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凤影-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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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影眨了眨眼，问易别城，“你觉得独凰刀会在哪儿？”
“那要问你了。”易别城懒懒望过去。
凤影耸肩，“我觉得我身后的刺青只是块儿刺青而已，你就不能放过它么？”
“不能。”易别城答的斩钉截铁。
有人拦住了马车。
易别城掀开帘子，朝外望去，见是三个人拦在路中，冷笑道，“关中三虎，你们也是为了独凰刀？”
“把凤影留下。”金虎体格雄壮，是个直爽之人。谁料遇见了凤影之后，行为多偏激，脾气也暴躁了起来。为了凤影，他甚至拦了易家的马车。
武林中总有几个家族是极其有名望的。
洛阳寒氏，江都易家，不周山吴氏等，这些家族名声在外，又黑白通吃，在他们身上动心思无异于自找死路。
易别城对关中三虎并不关注，所以也算不得有好感，但也并不交恶。如今金虎拦路，易别城也不恼，只是冷冷的道，“他是我花钱买下来的货物，不是你的。”
“那我们也不废话了。”金虎朝着银虎和被迫来的小虎点了点头，三人一同上前争抢凤影。易别城所带的人武功也并未高强到哪里去，不然也不会让易别城着了那银巧的道。
可对付关中三虎，仗着人多，收拾他们还是绰绰有余。金虎像着了魔似的，说什么也要抢走凤影，凤影看着金虎那模样，摇了摇头，窝回了马车里。
“金虎，我绝非不讲理之人。”易别城听金虎败仗，却依旧在马车外叫嚣，走下了马车对着金虎道，后又转身将凤影从马车里拽了出来，看着金虎，“你问他，是否愿意同你走？”
“若他不同意，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易别城补充。
金虎见了凤影，激动得眼含热泪，就要上前去带凤影走，凤影摇头，“不，我不走。”说完就上了马车。
金虎如遭雷击，不懂凤影为何不和自己走，仍在下面喊着，“凤影！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姓易的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傻了！”
凤影再没说话。
马车又启程，将关中三虎远远甩在身后。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明争暗夺凤影，都被易别城和龙潜月解决掉了。这个时候，凤影却出现了问题。
自从武功被废掉，凤影身体就很虚弱。近来天气冷，虽则一路向南，乘轿和坐马车又怎能比得过烈烈寒风，凤影还是病倒了。
前二十年从未患病的凤影这一次却是病得无比重。
目光涣散，浑身发烫，头脑极不清晰，躺在床上，想说话又不能。龙潜月心疼，一个大男人去熬药，床前伺候着，很是细心。不久后凤影陷入昏迷状态。
这一日，龙潜月见凤影没有醒的趋势，还是心急，冲进了易别城的房间里，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道，“他病得太重，我要带他回山了。”
易别城放下手中的茶杯，靠在椅子上望着他，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他是我的。”
“你要是想要藏宝图，找人临摹一份不就是了，要他做什么？”龙潜月将这些日子想出的办法说了出来，易别城不置可否。
“反正我是要带他走的。”龙潜月认真的道，不知怎么，看着易别城的模样，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情绪。
易别城摇头。“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带不走。”
“你别忘了，你这条命可是我给你的！”龙潜月旧事重提，冷笑道，“当时也不知道是谁要寻死觅活，就凭这点儿情谊，你也不至于为难我吧？”
易别城咬了咬牙，他知道龙潜月总是要提那件事的。当时，为了迷惑金巧银巧，他还叫得很放浪。想起那一夜的窘境，易别城眼里渗出杀意。
龙潜月做了这么多年杀手，自然是能感到这一股寒意的。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上前一步，郑重的道，“我这人向来守口如瓶，不该说的事儿绝不会说。你若是想当这一切都没发生，完全可以，只是凤影我真的要带走。”
“他不会死的。”易别城认真的说着，“我请了附近的神医，很快会到。”
龙潜月闻言，眼前一亮，心里也柔软了那么一下。他本以为易别城只当凤影是藏宝图，却没想过他还在意凤影的死活。
