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饕餮宴-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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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掉袖子上沾染到的药末,只觉得用药对我来说已经是愈发顺手了,倘若武功再也回不来,不如哪天就彻底跟了阮缃融使药去。
一说到阮缃融,却是数不清道不尽的愁。
天地之大,我又该去何处,还非得抢在卓人芳前面找寻到这家伙。带走那家伙的人,若不是卓人芳,那又会是谁呢。
或者说,他真的是自己走了。只是闭着眼睛,仿佛就能看到他仓然出逃的样子。
头捱在墙上,手指不觉扣进了耳边贴着的墙瓦之中。
阮缃融啊阮缃融,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只可惜,这并不是现在的你能决定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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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像是来自尘世间的声音,倒如一场不大真切的梦境。
揉了揉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面孔,一时之间竟有些木然。
「大人?!」那家伙又重唤了一遍,他正弓着背打量着我。
我不禁伸出了手,下意识掐住了他的脸。
那家伙立马夸张地叫唤起来,不断地痛呼道,「嗷,嗷,好痛!大人松手,快松手!」
却是真实的触感。
我放开了手,他顿时跌坐在了地上。
侧首望向他,还有些迟疑地确认,「贺灵,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跟着那位大人一同来找您的。」
「那位大人?」
「噢,对了,话说回来,大人,你又为何会倒在这里,是身子不舒服吗。」
苦笑着回应道,「不碍事,大约就是彻夜未眠累着了。」
「大人您彻夜未眠?为什么。」
「贺灵,何时轮到你来向本座提问题了。」
「可是!对……对不起。」他的声音逐渐变得低转了,脑袋也跟着耷拉了下来,看上去颇为沮丧。
其实与这孩子重逢不是不高兴的,毕竟之前还多有记挂,如今确认到他的平安总算是放下心里的一件事来。只是被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追逐着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犯了恼。此时见到他这副模样,却又再次于心不忍起来。
遂决定不再看他。
我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灰尘,轻道,「贺灵,走了。」
「哎?!去,去哪儿?」
「怎么,不愿意跟着本座?」
「没有的事!只是要先和那位大人说一声才好。」
又是那位大人。
除了我以外,贺灵鲜少对其他人这般称呼。此时再次听到,不觉又重新记起。
于是比较认真地又重新询问了一遍,「贺灵,你方才所说的那位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大人,那个得从我去苗疆找您开始说起。」
「你……真去了苗疆?」
「是啊,贺灵原以为那个人会直接带着大人回苗疆呢……」
提到秦歆樾,气氛再次凝重起来,我与贺灵大约全都各怀着心思。
不过如此一说,我便了解到这段时间以来贺灵的动向,也省去了功夫再加以询问。只是……在苗疆那片地方,他能遇见了谁?
这时听他继续说道,「以前就听说苗人仇视汉人还不知道为何,等到亲自见了才知。看看,我走了一路早就又渴又饿的,原本忍不住找了一户人家请求留住一宿,哪知那位看上去挺和善的老婆婆一听说我是汉人,竟然就拿扫帚将我撵了出去。」
闻言,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哦,竟有这等事。」
「大人……你在笑。」
「没有没有,贺灵你继续。」
他撇了撇嘴,继续讲了下去,「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打听到当地有一家……咳,那什么的老板,似乎对汉人十分友好,所以我就慕名而去,然后就见到了那位大人。」
