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风月-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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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才,一干朝廷的人到了书院,把先生给接走了。我们一打听才知道,蒙先生重回翰林院,并担任此次本省乡试主考官。”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先生是主考那又如何?在下以为,越是先生的学生,越该凭着真本事考出个样子来。以先生的为人,你们以为他会徇私么?”
一席话却也没能让这几位凉了走门路的心,这些人只是希望孟觉晓能够出这个头罢了。因为孟觉晓是蒙先豪最看重的学生。一干同学带着失望的表情告辞离开了,出了门后一位同学酸溜溜的说:“孟兄看似淡薄的紧啊!”
“说的好听,谁知道他有没有私下里已经走通了先生的门路。要知道往日跑先生书房最勤快的,便是他孟案首。”这话是另外一个同学说的,这等诛心之语有点听不下去了。
“你们瞎说什么?无凭无据的事情,还是想着怎么见着先生是正经吧。”这个话算是把大家的心思又点燃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了起来,最后还是出的主意,大家去求红玉,请她代为传话。
方针定下了,大家便凑了二十贯钱,一起去找红玉疏通。一干人找到红玉,含蓄的提出疏通的意思后,红玉连连冷笑道:“别说是二十贯,二百贯我也不会去做这个事情。你们都是读书人,都有秀才功名的,跟着先生就没学点正道么?”
一番话说的这些人羞臊无比,灰头土脸的走了。
孟觉晓送走同学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才那些同学的目光,他是能感受到的。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孟觉晓不想解释,也不想靠关系考中,这点气节孟觉晓还是有的。只是觉得同学之间的情分,因为这个事情而出了裂缝,心里感觉到无奈而已。
九月二十八日凌晨,孟觉晓顶着一双熊猫眼起来了。一再告诉自己要淡定,但是躺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连带着身边的珠儿也都跟着受罪。下半夜总算是迷迷糊糊的迷瞪了一会,天还黑着,庄小六就在外面敲门了。
一番梳洗,兼职书童庄小六背着考箱和行李跟着在孟觉晓后头,两人在黑暗中默默的往贡院走来。一路之上不时能看见早起的考生,纷纷往贡院门口汇集而来。
黑暗中人头涌动,但是都非常安静,没有敢于喧哗者。即便是有伴而来的,也都是相互之间低声说话。孟觉晓觉得有人轻轻捅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见是。
“张兄来了!”
“来了!孟兄。”说着结结巴巴的低声道:“那日之事,孟兄不必介怀。”
孟觉晓叹息一声道:“人生有几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坐过牢。同学之间算是一铁,这点事情算的了什么?不会往心里去的。”
这个说法挺新鲜,听着不禁笑了起来,气氛也为之一轻松。这时几个同学也悄悄的靠了上来,纷纷朝孟觉晓拱手致意。
微明之中前方一阵骚动,两盏灯笼开道,一身官服的蒙先豪和周致玄一起出现。前者为主考,后者为副。蒙先豪强调了一番考场不得舞弊之类的话后,宣布开门。
乡试的检查之严,比起童生试当真是天上地下。十人一组靠墙站着,揭开衣服一番仔细的搜查。查到一个舞弊的,能得三贯赏钱,难怪检查的兵丁一个比一个严。
眼看轮到孟觉晓他们进门时,听见前面有人一声哀号!接着一名考生被两个兵丁架走,一路上考生哭着喊着,声音凄惨至极,在这天未放晓的时分,惨叫声渗入了每一个考生的心。被查出夹带的考生,这一辈子就别想参加科举了,仕途之路到此为止!
终于轮到孟觉晓他们了,整个检查的过程孟觉晓都是闭着眼睛,解开衣服任这些兵丁搜身。不要说这样有辱斯文,哪一个金榜题名的考生不是这样过来的?