易别城像是读懂了龙潜月的眼神似的，只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龙潜月呵呵笑了笑，“我去看看来没来。”匆匆退了出去。
不久后，神医来了。龙潜月见了那神医，很是讶异。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江湖中早有名号的神医何圣手。
何圣手去替凤影看了看，愁眉不展，一个劲的叹气。龙潜月问什么情况，何圣手只道，“奇怪，很奇怪。”
“怎么回事儿？”龙潜月问。
“他中了很深的毒，虽说种种毒性相互制衡，可仍旧早该死了。”何圣手摇头，“现在没死，才是奇怪。”
“你胡说什么！”龙潜月气愤不已。
何圣手一边摇头一边问，“他以前可会武功？”
“会。”龙潜月还在为方才的话所生气，闷声答着。何圣手点了点头，“噢，我懂了。”
“这些毒也不是没有好处，若有内功在，以功化毒，二者相辅相成，武功日益高深，毒性也会相对平静。可如今他武功尽失，毫无内力，这些毒便开始发作了。”
“怎么救？”龙潜月忙问。
“救！”何圣手瞪大了眼睛看着龙潜月，“救什么救？尽早准备后事吧。”
“你什么意思？”龙潜月睚眦欲裂，上前欲抓住何圣手的衣领讨个说法，易别城出声道，“住手。”又上前挡在了龙潜月和何圣手之间，礼貌问道，“真的没救了？”
“哼哼，我说的还能有假？不信我的那你请我来作甚！毛头小子！若不是看你姓易，我至于跑这么老远就为看一个死人？哼哼！”何圣手气呼呼的走了，龙潜月看着凤影沉睡不醒的模样，只希望他还能站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带他下山……
行侠仗义。
“现在好了……”龙潜月极其挫败的坐在了地上，靠着凤影的床，看着刚送走何圣手回来的易别城，又收回目光，低下了头。
易别城抿起唇。
“你不是说要带他回山么？回吧。”突然的一句话，使得龙潜月清醒。
对呵，回山还有希望！无名山有药谷，说不定能救凤影一命！
只是路上这些天……他能挨过去？龙潜月找不到更好的主意，便道自己去传消息，匆匆出了门。易别城看着凤影沉睡的模样，沉默不语。
他没有想到过，凤影的身子骨居然这样。
按他原本的打算，买了凤影，能使龙潜月跟来，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龙潜月，将凤影交还。一路上还有易家名号在，不至于使龙潜月被追杀得太紧。
可如今是想保都保不成了。易别城转身回了房间，不知如何面对离别。
算起来他与龙潜月认识三年了。三年前他就见过龙潜月。那时他被邀去冷梅山庄做客，龙潜月接了生意来杀人，来去如风，杀了冷梅山庄的宾客，扬长而去，自那时起他便注意上了这个杀手。直到他听到消息，龙潜月的老巢在天水镇，便随便带了几个人，找到了天水镇，在那住下了。谁料世事无常，他刚睡着，就中了毒，被带到了龙潜月面前。
纵然是想重新认识，却没有想过以这种方式相遇。
回忆戛然而止，全因龙潜月的怒喝声，回过神的时候，推开门的龙潜月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
“我师弟呢？”龙潜月怒气冲冲质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诱僧（五）
嗅着熟悉的佛香味儿，凤影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脱下了僧袍的青灯，头发也长出了薄薄一层。凤影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去。最近的梦越来越离谱。凤影梦见他和青灯对雪烹茶，在昏黄的烛火下滚成一团，就这样到地老天荒。
原以为的地久天长，也不过是黄粱一场。
凤影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等他再翻了个身，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穿着短打青衫的青灯，眨了眨眼睛。
青灯将凤影从床上捞了起来，给他喂了水，将他抱在怀中。
凤影觉得自己的身子很沉，便自己撑了起来，倒回了床上，尝试着说话，喉咙里发出一些不成字句的声音。
第一句组织好的语言是“青灯”。
青灯开口说道，“我熬了很多药，需要你喝。”
“嗯。”凤影点头，咬着唇，半晌才道，“你被逐出佛门了么？”
“我从不信佛。”青灯转身去拿药，凤影环顾四周，见这是间普通民居的样子，像极了当初在屏果山下住的那段时间。
“我早该知道。”凤影躺在床上，苦笑，青灯端着药回来，喂给凤影，凤影也如数咽下。
青灯看着凤影乖巧的喝药，心下恻然。
这些日子，他的功夫依旧没有长进，可对凤影却始终放不下。他想念凤影的身体，哪怕那是被其他人所用过的。
