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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指间流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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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弋听得嘴角抽了一下。
“我记得你不讨厌动物的啊,所以才想着放你这里。”流弋没办法,开始有点小无赖。
说起来他和廖冬有过一段很亲密的时光,小的时候廖冬还经常带他一起玩,吃过一碗饭睡过一张床,打架翻墙什么的也有过。廖冬初三那年退学时他刚上初一,还因为害怕身边没有了朋友丢脸的哭泣过。
在流弋心里,一直把他当很好的朋友,哪怕他们之间看上去根本不像朋友那回事。
“不讨厌就是喜欢?”廖冬咬着烟反问,几步跨过来坐到了他身边,长腿叠在一起,“这种狗你也敢往家里带,身上有没有病都不知道,依我说,现在就把它丢了。”
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那种疏离陌生的感觉也就淡了许多,流弋偏头看廖冬的表情里没有厌恶就偏袒的说了句“就是有些脏而已,应该没病的吧,你别碰它就好,我先把它洗干净了。”
廖冬掐了只剩下一截的烟头,忽然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嗤道,“你怎么还是这样的烂好心?”
“那我借你浴室用一下。”流弋不自然的摸了一下头,赶紧顺杆爬。
那条小狗确实很乖,泡在水里也只是哼唧了几声,流弋以前没接触过狗,一开始有点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是胡乱的揉,揉得所有的毛都倒了起来,乱得像团毛线。好在狗也耐得住他折腾,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溅出不少的水,狼狈的样子看上去挺喜庆的。
洗了三遍水才是清澈的,流弋回头找毛巾才发现廖冬一直在站身后,双手抱在胸前靠着门框,总是阴沉的脸上有一点笑容,嘴角微微翘着,棱角分明的脸就柔和了些。
流弋不知道他笑什么,低头把狗从浴缸里拎出来,又放水洗了一遍浴缸,拔了塞子放掉水。被他丢在一边小狗甩着身上的水,冷得浑身打颤。
“先把它弄干了,抖得快站不住了。”廖冬不知道从哪里抓了条毛巾扔过来。
流弋看着毛巾还挺新,大概是他平时用的,就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太糟蹋了。
廖冬不以为然,站在边上又点了一根烟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你上初几了?”
流弋正把毛巾包在小狗脑袋上捂着吸水,那小狗挣扎了几下被他拎着脖子后面的皮差点悬空,怪叫了一声,有点凄凉。
流弋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听着廖冬的问题有点无语,半响才说,“我都高二了。”
“哦,高中了啊,不错。”廖冬懒懒的把尾音拉长,都有点找不到话题的感觉,于是干脆沉默。
把那只狗弄干净了流弋也不多待,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有点结巴的道“那个……今天来的时候打扰了,抱歉。”
廖冬这次是真的笑了出来,咬着的烟都震得落下烟灰来,“多大的破事,还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的!”
根本,没办法交流。
流弋被嘲笑得脸有点红,懊恼的得出这个结论。
周日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早餐做的不麻烦,但是费时,熬粥的时间里背了几页的单词,等流苏起床了才去煎了鸡蛋,盛了一碟咸菜出来。
流苏对食物向来很挑剔,这点几乎没受十几年的贫寒生活影响丝毫,没有鲍鱼鱼翅照样可以拿青菜豆腐来事,尽管对烹饪一窍不通,但是并不妨碍她发表意见。每个不用上课的周日做燕麦粥已经成了惯例。
从开始学着做饭,流弋就渐渐习惯流苏千金小姐般颐指气使和娇惯放纵的挑剔。傲慢,不可一世,因为过分美丽,所以尽情挥霍地招摇,有时候可以装一装清纯和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才会觉得班上的陆以婵其实和她很像。
也许流苏在生他之前不过就是现今陆以婵的翻版,好好学生,受尽追捧。
如今红颜依旧,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象终被世俗切割,露出庸俗的,卑微的骨肉。
流苏不说话的时候其实不讨人厌,至少她沉默的时候流弋会觉得在家的时光好过了许多。
早上起了很浓的雾,看不出阴晴,流弋还是拆了床单和被套塞进洗衣机里,然后搜罗了脏衣服泡在盆里。洗衣机已经很旧,发出咔哒咔哒的噪音,像是迟暮老人骨骼快要散架了。
流苏正在涂睫毛膏,眼睛睁得大大的,涂完之后会转过头来问他“好看吗?”
