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盛世-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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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真相，我如何不震惊？怎会是这样的？夫君的死亡，是因为我而改变了，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若夫君真的是因我而死，我该如何面对。不，不可能，不能这样，夫君不能以这样的原因死去。我的思绪还未混乱，钻心的疼痛已经一阵阵袭来。夫君不能这样，夫君不能因我这样，我一无是处，没有任何建树，如何能让才华横溢，战功赫赫，又有远大抱负的夫君替我而死。这不值得，根本不值得。
“可是觉得你夫君冤枉？一切为何会这样，刘夫人想必能想清楚。”
“恕汐蓝愚昧，我想不出。”
“先别着急下结论，我给你时间，若是想通了再来秦王府寻我。”
我已经无法记起我是怎么离开秦王府的，更忘了之后是如何失魂落魄地在长安街头游荡，又被李建成寻到带回东宫的。
坐在东宫寝殿的地板上，我环抱着双腿，一言不发，直到现在，我都无法从震惊中走出来。
“你不是去见了世民，怎成了这般模样？”李建成端着参汤，坐在我身边。
“建成，我问你，我夫君究竟为何被判了谋反？”
“之前已经告诉过你，若是纠结这个，还是先把参汤喝下才好。”
“本来该死的是我，可是？”
我没有错过李建成眼中的惊讶，他的表情，肯定地告诉我，李世民说的，是真的。
“又或者说，夫君不忍让我死，所以一命换一命。”
李建成脸上明显有怒气，他将参汤递给一旁的胭脂，吩咐她们让我喝下。等丫头们把整碗参汤灌给我，他才开口说话。
“世民告诉你的？他疯魔了！”
“你为何不告诉我？秦王，他珍惜夫君，不愿意夫君死去。”
“当日裴寂说你是妖女，我和世民都尽力为你澄清，却不想被裴寂落实了证据。世民说自从在晋阳认识你，就不曾见过你做任何祸乱大唐之事，我也告知父皇，你知书达理，是难得的贤妻。可父皇却铁了心，信了裴寂的话。不知刘国公究竟用了何种方法，说服了父皇，可代价却成了他死。”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刘国公料事如神，我一直按照他的吩咐告知你，也将你的近况告知他。每次我都能在刘国公脸上看见欣慰的笑容，虽不知刘国公究竟在盘算何事，却知道按他做说的去做，会是正确的。”
李建成还未说完，泪水已经打湿了我衣裳，我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方，在这里，除了夫君，举目无亲，此刻连想帮助夫君的能力都没有。明明心中有着莫大的委屈，明明那么荒唐的案件，却成了无可争辩的事实，原来，君要臣死就是透着这般无奈和委屈被诠释的。曾经以为，君主制不过是一种形态，为何如此多的人会豁出性命，不顾一切地去改变，现在终于懂了。
“建成，不知我请你做的事可做好？”
“你放心，明日午时后，你便可去天牢探望你夫君。你让我在刑场边搭建的高台，我吩咐人搭建好，足够四个丫头在上面演奏。”
“谢谢你，建成。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好？”
“早些歇息，刘国公不会希望见到你这副模样。”
翌日清晨，我带着胭脂和丹青在东宫的厨房忙活了一早上，虽然手艺有限，可我要给夫君做一顿最好的餐点。时间算得刚好，最后一个菜放进食盒的时候，正好刚刚午时。
李建成为我准备了黑色的衣服和面纱，一切准备就绪后，他将我扶上马车，亲自送我去天牢。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般宏伟却极具杀气的建筑，坚实的城墙和沉重的铁链透露着浓烈的压抑。很显然，守卫已被打点好，我们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走了进去。
夫君被关在很靠里的地方，在天牢里绕了许久都没有到达。想必那些重刑犯都被藏在迷宫般的天牢深处，若是谁想劫狱，也不容易能找到确定的位置后再离开。
