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森杀人事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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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是珠宝盒?”
“班森先生上楼换衣服,我进来收拾茶具时,它仍放在桌上。”
凡斯笑了,“你是潘朵拉,偷看了盒里的东西,对吗?这是本能的举动,我也曾做过相同的事。”
他退后几步,十分有礼的鞠了一个躬,“没有其他问题了,普拉兹太太……你不必替那位小姐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她离开后,马克汉立刻俯身向前朝着凡斯挥动手上的雪茄,“你为什么没告诉我这些与案情有关的事?”
“亲爱的老友,”凡斯挑高眉毛抗议,“你是指那一项?”
“你怎么知道那天下午圣·克莱尔小姐曾来过这里?”
“我不知道,只是臆测。壁炉内有烟蒂,而且班森被杀时她并不在场,我由此推测她在当天较早时来过这里。班森下午四点以后都没有进过办公室,所以我知道,她是在四点钟和班森离家赴宴之间到访……这是小学程度的推论。”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那天晚上来造访的?”
“这件案子就精神层面而言,就如我曾经告诉你的,绝对不是女人干的——这是我抽象的假设,但不重要……昨天早上我站在凶手开枪的位置上,目测班森的头到壁板弹痕,显而易见,嫌犯的身材相当高。”
“很好……但是你怎么知道她在那天下午比班森早离开这里?”
“不然她怎么换上晚礼服的?你知道女士们在下午从不穿坦胸露背的衣服。”
“那你认为那天夜里是班森自己把提袋和手套带回家的吗?”
“总有人这么做——但绝非圣·克莱尔小姐。”
“好,”马克汉承认,“那椅子呢?你又为何知道她就坐在这把椅子上?”
“坐哪一张椅子上即可轻易将烟蒂扔进壁炉里?女人射门的命中率一向不高,更何况要从屋子另一端将烟蒂掷入壁炉?”
“这个推论十分合理,”马克汉承认,“但除非你曾经私下调查过,否则你怎么知道她在这里喝过茶?”
“我实在不大好意思解释,昨天我查看过,煮茶的壶里还有茶袋尚未清洗。”
马克汉轻蔑点点头,“你似乎犯了藐视法律的大罪。”
“所以我才会感到很不好意思……然而,光就精神层面的推论并不能决定存在的事实,只能决定不存在的,我们当然必须考虑到其他的因素。就现阶段,这只茶壶所暗示的是管家已经脱离涉案的嫌疑。”
“我不否认你这么做是对的,”马克汉说:“但是我想知道,当你指控管家对女孩有某种特殊感情时,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个论点暗示你对目前情势有预先的了解。”
凡斯的神情十分严肃,“马克汉,我向你保证,我根本没有任何念头。我这样指控,心想若是错了,她会反驳,跌入我所设的陷阱里。但是我好像料中她的心事,我怎样也想不透她为什么害怕,这没什么大不了。”
“或许吧。”马克汉质疑问道:“你对那盒珠宝及班森与圣·克莱尔之间的争执有何看法?”
“目前尚无任何看法,那些好像无关紧要。”
他沉默了一会儿,以认真的口吻说:“马克汉,听我的建议,不要为这些旁生枝节而烦心,我可以告诉你那位女士与本案毫无关联,如果你放过她,当你老了以后会快乐些。”
马克汉愁容满面的坐在那里,“我现在确定了一件事——你‘以为’你知道一些事。”
“你知道笛卡尔主张的自然哲学思想一直深得我心,它从宇宙中自我怀疑中解脱出来,去追寻自我良心;但他的追随者荷兰哲学家史宾诺莎的泛神论、伯克利的唯心论都误解了前辈最擅长的‘省略推理法’的重要性,无法领略他的逻辑理论。笛卡尔连缪误都是了不起的,他的推论方法,给予科学上不准确的事物分析的新含意,若要有效的应用思想,必须将数学的精确无误和天文学的单纯观察力相结合,举例来说,笛卡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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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剔除一个嫌犯(3)
“有完没完!”马克汉吼叫,“我没有要你卖弄那些知识,为什么要强迫我听一个十七世纪哲学家的思想?”