她化妆的步骤本来就多,偏偏弄完一样要问一句,祥林嫂一样让人忍无可忍,流弋头也不抬的敷衍,“好看。”
然后把绞过的床单捞出来做再手洗。
等他洗完了晾起来,流苏也打扮好了,盘起的发髻,烟熏妆,长裙,高跟鞋,十几年如一日的打扮,随时穿的衣服大都是要参加宴会的样子,谈不上什么气质品位,但还是妩媚艳丽得逼人。
把廉价东西最大价值的利用,在这方面,流苏天赋异禀,全身上下的衣服加起来从不超过三百块。不带上个人感情平心而论,他没见过比流苏更漂亮的女人。
这个事实,有点讽刺。
在公共场合,流苏只有一次和他出现在一起过,那是初一的家长会,流弋的成绩忽然突飞猛进的从进校时的中上游拔到班级第一,家长会上老师特意把流苏叫了来。
那绝对是他十几年里最糟糕的一天,流苏在那里肆无忌惮的讲他们的平常的生活,顶着一张惊艳的面孔说着粗鄙到让人瞠目结舌的话。
流苏从没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妓|女的身份,哪怕是在学校,在他老师同学的面前。
但是这种曝光,流弋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学校就那么大,这种方式的出名,也很容易。
流苏自然没什么宴会可以参加,无非是出去打麻将,那是她最大的爱好,乐此不疲,赢一百块有多得意高兴,输一百块就有多失意痛苦,纯粹就是自己折磨自己,像是小孩子,情绪其实多半是自己掌控着的。
流弋去敲廖冬的门很久里面才有声音,“没锁,自己进来。”
声音传出来已经很小,大概是从卧室传出来的。
流弋下意识的看了下时间,快十一点了,还在睡?开门进去客厅里果然没人。
这个房子实在不大,所以抬眼就能看到开着门的卧室里的境况。卧室里比客厅还要乱,床上的人身上只搭着一点被子,身体大部分裸|露在外边,闭着眼没有一点要起床的意思。
流弋对同性裸|露的身体有点忌惮,只瞥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目光,然后看到他床边的的小狗,摇着尾巴还是有点怯懦,但也看不出见到他的欢愉样。
被洗干净后看上去顺眼了很多,就是瘦得可怖,干巴巴一身排骨和黑色干枯的皮毛。
流弋很有心情的吹了声口哨逗它,还朝它招了招手。
现在他有点怀疑这狗是不是天生不会叫,到现在还是用呜呜声表达他理解不了的意思。
人和狗正玩得不亦乐乎,床上睡觉的人受不了了,直挺挺的就坐了起来。
起床气有点大,冲着流弋喊,“赶紧把这破狗弄走,昨晚半夜三更的在我房间拉屎,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啊!”流弋都没在意廖冬暴躁得要掀房顶的语气,懵了一下,然后就微微笑了,笑到最后显得很幸灾乐祸。他倒不是真的幸灾乐祸,只是觉得自己居然忘了这茬就把狗塞这里了。
看着那皱巴巴的狗笑了半天发现廖冬快要下床来揍人了流弋才不好意思地收住笑,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有点尴尬。
廖冬扯过自己的衣服裤子穿上,赤脚踩在地板上时小狗挪过去讨好的舔了舔他的脚背,小心翼翼的无害样。
流弋的嘴角忍不住又开始要往上翘了,这狗很上道,知道该做什么,刚才都不理自己的。
“我看这狗挺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考虑养着试试?”
廖冬看他一眼,“开什么玩笑,你怎么不养着试试?我见不得烦人的东西,早点给我弄走。”
流弋无奈,搓着手指看那条狗,自然,没法交流。

林锐的威胁

早上在公交车上的时候流弋看到叶阡程,入秋后的白昼开始变短,不到早晨七点的天光还有些暗,路灯混杂着天边的光线,像是某个模糊的临界。
车上人算不上多,但是也没有座位,他站在靠近后门的位置,目光从上车的叶阡程脸上划过去,然后就微微垂下了眼睑。
只要不靠的太近,他总是可以做到波澜不惊和不露马脚,就像他平时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那样,积极向上,努力学习。当然,也无动于衷。
除了那次在林锐面前因为过分羞耻而近乎疯狂的失控外,他都很擅长控制自己感情,难听的话他从小听的太多,即使做不到“打我左脸给你右脸”那种极端的事,还是可以在转身的时候微笑一下。
他们那个犄角旮旯的院子里住的人不算少,和他差不多年岁的孩子也多,长大之后也有像廖冬那样还住在里面的人,也有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不管是成了社会的底层蛀虫还是什么,关系都和他不大。
那些穿街过巷疯跑着打闹的孩子里从来就没有他的影子,他总是安安静静本分的站在边上,这样,就不会有飞来横祸,不会破了头或断了脚,总之,不会受伤。
这是他最初保护自己的方式,懵懂无知却准确异常。因为流苏没有过一天像过一个母亲,所以他在照顾自己这方面的天赋简直与生俱来。
自己是不一样的,他很早就明白这点,和院子里那些只知道放纵玩耍的小孩不一样,和外面那些衣着光鲜的小孩也不一样,所以他必须很乖,不乱说话也不多事,坐在明朗的教室里居然就真的有了皈依的感觉,把老师教的那些东西当做行为准则的实行着。
谎言说一千遍都能成真,又何况是一直虔诚地够着阳光爬行?