终于，在尽头，身着灰色长袍的夫君背对着牢门而立，仰头望着不足手掌大的窗口透进来的一点点阳光。他身形清减了，可唯一没有改变的是他那三清天般的气质。
李建成吩咐守卫打开牢门时，听见声音的夫君才缓缓转过身。看清他脸的刹那，疼痛再一次从心口传来。他的脸上长出了胡渣，容颜也是那般的憔悴，让人止不住去心疼。没等他和任何人反映过来，我已经冲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虽然夹杂了天牢中的气味，可茶香还是随着他的气息环绕了我。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我，轻抚着我的长发，好似在用动作告诉我，不要哭，他很好。
“刘国公，我会在明日卯时来接汐蓝，这段时间，就留给你们夫妻二人，建成告辞。”
等李建成走远，夫君才开口说话。
“我的好夫人，究竟要抱着为夫到何时？就不愿让为夫瞧瞧你的样子？”
我离开他的怀抱，抬头看着他，泪水再次在眼中打转。夫君捧着我的脸，笑容很温柔，可始终没法治愈我的疼痛。
“提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给为夫带了何物？”
“汐蓝先替夫君梳洗一番。”说完，我拿出准备好的湿毛巾为夫君擦拭了身子，又为他梳洗了头发。夫君身上没有伤，至少说明，他未曾受刑。待将身子擦净，又刮了胡子，整个人暂时脱去了憔悴。
我为他摆出做好的餐点，他开心地将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一口一口地吃着铺满一地的食物。
“这才几日未尝到夫人的手艺，就这般想念，以后该如何是好。”他还没说完，就将一片腊肉送到我的嘴边。
“之前还担心夫君嫌弃，看来功底还不错。”
“为夫这一生，已经赛过别人几辈子，多亏了夫人，见多识广，通晓古今，又怎会嫌弃。”
“夫君，汐蓝不过是仗着自己生于后世，论博学又怎能和夫君相提并论。夫君以金贵之躯，换得汐蓝贱命一条，实在是不值得。”
夫君放下碗筷，走到靠墙的地方坐下，我也一同坐到他身边。虽然天牢的光线很暗，可我能感受到夫君脸上突然的阴沉，那是愤怒时才会有的表情。
“谁告诉你的？太子还是秦王？”
“若汐蓝不知晓，夫君打算瞒着汐蓝赴黄泉吗？汐蓝也会有疑问，刘府根本不曾办家宴，又何来家宴失言一说？蕊儿被禁足已久，何来通知兄长一说？”
“这也许是命运的必然结局，所以在为夫被告知死劫之时，为夫做了万全之策来防止。可改变不了的命运，会从另一处让人防不胜防。为夫担忧你知晓之后，无法想通这层道理，将为夫之死全数怪罪在自己头上，这才嘱咐太子不要向你提及。”
“汐蓝能想到的，是裴寂的无耻。此次事件，他本就意在除掉夫君，只可惜夫君让其想破头都无法抓到把柄，于是拿我来说事。他知晓若用我威胁夫君，夫君必然赴死，汐蓝怪罪的是为何要成为夫君的短处，而不是像夫君一般无懈可击。”
“你能想到这一层，为夫也就放心了，切记莫背着负罪感，要带着希望活下去。”
“夫君，汐蓝不曾和你说过一个叫泰坦尼克号的故事。故事里的男女主角身份悬殊，却真心相爱，他们共同踏上了一艘名叫泰坦尼克号的远洋巨轮。可是不幸的是，巨轮撞击了海上的冰山导致沉没，由于救生的小艇配备不够，大部分乘客都随着巨轮沉没了。女主角和男主角有幸找到一块漂浮物，可漂浮物只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男主角把这个机会让给了爱人，自己泡在冰冷的海中。最终，女主角获救，而男主角则冻死在冰冷的大西洋。他把生还的机会留给了自己的挚爱，而女主角也坚强的活了下去，实现了他们曾经一起的梦想。可是，汐蓝没有那么坚强，汐蓝不知道如何面对灵魂里不可填补的空缺。”
说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紧紧地抱着夫君，任他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长发。
“为夫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残忍，可是，为夫会活在你的心里，会时时刻刻陪伴着你，若是你随为夫而去，那我们就会从此灰飞烟灭，一损俱损。何况你还年轻，还没走遍山山水水，还没看到你期盼的花海，又如何能就此随着为夫远去，蓝儿，答应为夫，活下去。”
