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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犹太人油灯-第7章

小说: 犹太人油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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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动过。如果您真像刚才声称的那样是从这道门进来的,那么必须有人从里面给
您开门,也就是说从小客厅或我们的卧室给您开门。可这两间房里并没有别人……
只有我妻子和我。”福尔摩斯急忙低下头,用手捂住脸,遮住那一脸羞红。他脑中
忽地一亮,就头昏起来,浑身觉得不自在。他觉得真相大白,如同夜色退尽,露出
明灿灿的景色。

    阿莉斯·德曼是无辜的。

    阿莉斯·德曼是无辜的,这是确凿无疑的真相。同时,这也说明了他从对姑娘
作出可怕的指控起就感到不安的原因。现在,他明白了,他知道了。

    一个不容置疑的证据立刻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几秒钟过后,他尽可能自
然地把眼睛转到德·安布勒瓦尔夫人身上。

    她脸色苍白。那是不寻常的苍白,是在生活中残酷无情的时刻显现的苍白。她
的手微微发抖,她努力把它们掩盖住。

    “再过一秒钟,”福尔摩斯想,“她就会露马脚的。”他坐在她和她丈夫之间,
极希望排除由于他的错误而威胁这对夫妇的危险。但是,她一看见男爵,内心深处
不禁发出一阵战栗。刚才照得他头晕目眩的真相的光芒,现在也照亮了德·安布勒
瓦尔先生。这位丈夫也在同样地动脑子。他也明白了!

    他看出来了!

    阿莉斯·德曼拼命反驳,要否定那无情的真相。“您说得对,先生,我说错了
……确实,我不是从这道门进来的。我经过前厅,从花园,用一架梯子……”她忠
心耿耿地作最后的努力……但毫无用处!这几句话一听就是假的。声音显得很虚,
眼睛也不再显得清澈、真诚。她低下头,泄气了。

    残酷无情的寂静。德·安布勒瓦尔夫人脸色苍白,由于焦虑和恐惧而全身僵硬。
她等待着。男爵好像不愿相信他的幸福已经毁了,还要挣扎一番。

    他终于期期艾艾地说:

    “讲吧!你说清楚……”“可怜的朋友,我没什么可说的。”她声音极低地说,
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那么……小姐……”“小姐为了救我……出于忠诚……出于友情……承认自
己有罪……”“为什么事救你?从谁的手中救你?”“从那个男人手中。”“布莱
松吗?”“是的,他威胁的是我……我在一位女友家认识了他……一时糊涂,竟听
从他……哦!你不会原谅我的……然而,我给他写了两封信……你会看到这两封信
的……我把它们赎了回来……你知道我是怎么赎回来的……唉!可怜我吧……我为
这事流了那么多泪!”“你!你!絮扎娜!”男爵攥紧拳头,朝她举起来,准备揍
她,揍死她。但是,他的双臂又放了下来。他又喃喃问道:

    “你!絮扎娜!……你!……这可能吗?”絮扎娜断断续续地讲了她那件庸俗
得让人恼火的风流事。她发现那个人卑鄙无耻,终于惊醒,悔恨不已。她也谈到阿
莉斯的令人钦佩的行为。姑娘觉察到女主人的绝望,听了她吐露的心里话,便写信
给亚森·罗平,一手导演了盗窃油灯的事,以便把女主人从布莱松的魔爪下解救出
来。

    “你,絮扎娜,你,”德·安布勒瓦尔先生弯下身子,痛苦地说,“你怎么能
……”当晚,在加莱和多佛之间运营的“伦敦城”渡轮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缓缓行
驶。夜色晦暗、平静,轮船上空依稀可见团团浮云。一层轻纱似的薄雾裹着轮船,
把它同散射着星光月华的无垠太空隔绝开来。

    大部分乘客已返回舱房或客厅。有几位顽固的乘客还在甲板上散步,或盖着厚
毛毯坐在大摇椅上打盹。这里那里不时亮起雪茄烟的点点火光。在轻柔的微风中可
以听到一阵阵窃窃低语。在庄严肃穆的静寂中,大家都不敢提高嗓门说话。有一位
乘客沿着舷墙,步子均匀地踱着。走到一个躺在长椅上的人身旁时,他停下脚步,
细细端详。当这人稍稍翻了翻身,他便问道:

