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蕊重芳 by 姒姜-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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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名有些莫名其妙,顿时好奇心起,起身走至案桌边上,将那团纸小心展开,细看了后,不禁也微微叹了口气。
这航少爷与少夫人,也真得有人推一把了!自己的娘在孙府里呆了近一辈子,少夫人的心事或许就她看懂了吧?那样的神情,那样的作为,只怕,航少爷不加把劲还真留不住了。
他将这字小心叠好,塞入袖中。
落影苑里雪压芳枝,四处皆白,青鸳好不容易辟出一条小道来,就叫垂绮给叫进了屋,〃别扫了!看这天还会有场大雪。外面风恁大,还是小心冻着了。〃
青鸳抬头望了望天,终于把手中的铲子丢了,跑进屋来。一旁的菁儿见青鸳丢了铲子,一双小眼睛便再舍不得离开,偷偷瞅了眼娘亲,欲待偷跑过去玩。
谁知垂绮早猜到自己儿子的这点小心思,板着脸赶在前头道:〃不许去!〃
小菁儿撅起了嘴巴,却也不敢再去。
垂绮见他如此,不由心软,〃待这雪下透了,你再去。〃
〃好!〃菁儿立时就开心起来。
一旁的荻儿也插了句话进来,〃大娘,我也想和哥哥一起玩,好么?〃近来因柔姬管得死紧,他倒是真不常来了。
垂绮看看他,目色便有些深,然微笑始终不变,〃可以,不过你们今天得先练完五个字。〃
〃好!〃两孩子这回倒是异口同声,不等吩咐,就跑去爬在书案椅子上翻着书找着新字练了。
青鸳赶着去给两孩子垫褥子,怕仍旧冷,便又添了些炭。
这边正说着话,外间忽然就下起雪来了,纷纷扬扬,雪花由细到大,渐渐只觉天地间飘不完的鹅毛,远山已瞧不见了,就是园中矮墙亦因这大雪显得灰白而模糊。
雪是如此之大,却又如此之静,使得屋中也一时静极,仿佛这静中偏带了层茫茫的一层震慑,令人有些不安。
正恍惚间,只见这雪天之间透出个人影,渐渐跑得近了,直至廊前那棵早成枯枝的梨树前,才约略瞧清原来是溶月。暗青的一件袍子盖了头,一路跑了过来。
直至廊上,溶月才翻下帽子,跺着脚将身上的雪抖去,口中念叨,〃这雪下得真急!才一会儿工夫,就恁大了!〃
垂绮瞧见她手中拿着个小火钵子,不由笑问:〃碰上成刚了?人呢?怎么没与你过来?〃
溶月将已充上炭的火钵子往垂绮怀里一塞,口中有些抱怨,〃还说呢!喝酒去了!这也不是。。。。。。〃话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微低了眼才又继续,〃说这是一朋友那儿抢的,想着姐姐身子弱,便拿来给我。而后,〃话至此,她忽然一笑,这才抬起眼来,〃见我也披了斗篷,说也要给我去弄一个,晚间送过来!〃
〃也难为他记得!〃垂绮笑望溶月语间藏不住的关切,原本温淡的心,终有些许暖厚起来。不管如何,溶月总还幸福。
菁儿瞧见了娘亲手中的火钵子,总觉稀罕,也便缠了来玩,于是这本用来暖手的小钵子倒是给两孩子玩上了。正这边闹,历名也持着一挌子书函到了。
垂绮接过一一细看,青鸳便捧了盏热姜汤与历名。历名也不客气,自己拣了有褥子椅子坐了,端着姜汤捂了会手,便一一细禀。
〃匈奴的右谷蠡王袭了羽州的西原和支口,就为这事,皇上已召了几位重臣议了两天了。〃他趁垂绮看着书函的当口,饮了口姜汤,才又道,〃端王爷有些弄不明白皇上的心思,而对于匈奴那一块,他素来没动过心思,所以知晓得也不多。〃
〃嗯,〃垂绮一心二用,边看边听,继而微微沉吟,〃宫中有什么消息么?皇上可召兵部去议过事?〃
〃有,就今儿,航少爷也去了。〃
垂绮在听得孙永航时,心神不由一岔,怔了片刻才勉强收回来,〃嗯,嗯。〃她顿了顿,似在整理这一时的空白,〃那宣了户部没有?或者是台谏院?〃
〃这两处倒没有。〃
〃嗯,这便是有用兵的念头了。〃垂绮微微沉吟,不召台谏院,便是不想听用兵之害,不问户部,自然是先定军政再行调派军饷。。。。。。唔,只怕这一仗还是快仗吧,不然怎么也得问一声户部的。
〃啊,对了,航少爷已在今日向皇上保举了游击将军闻谚。〃历名立时补了进去。
〃闻谚?〃垂绮对此人倒不如何知道。
〃就是曾随航少爷一起平过叛的旧部。〃历名见垂绮不知,便跟着解释。
原来是平叛旧部。。。。。。莫怪此刻要用了,他孙永航这回是真想要冲着相家动手了么?想来是该高兴的,然而转到心头,却怎么也轻快不起来,只觉得苦,只觉得涩,只觉得有说不出的怨愤!