话已至此,我心中一动。
仿佛凋落在某个角落的记忆又在一瞬间猛然复苏。那个人的容貌,那个人的一切,都在眼前鲜活起来。
与此同时,兴头上还有了别的预感,譬如……
贺灵的语气已是完全兴奋起来,似乎已经忘却了方才我无心的呵斥,以及落井下石的嘲笑。
「大人,我真的没想到,那位大人原来也认得您!」
霎时间,我脸色一黑,泉思亦如潮涌般顿涌。
第一百六十四章言 斗
「贺灵,你该不是见到那个家伙了吧,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浪荡家伙。」
「吓?这种事,樊大人有被世人这样称呼吗?」
不由得暗暗抚额,竟与所料的分毫无差。
而对于贺灵的问题,我总不能回答,拜那个人所赐我才犯下了某件足令我如今追悔莫及的事情吧。
贺灵却未注意到这些,仍献宝似地说道,「不过樊大人可真是神人呢,我只把情况大致与他讲了一遍,他又花费了半天工夫,即调查出原来大人您并未到达苗疆。」
这并不稀奇,那人在情报方面向来堪称一把好手。
所以我只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哦,是吗?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说是想念大人的紧,所以与我一同来了中原。」
「这个啊,本座知道。」
「哎?!」
「或许,适才已经见过了吧。」
「大人您已经见过了?!」
「可话说回来,他又何以装成不认识本座。」
「不,不会的呀,樊大人明明说过,您化成了灰他都会认识您……」大约是意识到了后半句话的逾越,说话时他愈发底气不足起来。
这时,恰有一个声音十分突兀地插入。
「贺灵,你在说咱家什么。」十分熟悉的自我称谓。
那声音中带着凉薄,又带着一丝不可消磨的艳丽,引得我俩同时侧首。
前方斜对角处,倚靠着青灰色的墙面无比妖娆地站立着的,正是我方才在街上邂逅过的那人。
贺灵赶紧站了起来,就连我唤他怕是都未能如此反应之快。
「樊大人,我找着大人了!」
我瞥了眼贺灵,心道他还真不嫌拗口。
那人笑道,「是吗,找到也好,省的咱家花了大把的银子还无处兑现。」
张口闭口之间便计较钱财之事……果真还是他的作风。
更何况还当着我的面如此毫无顾忌地说出这种话,贺灵在旁约莫是有些着急了,更怕影响到内部团结。
他急欲辩驳,我却低喝了一句令他噤声。
向前迈出一步,我冲着那人抿起了嘴角,「本座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樊玫缀。」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不加任何修饰。
而直点出名字来的那人竟不吭一声,却挪动了脚步朝我愈走愈近。
其间,我注意到贺灵一直都在惊惶无比地打量着我俩,直至摇摆的视线逐渐定在一点不动。
那人正与我近至咫尺,他还带着斗篷,被风轻扬起来的轻纱下,隐约可见他那尖细的下巴。
于是他无声地伸出右手,掌心摊开在了我面前。
已是同一时间,我有所感知地蹙了蹙眉头。
「拿来。」毫不含糊地索取。
「什么。」
「你欠咱家的房屋修缮费,共计五万两黄金。」
……他记得可真清楚呢。
闻言,贺灵即时张大了嘴巴,那忧心忡忡的反应显然在后悔之前错判了我与眼前这位奸商的交情。
我故作不屑地掰起了指甲,「像这种微小的开支,直接去碎荷山找瑶儿提取便是,以后都毋须知会本座。」
「大人……金瑶大哥会晕过去的。」
下意识瞪了贺灵多嘴的那孩子一眼,他顿时捂住了嘴巴。
樊玫缀道,「为了区区五万两,咱家犯不着如此。只是……你若是一直拖欠着,咱家自有法子让你记得一辈子。」
心知他素来说到做到,不过仍抱着“你能奈我何”的侥幸心理回答,「哦?既然如此,本座倒要好好期待一番才是。」
「说起来我馆内的红牌已空缺将近一年之久,这期间翻了红牌的牌子预支费用了的,以及未翻牌子却已登记排队的,少说也有几千人吧。这么一直拖延下去终归不是个事儿,好在那劳什子卖身契还在咱家手里,想要何时召回红牌全凭咱家喜欢。」说着,他竟然停了下来,意有所指地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譬如现在,正是绝佳的时机。」
「……」
我被瞧得浑身一震,心内愈发纠结起来。
依他樊玫缀的情报网来说,大约已经知道了我最真实的状况。再加上一个极有叛变倾向的贺灵,揭开我家老底可能只是迟早的事。
呜,所以说,最恶不过美人心呐……
就此心觉窝囊得厉害,料想不到时至今日竟还能出一人令我对他无计可施。在伟大的情报面前,一切皆空为零。更何况对于这个人,我还有其他想法。