“无论如何你必须承认,当我解决那些恼人的烟蒂问题后,圣·克莱尔小姐已经被剔除在嫌疑犯名单之外?”
马克汉并未立刻回答,但毫无疑问,在过去一个小时内的发展给他深刻的印象。他并未低估凡斯,因他知道在凡斯尖刻的言语背后是出奇的认真严肃。马克汉平日对于公理正义有良好素养,虽然有时十分顽固,但绝非食古不化,我未曾见过他拒绝接受任何真相,即使真相与他原意相悖。所以,当他终于抬起头来,露出投降的微笑时,我丝毫不觉惊讶。
“你说得很清楚,我虚心求教,十分感激。”
凡斯走到窗口向外看,“我很高兴你愿意接受这个只要有思想的人均无法否认的证据。”我注意很久了,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如果一方慷慨的做出评论,另一方则必以不表露情感的态度回应,好似他们不希望将彼此内心情感公诸于世。
马克汉不理会凡斯的冷言冷语。
“除了那些负面的建言以外,你对寻找杀害班森的凶手有没有什么新的建议和指教?”他问。
“有,”凡斯说:“建议一大堆。”
“可否不吝赐教?”马克汉模仿他的音调。
“首先我建议你寻找一个身材高大,冷静,熟悉枪枝,而且和死者十分接近——一个知道班森将与圣·克莱尔小姐共进晚餐的人。”
马克汉注视凡斯一阵,“我想我明白……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我会建议希兹立即详细调查李寇克上尉在命案发生当晚的所有活动。”
“还有,”凡斯老神在在的说,走向钢琴。
马克汉一脸狐疑的望着他。当凡斯开始弹奏那首法国歌,并唱着:“它们都在葡萄丛里,小麻雀儿。”马克汉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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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动机和恐吓(1)
六月十六日,星期日,下午
翌日是星期天,我们和马克汉在史杜文生俱乐部共进午餐,约会是前一天晚上凡斯提议的。他对我说,希望届时林德·范菲能够从长岛市赶来。
“人类故意将一个普通问题复杂化的作风实在令我叹为观止,”他曾如此说:“他们对简单明了的事情有莫名的恐惧;现代商业行为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套迂回复杂的程序罢了。在百货公司购买东西,购买的全程印在一张三联复写收据上,至少有一打以上的店员查验,签字再签字,然后盖上各种不同颜色的印章,最后小心谨慎的收进不锈钢文件柜中。为了避免无谓的浪费,我们的商人开始高薪聘请大批专业人士,他们的工作只是令现有的系统更加复杂……现代生活中其他事情亦是如此。就拿疯狂流行的高尔夫来说吧,不过是用杆把一个小白球打进洞里去,但是打球之人却花上无法估计的时间和心血;他们花二十年时间修正双腿站立的姿势和学习如何正确的用手指握杆,更过分的是,他们为了讨论这个白痴运动,发明了一些连英文学者也无法理解的辞汇。”
他憎恶的指着报上的新闻说:“还有这件班森命案——一个形式单纯不合逻辑的事件,只要稍加思考就能够在五分钟之内解决;但整个司法机关却拿来大做文章,把全城搞得天翻地覆。”
午餐时,他并未提起谋杀案,好像大家都有避开这个话题的默契。我们步入餐厅时,马克汉随口说稍后希兹会来这里见他。
我们回到休息室抽烟,巡官已经等在那里了,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情况不甚乐观。
“我告诉过你,马克汉先生,”我们一落座他便开口,“这是件非常棘手的案子……你从圣·克莱尔小姐那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新线索?”
马克汉摇摇头,“她已经被剔除在嫌犯名单之外了。”说完,他将昨天下午在班森家所发生的事大略说明了一下。
“好,只要你高兴,”希兹半信半疑的表示意见,“我无所谓,但那位李寇克上尉呢?”