总算是检查完毕,庄小六背着行李跟着进了贡院的门。进的内龙门前,孟觉晓看见蒙先豪背着手站在门前,脸带微笑的看着一干他的学生。一共是八个临江书院的考生,每一个人都检查合格。
看见先生,孟觉晓第一个做出反应,微微拱手点头致意,迈步进了内龙门时孟觉晓记住了两边的对联。上联:场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北斗,下联:联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注:此联为福州贡院联,见笑了。)
其他学生也学着孟觉晓的样子,朝蒙先豪微微拱手,鱼贯而入。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是真的站在属于自己的号舍前时,孟觉晓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驴粪蛋儿外面光了。门朝南开三面墙,顶棚上的蜘蛛网说明了长期霸占此地的是谁。叹息一声,放下行李,孟觉晓拿起带来笤帚,动手打扫。
几乎每一个号舍都在上演这一幕,只是有的人准备不足,手里没家伙。只好找号舍前的监考差兵帮忙,结果是付出一串钱,才能得到工具。一干考生明显没心情去计较这些,纷纷付钱拿家伙。接下来的问题又出现了,秀才们在家都是啥活都不干的,这当口多少有点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意思。总之真正的体现了孟子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要想中举,先得过这一关。你要有能耐,不打扫也能在这其中抗三天,还能写出锦绣文章,囫囵身子出去,那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在这方面孟觉晓还是有优势的,前世读书和工作,都是单身生活。打扫卫生算个啥,手脚麻利的先扫灰尘,然后打来水,拿出准备好的抹布擦拭。忙了一上午,总算是弄的干干净净,号舍里头算是能呆人了。
正式进驻号舍,孟觉晓肚子先饿了。没说的,从考箱里找出油纸包好的满头、花生米、咸菜,架起炉子热了热,吃饱喝足了反倒觉得没了精神。昨夜实在是没睡好,干脆先睡一会再说。
这一觉起来,已经是黄昏了。梳洗吃喝,精神抖擞的打开考题。头三天考的是四书五经为题的文章,也是乡试的重头戏。实际上,这一关没考好的,基本上就没啥机会了。文章你都写不好,你还搞什么搞。
题目都是出自四书五经,由信封密封装好。其中三道《四书》题属于必答,五经题二十道,选其中三道来做,还有一道题是由考生自拟题目写一篇。一共是七篇文章,其中前三篇是重中之重。
贡院只发了三根蜡烛,看这意思肯定不够用。孟觉晓寻思一番,点上一根,把三道四书题的思路先整理出来,弄出一个纲要后,看看一根蜡烛也快差不多了,吹灭蜡烛倒头便睡。
次日孟觉晓起来的较早,兵丁错愕的目光之中,于走廊上打了一趟拳。然后才梳洗弄吃的,吃饱之后天色已明,拿起昨天拟好的大纲,写起来便顺了。
卷二江南之秀 第三章气势
前三篇文章孟觉晓做的准备最足,四书是儒家的精神根基,这三篇文章做不好,阅卷的时候直接就给你X了。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翻腾。残酷么?残酷!这就好比在现代的中国,研究生必须过五级半。虽然两者其实并不具备可比性,但是结果是一样的残酷。
三篇文章从草稿到抄撰完毕,孟觉晓用了整整一个白天,做完之后检查了近十次,没发现任何问题才放心的开始下面的题目。第三天的上午,前六道题目孟觉晓都做完了,面对最后一道自拟题文章时,孟觉晓为难了。
这篇文章不要求字数,但是这种文章却很难写。奇怪么?不奇怪!命题作文其实好写,因为有个明确的目标。作为一名当代人,这样的题目或许不难,但是穿越者的思维是有很大差异的,因此孟觉晓为难了。
写什么呢?
不能说孟觉晓那些同学功利,在人选重大的考验面前,每一个人都会有功利的心态。此刻的孟觉晓,首先想到的是主考官蒙先豪。想到他的境遇,想到他的为人,想到他的行事风格。沙漏在无情的下泄,最后一天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孟觉晓依旧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看看时间还够,孟觉晓站了起来,走到过道里伸展一番手脚,活动一下筋骨。突然孟觉晓的脑子里出现了一幕景象,临江书院的竹林边,有一个荷塘。孟觉晓顿时感觉到自己找到了一点什么,可是脑子突然短路似的,就是想不起来自己要想的找到的东西。
使劲的拍着额头,孟觉晓还是没想起来,叹息一声孟觉晓回到号舍。拿起笔的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心里一阵激动,找到了,我找到了。
这一次连草稿都没打,孟觉晓便落笔了。
乡试考三场,每一场考三天。第二场农桑策问,第三场诗词也很关键,能不能填一手好词,意味着能否有一个好名次,这点和当今德裕皇帝的喜好有关。
孟觉晓的身体算是好的,三天下来照样累的跟条狗一样。很多考生在考试的过程便倒下了,被监考的兵丁面无表情的抬出去。相比他们,孟觉晓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考完之后,孟觉晓回到家里蒙头大睡了一场。接着下来便是等待!
