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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大地飞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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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小方说。
  他是个诚实的人,也许不能算是好人,却绝对诚实。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孩子,只因为他还没有见过他的孩子。
  他们父子之间还没有爱。
  “你知道我已经有了你的孩子。”苏苏又问:“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他。”
  小方承认。
  但是现在他已经开始在想他了,因为他对他的孩子已经有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这就是人性。
  无论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人性中总是有弱点的。
  吕三无疑是最能把握这种弱点的人。
  “吕三要我告诉你,”苏苏说,“如果你要见你的孩子,就得先替他做一件事。”
  “什么事?”小方不能不问!“他要我替他去做什么事?”
  苏苏还没有开口,外面已经有人替她回答:“他要你先替他杀了我。”
  这是班察巴那的声音。
  一种非常冷静,又非常热情的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很不容易忘记。
  ——永远没有人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出现的班察巴那又出现了。
  班察巴那看来永远是年轻的。
  ——“年轻”,这两个字所代表的并不是年纪,而是一种形象。
  他看来年轻,因为他看来永远都是那么坚强,那么挺拔,那么有生气。
  无论他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出现都一样。
  就算他刚从泥沼里走出来,他看来还是像一把刚出炉的剑,干净、明亮、锋利。
  就算他刚从敌人的尸骨鲜血中走出来,他看来还是没有一点血腥气。
  这次和以往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这次他手里居然提着一袋酒。
  满满的一羊皮袋酒。
  他走过来,坐在一张小桌旁的一把椅子上,他看着小方说:“坐。”
  小方也坐下。先把孩子交给苏苏才坐下,坐在对面。
  班察巴那将满满的一袋酒放在小桌上。
  “这种酒叫古城烧。”他问小方:“你喝过没有?”
  “我喝过。”小方说。
  他当然喝过,卜鹰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酒。
  这种酒喝起来就像是男儿的热血。
  用一根手指勾起羊皮袋上的柄,把羊皮酒袋甩在脖子后,班察巴那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才把酒袋递给小方。
  “你喝!”
  小方也喝了一大口,好大的一大口,然后又轮到班察巴那。
  他们都没有去看苏苏和“阳光”,就好像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别人存在。
  “你喝过这种酒,”班察巴那说:“你当然也记得一首歌。”
  “我记得。”
  “那么你先唱,我来和。”
  小方就唱。
  “——儿须成名,
  酒须醉,
  醉后倾诉,
  是心言。
  他们唱了一遍又一遍,喝了一口又一口,他们唱的歌浓烈如酒,他们喝的酒比血还浓。
  歌可以唱不停,酒却可以喝得光。
  班察巴那忽然用力一拍桌子。
  “我知道,”他看着小方,“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朋友。”
  “哦!”
  “你一直都认为只有卜鹰才是好朋友?”
  “他本来就是个好朋友,”小方说:“不但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
  “那么他为什么一直都不来找你?也不来找我?”班察巴那盯着小方问:“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方举杯一饮而尽。
  他无法回答这问题,除了卜鹰自己外,根本就没有人能回答这问题。
  同样的问题他也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次,最近他已不再问了,因为这问题总是会刺伤他自己。
  班察巴那也没有再问下去。
  他也在喝酒,喝得并不比小方少。
  小方从未想到一向冷酷坚定如岩石的班察巴那也会喝这么多酒。
  他握紧羊皮酒袋,没有再递给班察巴那,有很多事一定要在他们还没有喝醉时同清楚。
  可是班察巴那又在问他:“你有没有看清楚鹰记商号里那几个蜡像?”
  小方看得很清楚。
  “以前你有没有看见过铸造得那么精美生动的蜡像?”
  “没有。”小方说。
  “你当然没有看见过!”班察巴那说:“那样的蜡像,以前根本还没有在中土出现过。”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铸造出那样的蜡像来,”班察巴那说:“绝对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朗佛烈金。”
  这是个非常奇特的名字,无论谁只要听过一次就会牢记在心。
  “朗佛烈金。”班察巴那将这名字又重复一次:“我相信你从未听过这名字。”
  小方的确从未听过。
  “他是不是汉人?”
  “他不是!”班察巴那道:“他是波斯人,但是一直住在一个叫英吉利的海岛。”
  “英吉利?”小方也从未听过这海岛的名字;“英吉利在什么地方?”
  “在天之涯,海之角。”班察巴那道:“在一个我们都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么他铸造的蜡像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因为朗佛烈金这个人已经到这里来了。”班察巴那说。
  “他怎么会来的?”
  “被人请来的,”班察巴那说:“他是个奇人,他铸出的蜡像天下无人能及,可是他也要生存也要吃饭,只要有人肯出重价,什么地方他都会去。”
  “他是被谁请来的?”
  “普天之下,好像也只有一个人能请得起他。”班察巴那说:“你应该能想到我说的这个人是谁。”
  小方已经想到了。
  ——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付得出这么大的代价,也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你说的是吕三?”
  “除了他还有谁?”
  “吕三为什么要特地请朗佛烈金到这里来严小方又问:“难道就是为了要他来做那几个蜡人?”
  “是的。”
  “吕三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很多种原因。”班察巴那道:“最主要的一种,就是他要用那些蜡像来杀人。”
  “杀谁?”
  这问题其实不该问也不必问的,可是班察巴那还是回答:“杀你,杀我,杀卜鹰!”
  几个没有生命,没有血肉,连动都不能动的蜡像,怎么能杀人?