明知事理上别无他法,却又怨他、恨他,怨他居然还能理智,恨他居然这般理智,仿似就她一个人在苦,就她一个人在怨!
溶月眼见她神色渐渐凄怆起来,心中知她想起什么,便往横里一岔,〃那这回是真要打上一仗了?也是,那匈奴也横太久了,该来一回教训!〃
这一岔,使得垂绮终于收回心神,微微抿了抿唇,才敛眉道:〃只怕我碧落只是在以攻为守,谈不上什么教训。〃话一落,就见历名与溶月同是疑惑,垂绮不由一笑,〃羽州就在天都头上,匈奴又只动了西原、支口两处不算什么要塞的城,只怕是试探的成分居多,看看碧落能忍到什么份上。这个时候,碧落要忍了,即得立时进贡,以安匈奴之心,但往后,只怕越来越不得安保。若不忍,便唯有打这一仗,好歹在匈奴面前硬气一回,也是缓兵之计。〃
〃啊!那这样不是。。。。。。〃溶月惊呼起来。
〃不错。〃垂绮颇为沉重地点了个头,〃都是缓兵之计,不过是拖一拖匈奴的锐气。〃她看着手中这份沉淀淀的书函,心意百转间忽然想到孙永航调派旧部的用意。难道,他想领那对峙匈奴的头?
这一念头才冒出,垂绮立时惊得站了起来,双目怔怔,只盯着窗外因北风呼啸而乱旋的雪花,一时竟觉手脚冰透一般。
〃小姐?〃溶月眼见那惨白的脸色,心下不由着急起来。
许久,骆垂绮才呼出一口气来,神色间满是怨愤。好!好!他又要去犯险,且这险不比当日,那是九死一生的窟,他竟然要去闯了么?在他有了菁儿的现在?在他将那〃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笨手笨脚地缝补好之后?他究竟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究竟置她于何处!
好!既是他想要去只身犯险,那是他想去送死,关她什么事啊!垂绮咬着牙又复坐下,只手中那封信给揉得成团。
历名与溶月见状都不敢说话,许久,才听得她冷淡地道:〃你去回端王爷,若有心与匈奴相抗,便得提防着麟州的别氏,这便是皇上为何迟迟没有派兵的原因。〃她似已恢复冷静,在看到下一封书函上落着〃孟物华〃的款,却又随手扔在一边,〃让孟物华跟紧端王爷,朝中时局快变了,让他瞅准方向。〃
〃嗯,知道了。〃历名盯着那最后一封未曾封印的信也叫垂绮一并扔在案上,口中想说,终又未能,只将手中的姜汤悉数喝了,便起身告辞。
这一日,垂绮也教孩子识字,也教孩子背诗,却总似少了些精神,溶月看着叹气,却又不好劝。
黄昏,垂绮与溶月、青鸳等了项成刚好一阵,却见历名捧着个小暖手钵子过来,说是项成刚醉得被人抬回住处去了,只托人把火钵子带过来。
溶月见说立时就沉下了脸,然终究只是嘴上数落着,手上却已接过火钵子来捂着。最后也终于在历名都快回去时忍不住问了声:〃醉得厉害么?可有人看着?〃
历名心头叹气,却仍宽慰她:〃没啥!项爷素来酒量大,不过是喝高了些,不用担心,早些睡吧。我也过去照顾航少爷了。〃
末了这一句不过是历名不经意的一提,然一旁的垂绮却听得分明了,心中辗转,已然猜到。她看看被菁儿捧在手心的火钵子,又瞧瞧溶月手中的,原来,项成刚是和他去喝了酒。
冬令的日子短,又况今儿大雪,说是黄昏,眨眼天便全黑了。一用过饭,各人便都早早梳洗了睡觉。
因垂绮平日要加书函,菁儿便一直与青鸳或溶月睡,今儿这小家伙也不知怎地,硬是要和娘亲一起。众人拗不过,也便依了。
先给褥子刷过烫板,菁儿脱了衣服就〃哧溜〃一下钻进了被窝,小脚试着塞在被窝里头的〃烫炉子〃,〃呀呀〃哼叫。垂绮笑瞅他一眼,将日里未看的书函放在床头,也躺了进去,半坐着替菁儿掖好被窝,〃既是要和我睡,你可不许乱撑被窝!〃
〃知道了!娘亲!〃菁儿保证,见垂绮拿了书函靠在床壁上看,也撑起了身子凑过头看。
垂绮也随他,只怕他冻着,便给捂了件裘袄子,又将手头上的火钵子塞到他怀里。
〃啊!娘亲,这个字我认得!是'信',对不对?〃菁儿晃着小脑袋,一脸骄傲地看着垂绮,巴望着她好好夸奖。
垂绮瞅了他一眼,不由笑了,心中亦有些欣慰,便凑上信,〃那你再看看,还认得几个?〃