所有被选中文章被推荐到两位主考面前,考卷是糊名的,从表面上看起来是可以杜绝一些作弊的。前二十名的文章由总监督齐王看着蒙先豪做出选择的全过程!
蒙先豪选择的重点,放在了最后一篇自选题目上。文由心生,蒙先豪的想法被孟觉晓猜到了。自选题,往往最能袒露一个人的心性。如果别的人主考,孟觉晓或许不能得逞。
二十份卷子,蒙先豪无一例外的只是大致看看前三篇文章,重点看最后一篇文章,然后看诗词部分。看到最后一份卷子前,蒙先豪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
最后一份卷子,单单就文章而言,阅卷考官和副主考周致玄放在初阅第二十名,是有道理的。文章中虽然有不少独到的见解,但是就整体性而言,还是略显的不够严谨。当然这份卷子最大的可取之处,便是那整齐的如同印刷出来的卷面。蒙先豪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又不敢确信。
跳过中间三篇文章,蒙先豪看到最后一篇文章时,引文是一篇短文,起初还不以为意,正准备随手放下卷子去看诗词部分时,蒙先豪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予独爱莲指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看到这一句的时候,蒙先豪觉得胸口一股气血在涌动!呆呆的看着卷子好一会,蒙先豪总算是放下卷子,轻轻的一转递给了身边的期望李雍后。蒙先豪站起身子慢慢的走到窗前。望着那窗外纯净的蓝天,望着枝头挣扎着呈现最后一点绿色的树叶。秋蝉在霜降之前负隅顽抗的鸣叫着,秋风起处一片片的落叶摇曳舞动不肯落地。
“好!”身后传来齐王的喝彩声!蒙先豪也不回头,继续的看着窗外。
一直默默等待的周致玄,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其实孟觉晓的文章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故意放在最后一份。因为人的习惯,往往是头和尾的时候,注意力比较集中。再者,这一次的自选题文章,大多数数平平无奇,都是一些辞藻华丽的骈四俪六之作。唯有孟觉晓这一篇自选文出彩,周致玄放在最后一位就是让蒙先豪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主考官和监督的态度出来了,周致玄上前拿过卷子,假模假式的仔细看看后笑道:“如此,这份卷起取第一,也不知道是哪家孩子,竟入了王爷和蒙大人的法眼。我看他的文章,新意有余而严谨不足。”
蒙先豪这个时候回头,严肃的说道:“孟大人,朝廷取士不仅仅要取一个人的文章,更要重视一个‘德’字。本官看这份卷子,虽严谨不足,然见解独到,每每有切中要害之语。再看他最后一篇《爱莲说》,可见此人之德才兼备。”蒙先豪说着突然停住了,楞了一下看看满脸微笑的周致玄,突然反应过来了。
虽然反应过来了,蒙先豪还是忍不住得意的笑了起来。这个坑,跳的他心甘情愿!
在人生的重大关口之际的等待,往往更能折磨一个人。孟觉晓没有神仙般的淡薄,等待对于他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幸运的是孟觉晓有个好兄弟,张光明来到了省城。
“三弟整天窝在家里,也不怕憋出毛病来。”张光明来到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把在家里憋了三天,只是见了几位同学而未见外人的孟觉晓拽出了门。
秋高气爽,张光明出门便提议:“去登高吧!”
孟觉晓被强行拽出门,兴致不高的摇头道:“不去,没力气爬山。”
很明显抗议无效,孟觉晓被拽着爬了一天的山,回到家里这两日出现的等待失眠症好了,睡的跟猪一样,比考完三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