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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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是班恩的声音。听起来紧张不安,又筋疲力尽。好像站在身边。“你在哪儿?”
“这儿呢,伙计。我抱着理奇。他、他受伤了。”
“讲话。”班恩的声音更近了。“接着讲,比尔。”
“我们杀了它,”比尔说着,顺着班恩的声音走过去。“我们杀了那个婊子。如果理奇死了——”
“死?”班恩惊叫一声。他就在身边,伸出手,轻轻地碰到比尔的鼻尖。“你在说什么,死了?”
“我……他……”他们一起支撑着理奇的身体。“我看不见他。”
比尔说。“问题是我看、看、不、不、不清他!”
“理奇!”班恩摇晃着他,大声呼唤他的名字。“理奇,醒醒!醒醒,该死的!”班恩的声音模糊了,颤抖着。“理奇,你他妈的能不能睁开眼睛?”
黑暗中传出理奇微弱的、有些恼火的声音。“好了,干草堆。好了,用不着呼天抢地的……”
“那个婊子把我狠狠地摔了一下。”理奇的声音疲倦极了,好像还在梦里。“我撞在一个硬东西上。我就记得这么……这么多了。
贝弗莉在哪儿?“
“沿着这条路往回走。”班恩告诉他们那些卵的故事。“我踩死了一百多个。我想我把它们都干掉了。”
“但愿如此,”理奇听起来好多了,“放下我吧,老大。我还能走……水声大了吗?”
“是的。”比尔说。3个人在黑暗中拉着手。“你的头怎么样?”
“疼死了。我摔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尔给他们讲述了所有他还记得的细节。
“它死了,”理奇惊叹不已,“你肯定吗,比尔?”
“肯定,”比尔说,“这、次我绝对有把、握。”
“谢天谢地,”理奇松了口气,“扶我一把,比尔,我想吐。”
比尔扶着他,等他恢复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被班恩踩成碎片的卵壳,他想着,不由得打个寒战。不过知道他们没走错路令他感到很欣慰。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亲眼看到那些尸体。
“贝弗莉!”班恩高声叫道。“贝弗莉!”
“在这儿——”
她的声音很微弱,几乎淹没在哗哗的流水声里。他们在黑暗中向前摸索着,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来辨别方向。
当他们终于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比尔问她还有没有剩下的火柴。她把半盒火柴塞进他的手里。他点燃一根火柴,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很可怕——班恩搀着理奇。理奇浑身瘫软地站在那里,右边的太阳穴还在流血。贝弗莉让艾迪枕在自己的腿上。他回过头,看见奥德拉倒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四肢伸展,头歪向一边。蛛网在她身上融化了。
火柴烧到他的手指。他扔掉火柴,奔过去。黑暗中绊在她的身体上,几乎趴在地上。“奥德拉!奥德拉,你能听、听、听见我。我吗?”
他扶起奥德拉,拨开她的头发,把手指贴在她的脖子上。她还有脉搏:很慢,但是很沉稳。她还活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天啊,他知道情况比那还要糟糕。她是紧张症患者。
“比尔,我不喜欢那水声,”班恩说,“我想我们应该设法走出去。”
“没有艾迪我们怎么走出去?”理奇低声说。
“我们能行,”贝弗莉说,“比尔,班恩说得对。我们必须走出去。”
“我要带上她。”
“当然。但是我们应该现在就走。”
“往哪儿走?”
“你知道,”贝弗莉轻声说,“你杀了它。你应该知道,比尔。”
他抱起奥德拉,走到他们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令人忧虑、恐惧。她像一个会呼吸的蜡像。
“往哪儿走,比尔?”