〃嗯。。。。。。不知圣意。。。。。。唯虑朝、朝。。。。。。前有文。。。。。。疑北。。。。。。冬令无季。。。。。。这个是'落'、'急'。。。。。。还有'生',嗯。。。。。。这是'将',啊!这是'匈奴'!〃原本还能读句,到后来只是挑着认得的字念了。
〃呵呵〃原本一腔愁绪的垂绮,在听得儿子这么认字,倒真是忍不住笑了,〃小白字先生!那分明是'冬令无黍'怎么念成了'冬令无季'了!〃
〃嗯?明明长得很像嘛!〃小菁儿有些不服气,只撅着嘴巴,后来索性由垂绮床头的另一几封里抽了一封出来,拆开来就要念,然而甫一开头,就有几个字不识得,觑了娘亲一眼,只满篇里急找识得的字大声读,〃。。。。。。今、今宝寒重,嗯。。。。。。乱不知愁浓。。。。。。只道天上参商,不见人间别梦。。。。。。嗯,嗯,五方、白,织就心头丝,难待月影照、照木头,三更山梦同。。。。。。〃
垂绮听着不对,不由接过手来,纸面满覆褶皱,似是被揉过,她微微一皱眉,那上面刚劲又带几分潇洒的字迹便冲入眼帘,搅乱了静静心湖。
〃鹊云难躬,织女难近,今宵寒重。凭醉解得相思苦,乱不知愁浓。霁雪难照冰心,只道天上参商,不见人间别梦。碧阶长寂寂,鸳盟无从送。五方帕,织就心头丝,从今只待、月影照梢头,三更幽梦同。〃
菁儿见娘亲久久不语,不由奇怪地抬头去看,却见娘亲眼眶濡湿,正巧一滴泪珠禁不住而滚落下来。菁儿呆了呆,怔怔地瞅着这泪珠掉落在信纸上,〃啪〃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
他愣愣地盯着泪珠所润湿的那一处晕圈看,隔了会儿才回过神来,马上叫道:〃娘亲,娘亲!你别哭啊!是菁儿惹你生气了么?那你跟菁儿说,菁儿马上就改!〃他越叫越急,也不由红了眼眶。
垂绮听见,匆匆抹去泪渍,勉强笑道:〃没有!娘亲没有哭,也没有生气。。。。。。是娘亲太高兴了!菁儿居然认得这许多字了!真是个好孩子!〃
菁儿到底孩子心性,听说不是生气,又在夸他,便不由十万分的高兴,只〃呵呵〃傻笑,撒娇似地将头埋在娘亲软软香香的怀抱里。
垂绮抹着孩子的软软的发,一时只得将情绪敛了,轻轻拍着儿子的背,一下一下,哄着他睡觉。菁儿毕竟还年幼,不多时便已在自己怀里沉睡,晕红了一张小脸,暖乎乎的,看去总十分的健康,让人安心。
垂绮轻轻唤了两声,见他熟睡了,便将外袄给他脱了,让他躺平,又给掖好了被窝。
烛火幽幽,垂绮披着外袄,手中拿着书函,却再也看不进半个字了,满脑子都浮现出那几行刚劲潇洒的字,那一笔一划,似已在眼前描画出那人的模样,这一横如何遒劲,这一竖如何利落,这一字他微皱着眉,这一句他微噙着笑。。。。。。
。。。。。。五方帕,织就心头丝,从今只待、月影照梢头,三更幽梦同。。。。。。
三更幽梦同!梦是同,然而,那又如何呢?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想重新来过么?
然而这一问才闪过,垂绮心头也是微怔,她苦,他亦苦,这人生,真经得住这苦么?然而,这一岔,他们究竟是越走越远了,还是殊途同归?她无法确认,更不敢去确认。
为何他还能有所期待?三更、三更。。。。。。他会一如既往地期待着么?
烛光在夜里明灭,连同她的心一起沉浮。
夜里的雪依旧很大,厚厚地又覆上一层,许是想得沉了,垂绮靠在床沿上便迷糊地睡了过去,梦里乱极了,总理不出个头绪,朦胧间,总似有一双手,交握着她,想挣也挣不开。那双手,隔着红红的喜帕,她见过;脚伤的时候,她见过;在最苦的时候,她想过;在最欢喜的时候,她亦想过。总是忘不了呵!
正自梦中凌乱着,一旁的菁儿忽然〃唔唔〃出声,垂绮一下惊醒过来,就着微弱的烛光看儿子,只听他满口直叫:〃加炭!加炭!烧了!快烧了!〃
想来是梦着白天玩着火钵子的事了,垂绮叹了口气,看了眼沙漏,已是三更天了,正想给儿子掖被子,却见儿子醒了。
菁儿揉着眼睛,迷糊道:〃溶姨,菁儿要尿尿。〃
垂绮一笑,应了声〃好〃,就给他裹紧了夹袄,抱着他去便盆尿尿。
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