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君 作者:断弦焚天-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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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陨心里一惊，是谁？他急忙转过身去。
在瀑布下水潭一角，一名老翁坐于岩石之上，正对着他微微一笑。
“你是谁？”蔡陨心里一惊，此老翁一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神却十分明亮，更重要的，他站在那里，蔡陨有种错觉，假如老翁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自己就看不到他似的。
“垂钓者。”老翁微微一笑，笑容十分和蔼，同时举了举手中的钓竿，此时，蔡陨才发现他手里有一根极细的钓竿。
蔡陨心神稍微收敛，眼含戒备地走向老翁。“这水潭之中并没有鱼，你怎么钓得到？”
“没有鱼就不能钓吗？”老翁微微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一丝可惜，“看来，刚刚那句话并不是你自己的感悟。”
“何以见得？”蔡陨忍不住问道。
“我问你，这水中为什么没有鱼？”老翁突然话题一转。
“水至清则无鱼，应该是这样的。”蔡陨思考片刻，道。
“非也。”老翁摇了摇头，道：“不是水太清澈，而是人心太浑浊，所以蒙蔽了自己，看不到那肥美的鱼。”
蔡陨陷入沉思，似若有所悟，半晌道：“这么说前辈看到那鱼了？前辈的心是通透的？”
老翁笑了笑，看向眼前的瀑布，“看不看得到那鱼很重要吗？这天地间，非生即死，所谓的鱼，不过是生死的一种抽象化。”
“听不懂。”蔡陨摇了摇头，他原先还觉得老翁所说的话颇有玄理，但此刻却是理不清头绪了。
“我可以送你一场造化，要不要？”老翁看向蔡陨，饶有兴趣的样子。
“无功不受禄。”蔡陨道，同时内心暗自提防，从一开始这老翁的出现就颇为不寻常，他可不想被人糊里糊涂卖了都不知道。
“眼前你看到的这瀑布我把它称为真实瀑布，静坐在那瀑布冲击而下的巨石上，便可以看到自己的内心，明白自己的本源。但能不能悟，就看你自己的了。”
老翁似乎没有听到蔡陨的拒绝，自顾自的介绍着眼前的瀑布。
“真实瀑布？我怎么看它也只是普通的瀑布而已，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蔡陨内心思忖，却是不相信老翁所说。
“我说过了，人心太浑浊，所以蒙蔽了自己，看不到鱼，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看不到那生死。既然你觉得它只是普通的瀑布，何不去试上一试？难不成你担心我在这普通的瀑布上还能动什么手脚？”
老翁语气平淡地说道，淡淡的笑容给人一种世外高人的云淡风轻。
蔡陨沉默，看向那瀑布，怎么看都只是一座普通的瀑布而已。
“人的一生，就像在大雨中行走，想要不被雨淋湿，想要不踩到路边的污泥，但越是在意，越会被雨淋湿，越会踩到污泥而溅得一身脏兮兮。小心翼翼的他们却不知道，雨，会放晴，而污泥，在阳光的照耀下，也会最终干掉而从身上脱落。”
老翁幽幽一叹，站了起来，收回那细长的钓竿，一副欲离开的样子。
蔡陨见状，眼光闪烁，心里一股玄而又玄的直觉催促着他做出了违背理性的行为，他身子轻轻一跃，竟是跳入了瀑布之中！
第二百五十五章识海无垢
瀑布之水冲击而下，丝丝冰凉，淋在了蔡陨身上。端坐于水面巨石之上，蔡陨想要印证老翁所说之话的真实性。
虽然在他看来这瀑布能使人明悟内心纯属无稽之谈，但老翁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还是使他做出了这样看似荒唐的决定。
瀑布之水冲刷在蔡陨身上，竟升起阵阵氤氲之气，只是片刻，蔡陨就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敞开了一扇门，把自己整个人吞噬了进去。
一动不动，瀑布之下，蔡陨陷入了某种异样的静止。
老翁看到这一幕，摸了摸嘴角的胡子，眼神中充满了笑意，就站在那里望着蔡陨。