  班察巴那解释:“那些蜡像都是空的,每个蜡像里都藏着一个人,其中有使毒的高手,也有暗器名家。”
  他们使出来的毒,当然都是无色无味让人完全觉察不出的剧毒。
  他们的暗器,当然都是从机簧针筒发出来的让人看不见的暗器。
  小方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不管什么人只要一走进鹰记商号的大门,就会突然暴死。”
  “是的。”班察巴那道:“不管什么人只要一走进去都必死无疑。”
  他又说:“人死的多了,我们当然就会知道,不管我们在什么地方都会听到这消息。”
  小方替他接着说下去:人如果我们知道了这消息,当然忍不住要去看看。”
  “如果我们还没有看出那些蜡像中的秘密,一进去当然也必死无疑。”
  小方承认。
  他几乎已经死过一次。
  “幸好你已经看出来了。”
  “是的,我已经看出来了。”班察巴那道:“所以我还没有死,你也没有死。”
  小方长长吐出一口气,又忍不住问:“有一点我还是不懂。”
  “哪一点?”
  “那对眼睛。”
  小方可想起了那条毒蛇:“我只不过看了它一眼,好像就已经中毒了。”
  “你想不通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不通。”
  “其实那并不是很难解释的事,”班察巴那忽然又问小方:“你有没有遇到过石眼病的人?”
  “我遇到过。”
  “你有没有去看过那些人的眼睛?”
  “有时我难免也会去看两眼。”
  “看过了之后你有什么感觉?”
  “我会觉得我自己的眼睛也很不舒服。”
  “如果你看得久些,说不定你自己也会被染上同样的眼病。”班察巴那说:“如果你仔细想想,你一定有过这种经验。”
  小方的确有过这种经验:“可是我不懂那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你中了毒。”
  “中毒?”小方奇怪:“怎么会中毒?”
  “因为那个人的病眼中有一种会传给别人的病毒。”班察巴那说:“至少有两三种眼病都有这种病毒。”
  “可是我只不过看了他两眼而已。”
  “看两眼就已经够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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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题 第三六章 该下地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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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该下地狱的时候

  “因为这种病毒本来就是从眼睛传染的,你只要看一眼就可能被染上。”班察巴那说:“世界上有很多种病毒都是这样子的,你只要跟病患者同时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可能被染上。”
  他解释得详细而清楚:“如果有人能利用这些病毒的特性炼成毒药,你只要看他一眼也同样会中毒的。”
  班察巴那又说;“这当然不是容易的事,可是我知道的确有人已经炼成了这种毒药。”
  小方终于明白。
  他看见过那些跪着死的人,死了之后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毒的。
  在没有听到班察巴那这番话之前,他也同样从未梦想到世上竟会有这么可怕的毒药。
  班察巴那忽然又问他:“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总是喜欢抱着条小白狗的小女孩?”
  小方当然记得。
  “藏在你那个蜡像里的人就是她,”班察巴那道:“所以你虽然只不过看了她一眼,就已经中了她的毒,防不胜防,无色无味的无影之毒。”
  “所以无论什么人只要一走进鹰记的大门都会突然暴毙。”
  “是的。”
  班察巴那的神色凝重:“那不是魔法,也不是巫术,那是经过苦心研究、精心提炼出来的剧毒,要避免中毒已经很难,要破解更不容易。”
  “只不过你还是想出了破解它的法子。”
  “我也想了很久,计划了很久。”
  “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用火攻!”班察巴那道:“只有用火攻,才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他又解释:“我击落庞老二的飞斧,就因为我深怕他们影响我的计划,可是我想不到你居然会不顾一切冲进去?”他看着小方:“我本来以为你已经是个很冷静、很沉得住气的人。”
  小方苦笑。
  他本来也以为自己是这样子的。
  现在小方当然已明白,地狱中的火焰并不是幻想。
  火焰融化了蜡像,烧毁了房屋,藏在蜡像中的人只有逃出来。
  只要一逃出来,有谁能躲得开“五花箭神”的五花神箭。小方忽然又说;“我还是有件事想不通。”
  “什么事?”
  “你既然已经知道蜡像中有人,为什么不直接用你的箭射杀?”
  班察巴那盯着小方,眼神中又充满讥消,冷冷地问:“你知不知道蜡像中藏的是些什么人?”
  “我不知道。”小方说。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不敢那么做,”班察已那道:“如果我做了,不但我必将后悔终生,你也会恨我一辈子。”
  “为什么?”
  班察不回答却反问:“苏苏的蜡像中也藏着一个人,你知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就是她自己,”班察巴那道,“吕三将她和那个孩子都藏在他们自己的蜡像里,为的就是要我们去击杀他们。”
  他又问小方:“那时你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你的孩子,如果我将他们母子射杀在我的箭下,你会怎么样?”
  小方怔住,手脚冰冷。
  他本来一直认为自己已经学会了很多,现在才知道自己还应该去学的地方更多。
  他看着坐在他对面这个又温柔又粗旷又冷酷又热情的人,忽然对这个人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佩服与尊敬。
  班察巴那又说:“吕三不远千里将朗佛烈金请来铸作那些蜡像,不仅是为了要诱杀我们,”他冷笑:“吕三也知道我们都不是很容易就会上当的人。”
  “他还另有目的?”
  “当然有,”班察巴那道:“他还要制造我们之间的误会与仇恨。”
  小方闭着嘴,等着他说下去。
  “卜鹰是人杰,”班察巴那说:“他的武功、机智和统御属下的能力都是前所未有的,他突然被袭惨败,别人是不是会想到他是被人出卖的?”
  “是。”小方承认。
  “别人一定也会想到,能出卖他这种人的,一定是他最亲近的朋友。”
  班察巴那又举杯一饮而尽:“近十年来,他最亲近的朋友就是我。”
  小方又闭上了嘴。
  “也许连你都会怀疑是我出卖了他的,”班察巴那道:“有很多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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