我抱着夫君使劲的摇头，我不知如何答应夫君的请求。曾经在年少时看着恩熙和俊熙的爱情，在恩熙要求俊熙答应她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俊熙也是我这般心情吧。告诉我，没有你，我又怎么活得下去？曾经不懂爱在生命里可以占据的分量，丝毫无法理解殉情的人究竟爱得有多深。我不知道我多爱夫君，可我知道的是，他已经是我生命的全部，是我活在这世界上唯一留恋的，唯有随他而去，我才知道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夫君究竟给裴寂留下怎样的陷阱，但是此时我知道夫君有多痛恨裴寂。裴寂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毁掉我活下去的希望。他让夫君死，无疑是让我死；让夫君为我死，给了我无尽的负罪感；他还毁了我的孩子，除掉了我的另一个希望。一环一环对我的针对，如何让夫君不去痛恨？
“夫君，我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让裴寂宁做小人也不放过我？”
“他本就非正人君子，自然会使那小人行径，至于他为何屡次与你为敌，恐怕还是与为夫有关。”
我似乎懂了夫君的话，也明白了裴寂针对我和夫君的理由，虽然不知夫君的计划，可我去烧一把火，应该不会有影响。
☆、第三十一章 刑场诀别
从午时到入夜前，天牢里陆续来了几批人探望夫君，他们大都是秦王的幕僚，还有一同随着秦王出生入死的将士，甚至还有曾经派人刺杀过夫君的屈突通。每个人心情都无比沉重，反倒是夫君一副乐得自在的样子。
秦王打点了守卫，众人也带来不少食物，不大的牢房中，大家围坐一圈席地而坐，一如曾经踏春野餐一般。我陪在夫君身侧，也是第一次与如此多的男人们围坐一起。
从秦王开始，每个人都给夫君敬酒，努力说着那些不沉重的话语，可没有谁的脸上真正开心。
一圈下来，轮到我。自从身子严重受损后，夫君便不准我再饮酒，我端起茶杯，敬夫君。
“夫君，数年前汐蓝来到晋阳，举目无亲，孤苦无依，若不是有幸得夫君收留，恐怕早已死在何处都不曾有人知晓，如今早已是孤魂野鬼。数年来，汐蓝得夫君细心照料，衣食无忧，过着天下最舒心的日子，是汐蓝莫大的福分。汐蓝本以为可以一直陪伴着夫君，白首不相离，却无奈命运作弄，不得不面对近在咫尺的分离。夫君给汐蓝的如此之多，汐蓝却无以为报，只求来生有缘能与夫君相识，不求可以陪伴夫君左右，但求能报答夫君今世之恩。”
夫君未曾理会身边众人，而是用不抬酒杯的左手轻轻托起我的脸颊。
“蓝儿，为夫一早就说过，是上苍厚爱为夫，才让你降临在为夫身边。这些年来，无论为夫境况如何，你始终不离不弃。大业年间，瓦岗造反，为夫入狱，众人各自逃命，唯独你死死守在为夫身边。之后北上大漠，你依旧形影不离，陪为夫在突厥领地共担风雨。战场上，你不顾性命，舍身为为夫挡下致命一刀，自己却落下今日的病根。武德元年，为夫失利，亦是你始终如一地陪伴，让为夫挺过低谷。今生为夫有你，能共甘苦，同贫富，何其有幸。这一杯酒，为夫敬你。”
夫君说完，两眼已是含着泪。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拼尽全力地表达他的诚意。或许，真正的相敬如宾便是这般，不是客客气气，以礼相待，而是无论有多么相熟，爱得有多么深刻，都始终以一颗感恩的心看待对方，视对方为上苍所厚赐的恩典。
“刘夫人，曾经我等听闻传言，说刘夫人是祸害忠良，迷惑刘大人的妖女，自从出现在刘府，将刘府搅得不得安宁。可自从上次在潼关战场，末将听闻刘大人躲过行刺是因为夫人舍身相救，心中是由衷地佩服夫人。今日听刘大人说起过往，更是对夫人钦佩有加，刘大人得此贤妻，实乃幸也。末将不才，敬刘夫人一杯，为当日鲁莽行径，向刘夫人赔罪。”
“屈将军言重了，当时各为其主，将军并未做错，还请将军切莫记挂于心。”
屈突通将酒一饮而尽，众人也端起酒杯同饮。
曾经的屈突通与夫君势不两立，今日却如知己一般，不顾安危来天牢中为夫君送行。而夫君那曾经的至交，却是将夫君推向绝路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