    “阿莉斯小姐,我以为您睡着了。”“不,不,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想睡,我
在想事。”“想什么呢?问一问冒昧吗?”“我在想德·安布勒瓦尔夫人。她一定
非常伤心!她的一辈子全毁了。”“不会,不会这样。”福尔摩斯立即说,“她犯
的不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德·安布勒瓦尔先生会忘记她这次偶然失误的。我们动身时,他看她的眼光已
经柔和多了。”“也许……但是,要忘掉需要很长时间……她会痛苦的。”“您很
爱她?”“很爱。在我怕得发抖要躲开您的眼睛时,是您给了我力量,使我微笑,
使我直视着您。”“您离开她难受吗?”“十分难受,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
有她。”“您会有朋友的。”英国人被姑娘的忧伤感动了,说,“我答应您……我
有一些关系……很有影响……我向您保证,您不会后悔来到新地方的。”“也许吧,
不过,德·安布勒瓦尔夫人不在……”他们没有再说下去。

    歇洛克·福尔摩斯在甲板上又转了两三圈,然后,回来坐在旅伴身旁。

    云开雾散,露出一角青天。星光闪烁。

    福尔摩斯从斗篷兜里掏出烟斗,装上烟丝,连续划了四根火柴也没点着。

    火柴用完了,他站起身,向坐在几步远的一位先生问道:

    “请问,有火柴吗?”这位先生打开一盒防风火柴,划了一根,立即耀起一团
火苗。福尔摩斯就着火光,认出这是亚森·罗平。

    要不是英国人微微地,几乎觉察不出地往后一退,亚森·罗平还以为他知道自
己在船上才来借火的,因为他如此善于控制情绪,伸手给对方的神态从容大度,自
然如常。“亚森·罗平先生,身体一直好吧?”“厉害!”福尔摩斯这种控制情绪
的能力使他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

    “厉害……? 为什么这么说?”“怎么,为什么这么说?您明明见我跌入塞纳
河,现在又像幽灵似地出现在您眼前,居然出于自尊,出于我称为英国式的自尊,
连一点惊愕也不显露,连一句吃惊的话也不说。真的,我再说一遍,厉害,让人佩
服!”“这有什么可佩服的。您落水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故意的,而且您并没有
被子弹打中。”“可是您为什么不打听清楚我的下落就走呢?”“您的下落?我知
道。

    两岸一公里长的地段,有五百多人围着。您就是逃脱了一死,也肯定会被擒获。”
“可我来到这条船上。”“亚森·罗平先生,世上只有两个人,他们的一切作为都
不会让我吃惊:

    首先是我,其次是您。”两人握手言和。

    虽说福尔摩斯在与亚森·罗平的交锋中并没有占上风,虽说亚森·罗平是个特
殊的最终不得不放弃捕获的敌人,虽说在交手中亚森·罗平始终保持优势,但英国
人靠着顽强奋斗,坚韧不拔,还是找回了蓝钻石和犹太人油灯。

    也许这一次的结果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尤其是在公众看来如此,因为福尔摩斯
不得不隐瞒了失窃案的细节,声称不知罪犯的姓名。但是作为人与人,亚森·罗平
与福尔摩斯,侦探与侠盗之间的较量,公正地说没有胜负。他们都可声称取得了同
等胜利。

    他们作为放下武器,彼此尊重的对手,客客气气地交谈起来。在福尔摩斯的请
求下,亚森·罗平叙述了他逃跑的经过。“把这称为逃跑,未免夸大了点。”他说,
“这是那样简单!因为,我们约好来捞犹太人油灯,我的朋友一直守在附近。我在
翻了个的船壳下待了半小时,趁福朗方带着手下沿岸寻找我的尸体的机会,我爬上
那艘破船。我的朋友开着汽艇来接我,然后就在五百个看热闹的人吃惊的目光下,
在加尼玛尔和福朗方惊愕的注视下走了。”“太漂亮了,”福尔摩斯大声说,“无
懈可击的成功……现在您去英国有事?”“是的,有几笔帐要结算……但是,我忘
了……德·安布勒瓦尔先生怎么样?”“他一切都知道了。”“啊!亲爱的大师,
我对您说过什么?现在,伤害无可挽回了。本来让我干不更好吗?再有一两天,我
就可以从布莱松那儿要来油灯和其他玩意,送还给德·安布勒瓦尔夫妇。这两个好
人就可以和和睦睦,白头偕老,而不会像……”“而不会像……”福尔摩斯冷笑道,
“我把事情搅乱了,给您保护的家庭带来不和。”“上帝啊,是的,我保护的家庭!
难道我从来只会行窃、行骗、为非作歹吗?”“那么您也做好事?”“只要有时间
就做。而且,我乐于做好事。在我们这场交锋中,我成了援助别人,拯救别人的保
护天使,而您却成了带来绝望和眼泪的魔鬼。我觉得这十分好笑。”“谁流眼泪?
谁流眼泪?”英国人抗议道。