一片浑浊的世界，乌烟瘴气，蔡陨在真实瀑布之下，竟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这就是我内心的世界？”蔡陨此时竟是魂体状态，他眉头微皱，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眼前的路在不断延伸，却没有方向，没有终点，不知该去往何方。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突然，一阵狰狞的笑声传入了蔡陨耳中。他内心一动，立刻停了下来，看向某处黑暗。
“是谁？”蔡陨目光微寒，手中却是突兀出现了斩空剑。这一点令他微讶，仿若他心灵想什么，下一刻便会化为现实。
“是谁呢？”笑声曳然而止，发出这样的反问后，突然一抹寒光闪烁，向着蔡陨刺来！
铿锵！
蔡陨瞬间格挡住了来临的攻击，只是当他看到眼前出现的人，眼睛里却是充满了难以置信。
眼前的人，一头黑发披肩，丰神俊貌，竟与自己一般无异！若要说不一样，恐怕也就是眼前这人的眼球是红色的，看起来十分妖异。
蔡陨心神惊骇，一剑劈开对方，后退数步。“你是谁？如此擅长变化之道。”
“我是谁？咯咯，你进入自己的内心世界，竟然还问我是谁？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正如同这世界存在光明与黑暗，我便是你内心黑暗的一面。”眼前之人举起手中的长剑，那漆黑的剑刃，那暗红色的纹路，竟与蔡陨的斩空剑一模一样。
目光变得凝重，蔡陨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剑，再看看眼前自称另一个自己的家伙，心里信了几分。
“你是心魔。”蔡陨目光变得冰冷，剑划过一道轨迹，突然发起了攻击。
剑气横生，剑刃如风，瞬间来至。
“咯咯，随便给我安个心魔的罪名，就想抹杀你内心真正的自我吗？”对方也动了，动作竟与蔡陨一致，速度也是一样，两把斩空剑瞬间交错在了一起。
“鬼斩！”蔡陨一剑横空。
“鬼斩！”对方动作竟一模一样，以同样的攻击挡住了蔡陨的一剑。
暗哼一声，蔡陨身体陡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来到了那人身后，剑从天而降，要把对方劈成两半。
只是，对方的身影也是瞬间消失，竟然在蔡陨出剑的一刻，来到了他的身后，一模一样的动作，要把蔡陨劈为两半！
情势危急，蔡陨身子陡然一扭，铿锵，危机之际，挡住了对方剑势凌厉的一击。
“没用的，我就是你，你一切的招数我都会，甚至你下一步会怎么攻击，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红眼睛的蔡陨露出狞恶的笑容，舌头伸出，舔了舔手里斩空剑的剑刃。
“我可没有你那么恶心，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蔡陨目光冰寒，语气森森，心里却感到棘手，出现在眼前的心魔，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攻击模式，都与自己一模一样，如此一来，根本无法斩杀。
“你就那么想杀了我吗？为了杀而杀？嗯，确实，一直以来，你就是一部杀人的机器，通过虐杀别人，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或许我说错了，你并不是我光明的一面，你和我，一样的丑陋。”
红眼睛的蔡陨笑着说道，同时手里的剑挥劈而出，罡风扑面，令得蔡陨脸颊生疼。
“杀人的机器？”蔡陨冷笑，挡住了对方的攻击，眼神冰冷地看着对方，“你告诉我，这世界，不杀，能活下去吗？”
“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我不杀别人，别人会来杀我，何来丑陋之说！”
蔡陨怒道，一剑劈开对方。
“流刃若雨！”漫天剑气瞬间撕裂黑暗，向着对方席卷而去。
只是，下一息，同样的流刃若雨爆发，互相抵消。
蔡陨从剑气残波中冲出，刺向对方。
“剑化灵犀！”
蔡陨成功了，一剑刺在了对方肩上，同时，一股暗劲汹涌爆发，迅速向对方身体内部蔓延而去。
只是，他的右肩膀，同样有斑斑血迹流淌，一把剑刺在了上面，伤口隐隐作痛的同时有一股毁灭性的暗劲向着体内蔓延。
两人同时口吐魂血，身子向后抛去。
“弱肉强食？你不杀别人，别人就杀你？很好的理由嘛，只是，为什么你的内心如此的动摇，如此的浑浊，难道你对自己的说辞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红眼睛的蔡陨身受重伤，但脸色却变得癫狂起来，他大笑道。
“在珞丰城的时候，为什么放过那云凡和楼音？在中继之岛的时候，为什么放过那姬无涯？以你的生存法则，他们都是弱者，本来就该杀！”
“你太软弱了，这样的你怎么可能变强，连自己生存的方式都质疑的人，是没有资格存活在这世界上的！”