“我不、不、不——”
(你知道,你杀了它,你应该知道)
“哦,跟、跟我来,”比尔说,“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出路。贝弗莉,拿、拿、着这个。”他把火柴递给她。
“艾迪怎么办?”她问道。“我们应该带他一起走。”
“我、我们怎么能、能呢?”比尔问道。“那……贝弗莉,这个地、方快、要塌了。”
“我们应该把他背出去,伙计,”理奇说,“来,班恩。”
他们把艾迪扶起来,夹在中间。贝弗莉点燃一根火柴,把他们带到那个小小的门前。比尔抱着奥德拉,钻过那扇小门。理奇和班恩带着艾迪。
“放下他吧,”贝弗莉说,“他可以留在这里。”
“这里太黑了,”理奇的声音哽住了,“你们知道……这里太黑了。艾茨……他……”
“不,没关系,”班恩说,“也许他应该留在这里。我想也许是。”
他们把艾迪放在地上。理奇吻吻艾迪的脸颊,茫然地看着班恩。“你肯定吗?”
“是的。走吧,理奇。”
理奇站起来,转身面对那扇门。“滚你妈的蛋!”他突然大喊一声,使劲端了一脚。门砰地锁上了。
“干嘛那样?”贝弗莉问道。
“不知道。”理奇回答道。但是他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就在贝弗莉手中的火柴就要熄灭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比尔——门上的那个标志?”
“怎么了?”比尔喘着粗气。
理奇说:“没了。”
3
连接成人馆和儿童馆的那道玻璃长廊突然发生爆炸,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冲天飞起的玻璃碎渣呼啸着飞过图书馆四周的绿地。幸好当天图书馆闭馆,不然的话,这样猛烈的爆炸肯定会造成严重伤亡。令少年班恩如此着迷的那道玻璃长廊再也没有被修复。德里的损失如此惨重,所以让这两座图书馆各自独立,互不相连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事实就是这样:玻璃长廊无缘无故发生爆炸,但是没有人员伤亡(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早晨的暴风雨过后,至少有67人死亡,320多人受伤),后来再也没有被修复。
4
“等等,”比尔喘着粗气,“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
“我来帮你背她。”理奇这已经是说第二遍了。他们已经把艾迪留在蜘蛛的地穴时。
这事谁都不愿再提。但是艾迪已经死了,而奥德拉还活着——至少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这样。
“我还能行。”比尔气喘吁吁地说。
“放屁。你要把自己累出心脏病。让我来帮你,比尔。”“你的头——头怎么样了?”“还疼。”理奇说。“别打岔。”比尔很不情愿地让理奇背着奥德拉。奥德拉个子很高,正常体理有140磅。但是因为最近拍片的需要,她一直在节食,减掉了20磅。尽管如此,在黑暗中背着她磕磕绊绊地走上几百米(也许一千米,谁知道呢),120磅感觉就像200磅重。
“谢、谢谢,伙、伙、伙计,”他说。
“别客气了。下一个轮到你,干草堆。”
“哔哔,理奇。”班恩又在嘘他,比尔笑了。那笑容看上去很疲倦,转瞬即逝,但是总比没有要好。
“往哪儿走,比尔?”贝弗莉问道。“水声好像更大了。我可不想淹死在这里。”
“一直往前,再往左拐。”比尔答道。“我们最好走快点。”
在比尔的指点下,他们左拐右拐又走了半个小时。水声更响了,好像周围都环绕着水流的轰鸣,在黑暗中造成可怕的立体声效果。比尔手摸着渗着水滴的砖头,转过一个弯。突然水灌进鞋子里。水流虽浅,但是很急。
“把奥德拉给我。”他对气喘吁吁的班恩说。“现在往上游走。”
班恩小心地把奥德拉还给他,比尔把奥德拉扛在肩上。“还有火柴吗,贝弗莉?”
“不多了。可能就剩几根了。比尔……你知道你在往哪儿走吗?”
“我想我知、知、知道,”他说,“来吧。”
他们跟着他转过弯。水流在比尔的脚踝上溅起水花,没过小腿,升到大腿那么深。水流的轰鸣听起来就像低音大鼓,那条管道在微微震动着。那是,比尔觉得水流变得更加湍急,走不过去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一个泻水口。虽然水位越来越深,但是水流稍微乎稳了一些。这——我看见水从泻水口流出来了!看见了!
“嗨——嗨——嗨!”他高兴地叫起来。“你、你、你们能看见周围的东、东西吗?”
