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2-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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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剪得那么认真,那么小心,仿佛是一种仪式。
翁露怕了起来,以为他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她没有怕,但是现在,她却怕了起来。
“不会再有人扮小婉了。”乌子光轻声说,“对不起,这太荒唐了。”
翁露肌肤冰凉,她看着那些红色的布片散落在米色的地毯上,仿佛一片一片凋零的玫瑰花瓣,又似一摊一摊新鲜的血液。
不会再有人扮小婉了。
他对她,关闭了最后的那扇门。
chapter。5那半年,他失踪了。
翁露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她慢慢地把自己的长卷发一圈一圈绕好,渐渐盘成一个漂亮的发型,然后怔怔地看上几秒,又机械地把发夹松开,开始重复这个过程。
这气氛有些诡异,而她已经习惯这样的自己。
人前风光,人后寂寞,她的心,则是自己也看不到的黑洞,迷失了方向。
乌子光不要她了。
他再也不要她扮小婉了。
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天知道,她有多么憎恨这个名字,憎恨那红色的裙子和马尾辫。
如果可以,她想一千遍一万遍地诅咒那个名字,并且永远不要再与她的气息有任何接触。
然而,那却是她通往乌子光的心的唯一道路。
多少年来,只有这一条幽深小径,她独自来往,与其他女子略有不同,有的时候,她幻想自己或许坚持下去,就可以进入他的梦。
她的手指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泪水已经爬满了洁白的面颊。
六年前,她还是程锦的优秀学生,凭着师长们的推荐,顺利签约一部著名的大制作电影,担当女二号。
对新人来说,这已经是天降好运,而她清纯漂亮,一部戏下来,她迅速有了些名气。
那样骄傲的年纪,四处都是鲜花与光芒,她如同身在钻石花丛,看不清来路,也看不清去的方向。
就是在这时,一个导演找到了她,说要捧她,让她当一部国际大制作的女主角。
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机遇,她正在走红,当然可以当女主角。
她甚至没有去问师长们的意见,也没有告之自己的家人,自信满满地签下了合约。
但是初飞的鸟儿如此天真,当她登上飞机,跟随那个导演奔赴所谓的国外摄影棚后,她才发现,原来她签订的是一部三级片片约,那个导演只是中间人,对方看中了她的美貌与身体,并且设圈套要她拍足五年。
那是一段人间地狱般的日子。
她宁死不屈,拼命反抗,拍摄始终无法照原计划进行。
最后连那个导演也开始对她的反抗厌倦,他没有更多时间耗在她的身上,他很少见到这种在异国他乡还如此拼命的疯女子。
他最后和前来寻她的乌子光达成了协议,把她的全部照片和人交了出去,至今翁露都不知道乌子光是怎样做到的,他不提,她也不问。
她只知道,那个从天而降的叫乌子光的年轻男人,给了她新生。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时候,他仅仅是一个刚出道不久的导演,他在寻找他某部新戏的女主角,他看中了翁露,但去找她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国内。
他略为打听,就发现了她身陷危险,如果是别人,也许不会去蹚这浑水,然而他竟然辗转关系,追来日本。
他办好一切手续,带她回国。
她在飞机上恍惚地看着身边男人沉默的睡颜,他皱着眉头,似乎有很多很多的心事,窗外的阳光似乎也不能温暖他的脸庞,他那么的沉默。
她那时候就决定了,此生做他的影子,卑微地活在他的身后。
无论以何种姿态,用什么代价。
她都永不离开。
如果那时候,她能知道她的人生将会怎样悲伤,她是不是宁可死在日本比较痛快?
