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十八 作者:子勿为秦相-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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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白若潇可能会挂羊头卖狗肉的恐吓我不听话不好好和他读书就会如何如何,不过他的谎言实在是太拙劣了,无非就是再不听话就要被谁家的大黄狗咬或是哪个的花母猪踢,我一年以前就不屑于相信了,所以,最后连白若潇失去了让我正常长大的兴趣。
所以,我早就不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别的小孩子有父母的疼爱备至,祖父的含饴弄孙,可是我没有。再贫穷的流离失所 ,都没有忘记在死在逼上绝路之前的尽可能的天伦之乐,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从来都没有过的东西,自己也没有任何体会。或许原本就是命里无,不要强求,不要抱怨。
祁瑾昀在黑夜中的呼吸很是沉稳,我在他的身旁躺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吹熄了灯的屋子空旷而宽敞,但是我并不害怕,只是睡不着。
但睡不着不是一种永恒状态,所以我听了几次更夫鸡人的梆子之后,就慢慢合上了双眼。
第二天我醒的很晚,诺大的床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我睁开眼睛之后没多久,很快便进来了步履匆匆的奶娘,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把我抱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换了我的衣服,也动作麻利的开始熏香收拾被褥。
我在头皮发麻中脸颊发烫,因为我见到了锦被上湿漉漉的一片锦绣河山……
奶娘已经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了,但祁瑾昀见到我的模样之后却面色平静的轻描淡写,“可能是昨天白天赶路太累了吧,没关系,人不贰过就好。”
“人不贰过”是祁瑾昀最爱的一句话,收买人心的必备良品,无论谁犯了怎样的错,一句这个就能抚慰心灵的重创。
就像很多年以后他的表情凌厉而严肃的说道,“人不贰过,爱上一个人这种改不了的错,我一辈子只想犯一次。”
祁瑾昀接着对我说,“明天我就要回宫里去了,你和我一起。”
我点点头,行礼道,“是,王爷。”
我一直对祁瑾昀保持该有的一切礼数,一个陌生人对你再好,都不是原本就该如此的。尊卑长幼这种根本,还是不要丢的好。
后来那些狼藉的被褥可能是被处理掉了,反正我也不记得它们有怎样的花色,就像每一天过去的日子,没有人细问或是追究,反正这是小事一桩而已。
一床被子还要操心,那要是一个天下给了人,还不得操碎心。
、如何心甘
作者有话要说:除了没有逻辑,也不是特别烂呀。
《长安古意》里把原本是都城的地方的风光写的极好,引人心驰神往,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比目鸳鸯真可羡,双去双来君不见?生憎帐额绣孤鸾,好取门帘帖双燕。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片片行云着蝉翼,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御史府中乌夜啼,廷尉门前雀欲栖。隐隐朱城临玉道,遥遥翠幰没金堤。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俱邀侠客芙蓉剑,共宿娼家桃李蹊。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南陌北堂连北里,五剧三条控三市。弱柳青槐拂地垂,佳气红尘暗天起。汉代金吾千骑来,翡翠屠苏鹦鹉杯。罗襦宝带为君解,燕歌赵舞为君开。别有豪华称将相,转日回天不相让。意气由来排灌夫,专权判不容萧相。专权意气本豪雄,青虬紫燕坐春风。自言歌舞长千载,自谓骄奢凌五公。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因而我和祁瑾昀坐上了晃晃悠悠的马车向宫门走去的时候,我总是要时不时踮起脚尖来轻轻捅起帘子的一角向外张望,想看看街上的热闹。
模模糊糊的觉得市井应该多繁华,但是战乱刚过,尽管天子脚下安康多,但是乘隙逃入的灾民不得不说是大煞风景。
说的也是,又不是太平日久,哪来的人物繁阜。可是比不上《梦华录》里讲的“垂髫之童,但习皷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宵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敎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繍戸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皷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因为那就是一场梦,所以遥远,所以看不见。
祁瑾昀的声音尽管故作严厉,但也没有摆脱小孩子的色彩,稍显不耐烦的感觉,“十八,你能不能安生一会儿,以后有的是时间带你出来看的。况且现在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路上真的没有好看的,残雪枯草和面带土色的人们,都不是胜景。
我“哦”了一声,安安稳稳的坐下,打了一个哈欠,“好无聊啊,还有多久才到呢。”
祁瑾昀这时伸手摸摸我的头,“不要着急,再等一会儿就好。等到没了人声儿,就快到了。”
我抬起头看他,“原来皇宫就是没有人的地方。”
祁瑾昀虽然不喜欢我这样直白的结论,但是并没有批驳,声音略带一点难过,“算是吧。九五之尊,自然不能和百姓住在一起。所以,高高在上的天子最没有人气,是神明,不可亵渎。所以,自从我的父亲变成了父皇,我就没有了爹。君臣的那种距离,就再也不可能缩小成为父子。”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可能再亲近,是孤家寡人的悲哀。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一国之君就更永远不可能明白民间的疾苦了,再勤政的的帝王,如果脱离这片河山的一声一息,也不过是彼此摆布的两出大戏。
果然此起彼伏的喧闹渐渐熄灭,马车停在了宫门之前。尽管整个国家的生产并没有恢复,但是深宫大院的所有礼制倒是整肃森严的出奇。