“这就是我约你来的目的,”马克汉告诉他,“目前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有一些疑点显示他可能涉嫌谋杀。他身高与凶手相符,而且我们不能忽视他可能拥有一把和射杀班森同型的枪。他和那个女孩订了婚,动机可能是因为班森对她起了念头。”
“自从有这些废铁以来,”希兹补充,“这些军人毫不犹豫的就开枪杀人,他们对于看着别人滴血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唯一的障碍是负责调查上尉的菲普斯回报说,那天晚上八点以后,他都在家里不曾外出。当然可能有一些漏洞,我建议你差人仔细的再调查一遍,菲普斯的消息是从门僮那里打听到的,我认为应该再去询问那个男孩,对他施点压,如果能够套出李寇克半夜十二点三十分不在家中,我们就可能发现一直想找的答案。”
“我自己来,”希兹说:“今天晚上我亲自去,如果那个男孩知道什么,在我离开前他一定会全盘托出。”
我们继续交谈了很短暂的时间,穿制服的服务生走过来低声告诉检察官说范菲先生到了。
马克汉请他将客人带进来,然后对希兹说:“你最好留下来,听听看他怎么说。”
林德·范菲是一位整洁高尚的人,踏着自信的步伐向我们走来;他的腿十分细长,轻微内弯的膝盖支撑着肥胖的身躯;他的胸像球鸽胸一般向前突出;肥圆的脸紧扣的衣领上方垂下两堆肥肉;稀疏的金发后梳,两撇细长的八字胡尾端用蜡捏得如针般细,他穿了一套浅灰色夏季西服,蓝绿色衬衫,花色薄绸领带,脚蹬灰色麂皮便鞋;浓呛东方香水味的手帕整齐的插在上衣前胸口袋里。
他温文有礼的和马克汉打招呼,并在引介过后傲慢的向我们鞠躬为礼。服务生招呼他坐下来后,他开始擦拭手上的金边眼镜,并且哀伤的看看马克汉。
“这真是个不幸的事件。”他忧伤的说。
“我知道你和班森先生的交情,”马克汉说:“很抱歉在这个节骨眼请你来,非常感激你今天能进城。”
范菲用他修剪平整的手指做个表不赞同的手势。他以难以形容的自满,表示他很高兴能为人民的公仆服务,当然哀伤在所难免,但他清楚表态说他知道也明了他有责任和上级官员面谈,并且已为这次的会晤做好准备。
他得意洋洋的看着马克汉,眉角似乎在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从安东尼·班森少校那里得知,”马克汉说:“你和他弟弟十分亲近,所以希望你能够告诉我一些关于他的私生活和社交方面的事情,也许可以指出一条追踪调查的方向。”
范菲伤心的望着地下,“是的,艾文和我十分亲近——事实上我们是死党,你无法想像当我听见这位亲爱的朋友死讯时整个人崩溃的情形。”听起来他们两人好像是生死至交,“我非常难过没能立刻到纽约来帮忙处理后事。”
“我相信这对他其他的朋友会是莫大的安慰。”凡斯冷冷的恭维他,“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会怪你。”
范菲懊悔的直眨眼,“但是我绝对没办法原谅自己——虽然错不在我。悲剧发生的前一天,我刚好动身去卡茨基尔山脉度假,我还曾邀请艾文同行,但是他太忙了,”范菲不住的摇头,好像哀悼生命中无法解释的讽刺,“那该多好——,那该多好——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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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动机和恐吓(2)
“你只不过离开很短一段时间,”马克汉说,打断了听起来将会是一篇动人的演说。
“没错,”范菲承认,“但是我却遇上了最不幸的意外,”他边擦拭眼镜边说:“我的汽车抛锚了,所以不得不打道回府。”
“你走的是哪一条路?”希兹问。
范菲灵巧的调整他的眼镜,不耐的对巡官说:“阿兹先生,我建议——”
“希兹。”希兹气愤的改正他。
“噢,对了,是希兹……如果你计划开车去卡茨基尔,我建议你去美国汽车俱乐部索取一张地图,我的路线很可能不适合你。”
他转过身来面向马克汉,表明只想和有资格跟自己平起平坐的人打交道。
“范菲先生,”马克汉问:“班森先生有仇家吗?”
对方想了一下,“没有,一个也没有,谁会因仇恨而杀死他呢!”
“你暗示还是有人对他不满,可以详细告诉我吗?”
范菲优雅的用手去撮弄八字胡尖,然后用食指轻敲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