她不知道。
他重新与她签订了合约,成为了她演艺人生的严厉导师。
他培养她,打磨她,如同面对一件精美的玉器,丝毫不曾放松。
她对于他的安排,每一点一滴,都亦步亦趋。
她让自己像一个美丽的女奴一样遵从他的命令,她迅速地被他捧红了,红得连她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然而她的内心一片平静,她再也看不到那些当年令她心浮气躁的赞美与诱惑,她的眼里只有他。
他的眉头轻轻舒展一下,就是她的天堂;他的声音稍稍严厉一点,她半夜也会自责地哭醒。
媒体是敏锐的,他们捕捉到这如日中天的新人导演和新人演员的异状,于是报纸上出现各种各样的标题,挖苦讽刺兼怀疑他与她的关系。
然而幸运的是,她在日本的那段历史,因为乌子光处理得干净,竟然在她最当红的时候,也只有隐约传闻,却没有任何实证。
她更加坚信他就是她的神。
直到有一天,乌子光也忍不住对她说:“你不必这样。”
那时,她正在他的工作室给他煮咖啡,她一心一意地半跪在长毛地毯上,她知道了他很多的生活习惯。他只喝现磨的咖啡,所以她不肯经其他人之手,一点一点亲手给他磨和煮。
工作室散落一地的报纸,一半是用她美丽的笑颜做头条,但她丝毫不觉,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乌子光自然知道她的想法,然而,他去救她的本意并不是这样。
只是出于一个导演的敏锐吧,觉得她是能够助他成功的那颗钻石。
他需要成功,日本之行,亦赌上他的人生。
“我怎么了?”听到他的声音,她有些不安地抬起头来。他是一个非常沉默少言的男人,他从来不解释,两个人在一起,经常几个小时,不会听见他的一字声音。
他朝她伸伸手。
她停下手中的工作,顺势爬到他的腿边。
乌子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提起来:“站好,坐下。”
他要她坐在身边的沙发上。
“你不要这样。”他说。
她听懂了他的意思。
但是,这让她更加惶恐。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吗?”她简直要哭出来了,在他面前,她就是一个毫无手段和章法的小女孩儿。
“各取所需,你不必报恩。”他摇摇头。
她呆住了。
尔后,她“哇”地哭出声来,刚刚坐好的身体一下子滑到地面,她猛地抱住他的腿。
任他怎么拉也不肯起来。
她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是那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连他都看得慌乱。
“不要抛弃我,不要 ”她哭着,然后顺势而上,抱住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嘴唇。
那是她第一次吻到他。
他嘴唇冰凉,身体僵硬,她无论怎么努力,仿佛都不能让他温暖。
但她如此狂喜,也许就是那时候,只做他身后卑微的影子的初衷开始动摇,她的贪心如小苗滋长。
因为他没有推开她。
她似乎听到他的叹息:“你会后悔的。”
然而她固执起来:“我不会后悔,就算你去地狱,我也要陪你跳下去。”
她却不知道,那时候的他,早已身在地狱。
一阵手机的音乐声打断了翁露的回忆,她拿纸巾沾了沾脸上的泪水,接通了来电。
电话里的男声,是她最近雇用的私家侦探。
“乌先生最近三个月频繁出入一家J国际投资公司在本市的大厦,有时也在里面过夜。只能查到他每次进入的都是最上面三层,但那三层防卫严密,无法得知详情,只知道是一个叫《锦夜之城》的大型线上游戏开发项目组核心团队所在地。”
翁露挂掉电话,冲到书房打开笔记本,用网络搜索J国际投资公司的情况和这个游戏项目的介绍。
网上的资料并不太多。
J国际投资公司是一家法国财阀家族产业,涉及的商业面非常广,近两年负责亚太地区的是家族次子小J先生,有新闻称他这半年都常驻中国,来本市的时间也非常多。
怎么看,乌子光都是为了工作常去那里。
尤其对方的项目叫《锦夜之城》,看来与电影《锦夜2》有关,或许是关联项目。
但是,奇怪的是,与乌子光在生活和事业上都几乎形影不离的翁露,却并没有听他提到过小J先生。
乌子光的人生里,丝毫找不出与小J先生有过关联的部分。
她认识他所有的朋友和关系网,他们也熟悉她,这样的死角,于她并不正常。
除非
她的眸光渐渐收紧,仿佛触及到什么禁区。
恐惧一点一点浮上她的瞳孔。
除非,是那半年
那是她永远也不敢去想的半年。