“15分钟前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亮了!”贝弗莉在后面高声回答。
“我们在哪里,比尔?你知道吗?”
我想我知道,这话几乎要说出来了。“不!走吧!”
他原来以为他们正向地下运河走去。但是这里有光,光,当然城市地下的那段运河里不会有光。但是这里的光越来越亮。
比尔扛着奥德拉遇到了难题。不是水流的问题——水流已经变得平缓了。是水深。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让她漂在水上了,他心里想。他看见班恩和贝弗莉就在他的左右;理奇跟在班恩后面。现在行走更加困难了。管道底部堆积了许多碎石——感觉像是砖。前面有个像沉船一样的东西露出水面。
班恩泡在冷水中,打着冷战,挣扎着朝那东西走过去。一个香烟盒漂在他的脸上。他拨开烟盒,抓住那个伸出水面的东西。眼睛里露出喜悦的神色。好像是一块大招牌。看见上面印着的字母AL,下面的FUT几个字母,他顿时明白了。
“比尔!理奇!贝弗莉!”他惊喜得大笑起来。
“是什么,班恩?”贝弗莉大声问道。
班恩双手用力举起那块招牌。现在他们都能看到了:阿拉丁。
下面印着的一行字是:回到未来。
“是阿拉丁剧院门前的遗蓬,”理奇说,“怎么——”
“街道塌方了。”比尔打断他。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管道。
前面的光线更亮。
“怎么了,比尔?”
“发生了什么事?”
“比尔?比尔?怎么——”
“都是这些下水道!”比尔激动地说。“都是这些老下水道!又发洪水了!我想这次——”
他步履艰难地往前走,把奥德拉高高地举在头顶。班恩、贝弗莉和理奇落在后面。5分钟之后,比尔抬起头,看到一片蓝天。
现在几乎无法行走了——管道底部到处都是石块,随时都可能扭断脚腕。水深已经达到他们的腋下。
水流平缓了,比尔想。但是如果我们早到这里两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我们就都没命了。
“这儿他妈的怎么了,比尔?”理奇问。他站在比尔的左边,吃惊地看着头顶管道上的裂缝——其实那根本不是管道,比尔想。是梅恩大街。至少曾经是。
“我想德里中心的大部分地方现在都被卷进了运河,被肯塔斯基河水冲走了。很快就会冲进佩诺布斯科河,流进大西洋了。能帮我抬着奥德拉吗,理奇?我觉得我不——”
“当然,”理奇说。“当然,比尔。没问题。”
他从比尔手里接过奥德拉。亮光下,比尔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奥德拉——粘在额头、脸颊上的脏东西掩盖了她那苍白的脸色。她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湿淋淋的头发垂在脑后。她看上去就像商店里卖的充气娃娃,只是她还有一些微弱的气息……那也许只是因为上了发条而已。
“我们怎么从这里爬上去?”他问理奇。
“让班恩把你抬上去,你能把贝弗莉拉上去,你们两个可以把你妻子换上去。班思可以把我抬上去,我们再把班恩拉上去。”
“哔哔,理奇。”
“哔哔,笨蛋比尔。”
比尔感到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他的眼睛接触到贝弗莉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冲着他轻轻地点点头,比尔笑了。
“来,推我一把,班、班、班恩?”
班恩看上去也是精疲力尽的样子。他点点头,使劲搓了搓脸。
“我想没问题。”
他略微屈身,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比尔踩在他的手上,用力向上跳。力量不够。班恩用力托住他,比尔抓住管道裂缝的边沿,一用力爬了上去。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色与明亮的橘红色相间的隔离路墩,接着看到路墩那边一群男男女女在四处乱转。接着又看到弗里希玩具店奇怪地向外突出,好像矮了一截。好半天他才意识到弗里希玩具店几乎有一半已经沉入街道下面的运河里了。露在上面的一截也是摇摇欲坠了。
“看!看!街上有人!”
一个妇女指着比尔钻出来的这个地方惊呼不已。
“感谢上帝,还有人呢!”
那个像农家妇女那样头上裹着围巾的老太太向他们走过来。一个警察拦住她。“别管那儿了,尼尔森太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