那些礼貌的,温和的,单纯的,善良的品行,自己都分不太清楚是不是自己原本就有的。
就像那天晚上,被逼急了还是能什么都骂出口,骨子里也还是懦弱,还有眼泪。
放纵堕落的事,他做不出来,不是道德尺标拦在那里他跨不过去,只是那个世他离的太近了,里面什么样他一清二楚,根本没有未来和幸福。
现在这样的生活有未来和幸福吗?没有,但是至少还有希望,所以他得忍,忍的心疼肺疼也要忍。
有时候努力没用,这点是他最近几年才明白的,以前他拼了命的学习不是为了考个重点大学,只是想又人看得起他,但是怎么样呢,不管考的是年纪第一还是倒数,在大多数眼里他还是连学校那些人渣都不如。
林锐那些话,一针见血。
林锐揍他的那个晚上会那样绝望不是怕失身,而是怕像狗一样在那种脏乱的地方被强|暴。
肮脏的事,他见得多了,可以转身就忘掉,但是连自己都恶心到的话,肯定会一直记得,然后一直折磨自己。
这种恶心的事他见过一次,而且一直记得。
就在他经常回家的那条路上,早晨起来上学,两个喝醉了酒的男人肆无忌惮的在交|合,污言秽语,淫|乱得彻底。同性恋的世界,管窥豹全的裸裎在他面前,刺人非常。
这一课,上的实在太糟糕,以至于每次把同性恋和自己联系起来都会有点难受。
这和死咬着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是一样的,太过难堪。
但这个事实和喜欢叶阡程从来没有矛盾过,人生那么多痛苦的事,总是躲不开的,他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也没有奢望过去接近,伤害不到任何人,自然也无需自伤自艾。
他是真没想过要靠近叶阡程,不光因为两个人的世界没什么交集,也因为叶阡程实在太难接近了。那种冷淡气质下隐藏的其实是漫不经心的淡淡高傲。只一点点,不明显,但是就像秦岭淮水般泾渭分明,只要隔着就过不去。
对自己性向这件事,他除了知道喜欢叶阡程外,从没有过关于感情出路的焦虑,他还没有将自己与爱情这种东西联系在一起。
流弋低着头,想到这些的时候意义不明的浅笑了一下,叶阡程隔着一堆人站在那里,高挑的修长身形让他显得很突出,但是眼睛看着窗外,神色平淡,车厢里的拥挤聒噪从来和他没关系。流弋注意到他从上车眼睛的焦点就没落在谁身上,自然也看不到他。
叶阡程好像从不会主动去注意人,就好像那么多次的擦肩而过叶阡程也不认识他一样。
整个早上都没有晴开来。南阳虽然是北方城市,但北的不是很厉害,除了冬天特别有北方味,秋天也不会秋高气爽,反而有点像南方城市,晴的时候也热,下起雨来又很缠绵。
这个样子,像是又要下雨了。
中午放学时到底还是飞起了小雨,流弋去吃饭的时候不意外的看到教室外的林锐,嘴角抿了一下。面对林锐,真的很难做到一点心理波动都没有。
林锐看着他笑了笑,问“今天还去上次那里吃饭吗?”
“我想在食堂吃。”
虽然听上去是一问一答,但是流弋是说给自己听的,对比起那天晚上凶神恶煞恣意羞辱他的林锐,眼前的人像换了一个人,但谁知道笑容下面是什么?
只要是学生食堂,吃饭时间就是战场,一进去乌压压的全是黑色的脑袋,饭菜的味道并不显得那么诱人。
流弋在长长的打饭队伍尾巴上排着。
林锐好像从来没进过食堂,跟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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