当下缓缓道,「本座全悟了,这回是你赢了。」
他噗嗤噗嗤地笑了出来,犹颇为得意地感叹,「悟了甚好,悟了甚好。」
何谓得寸进尺,何谓蹬鼻子上脸,看看吧,这就是。
我咳了一声,「不知樊兄几时回程。」
「不忙,咱家与你多日未见,也该寻个时机好好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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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我算不得当地人,可与樊玫缀一比,却成了地地道道的东道主,此时若还被一名外来客招待,一般人定会觉得不妥。
而我,从不会与一般人走同一思维模式。
毫无自觉地对着满桌佳肴大快朵颐,直至腹内空空的感觉被逐渐一层一层地砌满,才稍停了手里竹箸。
还端着一整碗没被吃掉几口的大盅白米饭,贺灵惊恐地嚷嚷,「大人,你几天没吃饭了?」
呔,这焉能怪我。与卓人芳那心术不正的家伙呆在一起,难免不防着他一手。
示威般地瞪他一眼,他即吓得不敢动弹埋头扒饭。
同时接受到来自对面,那略带考究的目光。
这时候坐在楼上的包间里,樊玫缀已将斗篷取下,颇为讲究地搁在了边上。那张面孔一如记忆当中那般,精致而耐看,恰是我喜欢的。由此,对这人的欣赏,更加深了几分。
未等他开口,我率先道,「你还想问什么,本座问无不答。」
大约是受到了鼓励,他沉吟半晌,终于将话挑明了开。
「所以说,你其实就是中原邪教之主。」
「正是如此。」
「当日在我馆内,咱家便发现了你有心掩盖自己的身份。那时我只当你在中原与人结怨担心仇家报复才有此一举,却没有想到在那背后竟有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如今,这已算不得秘密。」
「话虽如此,可你从未亲自与咱家说过什么。」
所言无差,若我有什么愧对于你,那便是这个了。
忽而话锋一转,我问,「之前在街上遇到时,你就认出本座了吧。」
「哦?你是想说,为何没有立即相认?」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咱家不过是想看看,你还能认得出咱家罢,可惜你忘了。」
其实也不算忘了,却不能如此肯定地与他说出。
他仿佛不甚介意般地继续道,「之前在找寻你的过程中,咱家派出去的探子得到消息说距离此处几十公里外的琅琊门里发生了异动,并与你有关。于是嘱咐人一直盯着那里。后来的那琅琊门什么门主要来这里的消息,咱家也是事先知道了的。」
我微微抬眸,「你是说……」
「不错,咱家知道那位黄衣公子的下落。」可能见我面色不大好,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他会选择这种时候离开,咱家也是相当意外的。」
我没有理由去质问一个刚出现,并且与此事毫无关联的人,为何不拦住阮缃融。认清楚这一点之后,更愈发觉得怅然。
然而那个人的情况却已不容人再等待下去,我必须马上知道他的下落。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一百六十五章苍 苔
「这里是……」
抬头望了望眼前的石洞,竟有些没来由的悸然。
樊玫缀回答,「一分确实亲眼看见那位黄衣公子进去了这里。」
一分是樊玫缀的随身护卫,此时站在樊玫缀身旁稍微靠后一些的位置,朝着我十分有礼数地点了点头。
我不禁张口反驳道,「那家伙向来最讲究不过,怎会来这种地方。」
樊玫缀耸了耸肩,「这个咱家可就不知道了。」
心知多说无益,于是径自地先走了进去。
贺灵惶惶张张地跟了上来,有些惧怕地抓住了我的衣袖,「大,大人……」
「贺灵,怕就在外头站着罢。」
「可是大人……一个人站在外面更害怕啊。」
登时无语,懒得再与他多言。
贺灵支起了火把左右打量着,只见高高的山岩内壁上布满了青苔,看上去湿漉漉的。
皱了皱眉头,这种地方即便是我也是不愿意多来的,何况换作那个人。
正想着,听闻身后“砰”地声响。反射性地立马回头,却见樊玫缀的头顶上忽然凭空多出了一把油纸伞来,是一分正为其殷勤地撑出了一片天地。
不由得没好气起来,「这种地方不进也罢,你何必还一直跟着来。」
樊玫缀理所当然地笑道,「稍安勿躁,待会儿见着他,指不准你会怎么感谢咱家。」
「……」
我黑着脸仍自顾自走着,愈到里面,路越窄,偶尔有爬虫蝙蝠肆虐,贺灵吓得惊叫连连四处躲闪,终于招来我一声不耐地低喝,「闭嘴!」
他哽咽了声,委委屈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