当然，他也要承认他恨那些人。
“这些天你做什么了？”凤影喝完了药，平静的问着。
青灯亦是平静的答，“杀了些人。”
“你的目的不是达到了么，还杀人做什么？”凤影心生疑惑。青灯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尚思贤没死。”
“我以为你亲手杀了他。”凤影懒懒的闭上了眼睛，又想睡过去了。
青灯冷哼了声。“我没见到他的尸首。”
“非要杀了他才罢休？”凤影淡淡的问。
“嗯，他杀了我全家。”青灯面对此时的凤影，竟无比坦诚。
凤影也没有想到青灯会这样回答自己，像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包袱一样。
趁此机会，凤影又多问了几句。
关于这些日子，关于欺骗，关于一往情深。
“你知道我是他的儿子，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我报仇，是么？”
“嗯。”
“顾千机是你杀的，千秋雪是你杀的，顾小狐是你杀的，是么？”
“顾小狐被我追到了丞相府里，多半是死在了尚思贤手里。”
“你一边骗我一边杀了我师兄师姐，杀了那些掌门，只是为了让我和尚思贤相认，你再折磨我，杀掉我，去报他当年杀你全家之仇，是么？”
“是。”
“曾经是。”青灯补充道。
“呵，谁会相信你啊，不懂得什么叫爱，被困在仇恨里无法自拔，你说的话，说给狗听狗都不会信。”凤影喃喃的道。
“我知道你折磨我是为了引出尚思贤，他出现了么？救我了么？”
凤影语气激动，挺起身子咳了几声，又跌回床上。
这说话声却软了下来，像是恳求，像是无奈后的最后一次尝试。
“青灯，你能不能别在我身上打主意了。”
青灯没有应答，只是道，“你好好休息，不要想着离开，我就在外面熬药。”
他觉察出凤影已经病到了一定程度，但他并不想轻易离开他，因此只在凤影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出去抓了很多药，治风寒的，驱毒的，应有尽有。
青灯一边熬药，一边想着凤影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方才给他喂下的是驱寒的药，喝下之后想睡觉也是正常的。正当他拿扇子扇火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砰地一声。
一进门，凤影正躺在地上，挣扎着向窗户处爬去。
青灯走过去将凤影抱回了床上，凤影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口处，笑了。
“想当初我只要轻轻一动，就能跳出的窗，现在很好，它就摆在那儿……”
“凤影。”青灯轻唤了一声，替他整理好了头发。
“它就摆在那儿，拦着我，直到我死，也再出不去了。”凤影自顾自的说下去，并没有理会青灯。
“你累了，睡吧。”青灯摸着凤影的头，“别再动了，你想要什么，就叫我。”
“是么？”凤影昏昏欲睡，口中呢喃，“你给了我很多，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贪得无厌呢……”说完，凤影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青灯的手沿着他的发际线，眼角，唇角抚摸，骤然收回了手。
纵然他没有一刻承认自己是佛门中人，但此时的他万万不能动情。
否则……
妙法破，莲华灭，千年功德一朝散。
“凤影，你真是最难挨过的劫。”青灯的声音轻轻的，落入凤影耳中。
凤影将一切都听得真切，也听得何圣手说他命不久矣。当得知了这消息，原本该挣的，该得的，好似都不再重要了。
若能安安稳稳的度过余下的这些日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只是临死之前，仍有一桩心愿未了……
此时，无名山大雪滔天。
温暖的室内，充盈阵阵肉香。大锅里炖着不同种类的肉，大碗的酒摆在桌上，从窗户望出去，世上白茫茫一片。
“真的放得下了？”无名子喝得醉了，脸红通通的，看着对面的人。
男人鬓上有白霜，端着酒碗的手修长，墨瞳依旧，正如当初的尚思贤，只是风华不再。
像是参悟了生死一般，尚思贤点了点头。
“早在十七年前，我就已经死了。”
尚思贤的声音平淡，波澜不惊，细细叙述那一段早已尘封的过往。
“我本不该与疏影共存于世。”尚思贤提起这个名字时，眼里盛有深情。无名子点头表示知道，那个疏影，就是梅亦臣的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梅花神清骨秀，优先端庄，当初尚思贤去招惹梅亦臣，无名子就曾劝过。
这个世上又有谁能劝得住尚思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