电脑,构成奇妙物光景。房间里有六个人——校长、秘书、北本先生、耕平和来梦,以及第六个人——一个削瘦的中年男性。大人们在生硬不自然中匆匆交换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