经历了验明正身之后的侍卫的卑躬屈膝,一番点头哈腰间,马车驶进了朱红色的九重宫墙。前朝的皇宫比前朝的皇帝命长,还可以继续一朝天子一朝臣。
后来,真的是一语成谶,我真的像白若潇说的一样,果真学会了几段戏文。
我也明白了何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也知道了为什么没有人唱给谢榆岚“高皇帝在九京,不管亡家破鼎,那知他圣子神孙,反不如飘蓬断梗”——因为把自己烧成灰烬的谢榆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祁瑾昀有时候会在我的身边,不经意的出现,然后轻轻叹上一句,“天下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四者从来难并。”
我不知道祁瑾昀是如何定义这四种事物的,但我知道,或许很少的人也知道,祁瑾昀,其实不是他表面的那副模样。
祁瑾昀的封号是“景王”,《说文》里讲,“景,日光也。”
这个字很是吉利,有很多意思,如“日光”、“太阳”、“祥瑞”等等,但是无外乎都很美好。
由此观之,其实祁瑾昀的父亲,其实是很喜欢他的,包括他的名字里面的字“昀”,“昀,日光也。”出自《玉篇》,所以,祁瑾昀的名字应该和他的未来一样明亮。
但是,尊卑长幼嫡庶,实在是无法逾越的鸿沟。
祁瑾昀,虽是嫡出,但不是长子,尤其是当他的父亲有一个嫡长子的时候,他的身份其实就没有那么高贵了。祁瑾昀的胞兄祁瑾曜,有着新帝国里最纯正的继承人的血统。祁瑾昀的母亲是个聪明的女人,一边极力保证着自己和长子的地位,同时对幼子不薄不偏。这才让这兄弟两个看上去手足和睦。
这大概是最好的走势,祁瑾昀年少时候并没有兄长那般老成持重,才高八斗,只是马马虎虎,随着时间的流逝,反而越来越风流倜傥有闲情逸致的雅才,无心治国之道和用人之术。以至于外人眼中的成年后的景王,只会与庭院厮混终日不思进取。
我从来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曾见到十七岁的他,躲在景王府的后花园里,面前尽洒长安酒,地上是他原来的印章,摔得粉碎。我确信他不会高唱“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
他的眼睛里闪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戾气,那是即使曼陀罗开也压不住那种恶。
那天是祁瑾曜被册封为太子的日子,也是在那天的时候,皇帝陛下突然召见了祁瑾昀。
身为慈父,皇帝的表达的意思含蓄委婉,大概是说祁瑾昀的名字和他的兄长有了冲撞,为了避免以后祁瑾曜荣登大宝之后犯讳,就先改一下,以免以后烦恼多多。
祁瑾昀没有办法拒绝,也不敢这么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怎敢不亡。况且这两个身份的权威同时压给了他。
祁瑾昀只能跪谢,同时接受了他的新名字,同音不同字,“祁瑾洌А!
其实祁瑾曜并不是怕同一个字的冲撞——因为他们同辈排字,他只是害怕祁瑾洌г哪侵趾宓挠肴照浴
因为“曜”,耀也,光明照耀也。本义,日光。
同一片天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太阳。可以追逐和寻找的东西,也许本来就没有结果。与其争得你死我活,还不如韬光养晦的安度此生。
我替他拭去腮上沾的酒,“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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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食指蘸了酒,把字写在石桌上,“洌В墙鹱拥囊馑寂丁J峭δ研吹模还苤登剑境薪鸬拢蛐碚飧雒直纫郧盎挂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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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旗上都会写“劝君多买长安酒,南陌东城占取春”,但不会像祁瑾洌д庋苯影丫频莞桓霾患拔枭字甑娜耍羌狡铊'那么难受,我也只好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两个人就开始推杯换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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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年对我而言,无非就是第一次体味到了宿醉的痛苦罢了,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画不外示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不想有逻辑,而是逻辑不知在哪里。
成长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不必细细追究。
我好像是一眨眼之间长大的,也好像是一辈子才长大的。
下午的阳光斜斜的洒进书房。
我站在祁瑾洌У纳肀撸幻嫘跣踹哆兜淖芬渫拢幻婵此妥磐罚抗獠淮恚惨恢辈煌1剩」芪医驳接腥ぶ拢不崆嵝Γ滴业笔钡挠仔。聪缘糜行├洳欢〉拿俺鲆痪洌叭松皇溃舭拙怨叮鋈欢选!
正要去给他倒茶的我不由一愣,不知道怎么答话,只好勉强说道,“王爷说笑了,您只是及冠不久而已。人生即便不满百,也是长久着呢。”
祁瑾洌庾糯剩骄驳挠胛叶曰埃笆耍奂洌愣颊娴目煲肆恕!
其实那年的我,十五岁,换言之,只是祁瑾洌Ф凰炅硕眩饽昙停茄礁眨缁
只是如今已是住在景王府里的祁瑾洌О樟恕
我知道,他在画卷上绘着远近,绘着实虚,绘着真幻,独独不会绘表里。
远处有遥远的山色,模糊的驿道,浅滩的云翳,小的像米一样的疲于奔命的马,和一地看不真切的、因熟透而无人摘取的野果被践踏成泥浆的惨色。
近处是衰柳,近处有死蝉。
只是遍及此画,无一人。
我放下茶盏的时候他便随后端起,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接着指着一根象管,对我说道,“十八,题首词上去。让我看看你的字练得怎么样,哦,还有,顺便考考你学的诗文。”
我一向对这种殊荣愁眉苦脸,远不如令我去唱一段新学的戏更简单——因为祁瑾洌Р换岢罚圆换岫晕彝悠缆郏」芟肺牟缓醚В豢墒牵氨黄取薄拔扌恼隆钡钠铊'一腔热情几乎全都揉给了琴棋书画诗酒茶,一字千金。
其实,我认为,还是老管家最懂他的主子,“王爷哪里是韬光养晦,他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