    “德·安布勒瓦尔一家流泪。阿莉斯·德曼流泪。”“她不能再待下去……

    加尼玛尔迟早会发现她……而通过她,又会追到德·安布勒瓦尔夫人身上。”
“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大师。但是,这又怪谁呢?”有两个男人从他们面前走过。
福尔摩斯声音似乎微微变了,问亚森·罗平说:

    “您知道这两位绅士是谁吗?”“我相信我认出了其中一位是船长。”“另一
位呢?”“我不知道。”“那是奥斯丁·吉莱特先生,他在英国的位置,相当于贵
国的保安局长迪杜伊先生。”“啊!多好的运气!您愿意把我介绍给他吗?迪杜伊
先生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如果能同奥斯丁·吉莱特先生成为朋友,我将十分高兴。”
两位绅士又出现在甲板上。

    “亚森·罗平先生,要是我把您这话当真呢?”福尔摩斯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

    他伸出铁一般的手,抓住亚森·罗平的手腕,紧紧握着。“大师,干吗抓这么
紧?我随时准备跟您走。”确实,他听任福尔摩斯拖着走,毫无反抗的表示。这时,
那两位绅士又走远了。

    福尔摩斯加快步伐。他的指甲掐进了亚森·罗平的皮肉。“走吧……走吧……”
福尔摩斯大声吼着,似乎急于尽快把一切了结,“走吧!快点吧!”但是,他立即
站住了:阿莉斯·德曼跟了过来。“小姐,您干什么?这没有用……别过来!”亚
森·罗平答道:

    “大师,请您注意,小姐并不是自愿跟来的。我用您对待我的办法也抓住了小
姐的手腕。”“为什么?”“怎么?我很想把她也介绍给他们。她在犹太人油灯案
中扮演的角色比我还重要。她是亚森·罗平的同谋,也是布莱松的同谋。她还得讲
述德·安布勒瓦尔男爵夫人的风流事。这会叫司法当局大感兴趣的……这样,好心
的福尔摩斯,您就好事干到底啦。”英国人松开了他的俘虏的手腕,亚森·罗平也
放了小姐。他们一动不动,面对面站了几秒钟。然后,福尔摩斯回到那把长椅上坐
下来。亚森·罗平和姑娘也回到原来的位子。他们好久没有说话。

    到后来,亚森·罗平打破沉默说:“大师,您明白,不管我们干什么,我们永
远站不到一起。您在沟这边,我在沟那边。我们可以敬礼,握手,交谈片刻,但鸿
沟永远存在。您永远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侦探,而我永远是亚森·罗平,大盗。
歇洛克·福尔摩斯或多或少出于本能,或多或少适时地听从他的侦探直觉,追缉大
盗,一有可能,就要将他捕获。而亚森·罗平却始终凭着机智勇敢,逃脱了追捕,
并讥笑侦探不自量力。这一次,他又是不自量力,哈!哈!哈!”他放声大笑,笑
声诡黠,残酷而可憎……

    突然,他收了笑容,换上了庄重神气,低头对姑娘说:“小姐,请放心,即便
我被逼到绝境,我也不会背叛您。亚森·罗平从不背叛别人,尤其对他喜爱和佩服
的人。请允许我说,我喜欢并且敬佩您这样勇敢、高尚的人。”他从皮夹里抽出一
张名片,一撕两半,把一半交给姑娘,仍然用激动而尊敬的声音说:

    “小姐,要是福尔摩斯没有走通门路,请您去拜访斯特龙博卢女士(她目前的
地址很容易找),把这半张名片交给她,对她说‘忠实的回忆’几个字即可。斯特
龙博卢女士会像姐妹一样接待您。”“谢谢,”姑娘说,“我明天就去见这位女士。”
“现在,大师,”亚森·罗平用已经尽职尽责的满意口气叫道,“祝您晚安,还有
一个钟头才能到。我要利用这段时间睡一睡。”他躺直身子,叉起双手枕在脑后。

    云消雾散,月上中天,在繁星周围投上一片光雾,在海面上洒下一片清晖。月
亮在水里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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