红眼睛的蔡陨再度举剑刺来，他一剑贯穿了蔡陨的肩膀，让他的鲜血汩汩流出。而蔡陨，却出乎意料的闷不吭声，任由对方的剑贯穿身体。
“让我取代你出去吧，只有我，才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好，因为我可以摈弃掉你那些愚昧的思想，用我的剑，饮尽所有人的鲜血，用尸骨，堆积出一条通天之路！”
红眼睛的蔡陨脸凑近蔡陨，露出狞恶的笑容，他将疯狂与杀戮的情绪诠释得淋漓尽致。
“我的剑，有犹豫吗？”蔡陨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心魔，眼神有些黯淡。
“没错，一直以来你活在这世上的意义便是追寻一段失去的记忆，在这个过程中，你满手鲜血，却又爱一副悲天悯人。你杀戮吞噬着火种，却又鄙视憎恶着这样的行为。矛盾的你，连自己的剑，都早已变得钝了。”
红眼睛的蔡陨脸越靠越近，怂恿着。
“让我代替你出去吧，只有我，可以造出完美的你，让你迅速地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
红眼睛的蔡陨手里的剑再次一动，这一次他的剑准备刺向蔡陨的心脏。
“不杀云凡和楼音，不是我不够心狠，而是我心中有我评判一切的一把尺。至于姬无涯，更是没有死的理由。”
蔡陨突然握住了来临的心魔的剑，抬起头来，眼神变得灼灼。
“一直以来，我都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否定，无论是在我吞噬火种的时候，还是在炼化生境修者尸体的时候，我心里总会有一瞬间的动摇。那是生命，无论他们是何种形态的存活着，谁都没有任何借口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退一万步说，他们所做的一切，杀人进阶，都是迫不得已，要怪就怪这世界残酷的规则。”
“有时候，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因为做不到绝情绝义，每当我吞噬火种，总会有一丝的罪恶感，这丝罪恶感与由此产生的犹豫不决，恐怕才是产生心魔的真正原因吧？不是因为杀戮太多产生心魔，而是给不了自己一个灭绝人性的借口。”
蔡陨笑了，他单手紧紧地握住心魔的剑，眼神却变得明亮起来。
“既然你知道一切，何不让我出去？太上忘情的我，才能发挥最强的力量！”红眼睛的蔡陨脸色变得狰狞，他感觉手中的剑变得沉重起来，而自己身上的力量，则是在不断的流失。
“太上忘情，那样的境界实在太高了。”蔡陨手用力一握，心魔手中的斩空剑剑刃竟片片破碎。
“有一丝人性的我，才是最真实的我。”蔡陨握紧手中的斩空剑，眼神微眯，看向心魔。
“杀戮进阶，魂族和火种生物的存在本身就是错的，就让我一错再错，但这不只是为了我个人修为的增长，我要踏破这天，看看究竟是什么在冥冥中操控，创造出了如此悲剧的生命形态。我要打碎这片天地的桎梏，还魂族和火种生物一个全新的开始！”
这一刻，蔡陨眼中充满了坚定，他的剑贯穿了心魔，心魔的力量则是不断流失，最后面容狰狞扭曲地消失在了黑暗的天地间。
下一刻，天地悠悠一转，他感觉自己的识海瞬间通透无阻，一直以来笼罩在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片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魔死，念头通达，识海无垢！
而在远离瀑布的一片树林中，一个老翁背着钓竿，不急不缓地走着。在蔡陨斩杀心魔的一瞬间，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瀑布的方向，淡淡一笑。
“心魔破，从此感悟生死玄念天地法则不再被蒙蔽，进境速度骤升，我倒也送了此子一场造化。此子身具空火两系神通，说不是千陌的徒弟恐怕没人会相信，只是在他身上既然发现了不了君境篆文，也就没有必要为难了。所有人都以为千陌已死，此子失去靠山，但事实上，若是那人出关，得知千陌死去，只留一徒，恐怕这贪婪之岛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弹指十五载
蔡陨纵身跃出瀑布，心灵通透的同时想要寻找那垂钓的老翁，却发现他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当下有些叹惋，此老确实送给了自己一场造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