大约在一年前,乌子光曾经消失过半年,对外发通稿都是称他劳累过度,休个长假,然而,只有翁露知道,那半年,他失踪了。
连她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她只能定期接到他的电话,他指挥她安排公司里的所有工作,并命令她不许停下她的合约拍摄,一切照常进行。
但她看不到他,她夜夜要靠安眠药入睡,想象他是不是与哪个女人一起,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偷欢,然而他愤怒地挂过电话后,她再也不敢造次。
半年后他回来,整个人瘦到脱形,但他什么都不曾向她解释。
他重新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看上去更像明星,那半年,没有人察出异样,一切平静地过去。
但在她的心里,却是过不去的黑洞。
那是他认识她以来,她不曾掌握和参与的禁区。
她原本以为,她没有到来的日子,她不可贪心,然而她一定要拥有他剩下的所有时光。
但这半年提醒她,她什么都做不到。
所有时光的掌握者,都是他。
到底是什么秘密,藏在那座大楼里?
他和小J先生,是不是在那半年中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又想起调查员的另一段话。在挂断电话的前刻,调查员似乎有些犹豫地说,还有一些不能确定的事情,乌子光最近似乎派人出入过程锦学院,在住宿的女生中调查什么事情,尤其对前阵子一个跳楼的女生的情况问得较多,但不知是出于电影拍摄需求还是其他。
翁露顿了顿,遂在电脑里输入新的关键词。
这回的新闻多了一些,但是看得出也是处理过的通稿,平淡如水。
程锦艺术学院,因感情压力而跳楼自杀的女生,胡蓝蓝。
一个美丽得有些嚣张的少女,目光里有着她似曾相识的兽性之光。
她直觉这样的女孩儿,绝不会因为简单的感情失意而跳楼,在演艺圈多年,她深知这样的普通新闻下,往往隐藏着复杂汹涌的真相。
但应该与乌子光无关。
这女孩儿绝不是能开启他心门的人。
到底是谁?
或许答案还是在那座大楼里。
翁露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她相信以她的了解,乌子光绝对不是会为了什么游戏项目而彻夜不归的人,除了电影,他对任何事情都没有丝毫兴趣。这些年来,无数的投资商和机遇在他的门前叩响,他连望也不曾望过一眼。
他甚至厌恶。
去程锦学院秘密调查,主动放弃对程锦作假事件的追究,不顾名声弃用原定主演起用新人主演,他最近的种种怪异行为,都不像他本人所为。
他就是一个痴人,对电影痴狂,对往事痴狂,对小婉痴狂。
小婉
她的心又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去那里,绝对不是为了事业,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
那楼里,有着他在意的人。
她突然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按下了手中的电话。
电话里很快传来乌子光的声音。
“什么事?”
听得出,不久前的争吵,令他疲惫,却也令他内疚,他的声音,应该算是温柔。
翁露知道,如果要修复他们的关系,最好此时不要惹他,但是她已经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魔咒,她不再奢望能回头。
“想问你一件事。”她说,“《锦夜之城》和你有什么关系?”
电话里沉默了,她似乎听到他渐渐急促的呼吸。
“你调查我?”良久,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压抑一字一句地传来,“我不会原谅。”
电话里传来挂断的忙音。
翁露无力地垂下手臂,她已经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不是一个情感外露的人,他也不爱说谎。
的确是出现了他在意的人,他才会不要她,他才会彻夜不归。
不会是小婉。
小婉已经死了。
那么,是新的可以代替小婉的人?
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手心的肉里,疼痛也不能令她清醒。
不原谅又能怎样?
我是你的陌生人,我甚至不是你的影子,你恨或不恨我,我都没有存在的意义。
我为什么又要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