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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春归何处-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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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
  “不过陛下不知道也没关系,沈大人一定会好好伺候你的!”
  “不早了!姑姑去歇息吧!”
  头顶冒烟,双颊赤红的刘璃送走一脸欢喜的崔姑姑后,望着灯下熠熠生辉的鎏金欢喜佛,烫手山芋般又塞回匣子里。
  第二日刘璃被宫女叫醒时,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倦容地任宫女们围着自己捣鼓,她是皇帝,倒不用打扮的花枝招展,头戴十几只金钗,像个移动的梳妆台,可是顶着重达十斤的十二旒冕冠滋味也不好受,看看时辰,也才刚刚天光。
  “你说沈遥芩会不会凤冠霞帔顶着一块红布在等朕啊?”
  她闲极无聊,跟宫女们闲扯着,当然无人敢说是,她自己脑补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今日心情很好!”
  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她收了笑容,呆呆望向来人,眼角微涩。
  薛审静静地望着眼前一身红衣,明媚娇艳的少女,眼睛的那一股灼痛一路烧到心里,他垂下眼眸,嗓音低哑:“今日是陛下的大喜日子,司礼监掌印按制应全场陪同。”
  她不忍见他这幅模样,上前一步,踟蹰说道:“你…你还是别看了!”
  “礼不可废!”他当即后退一步,弯下腰来:“陛下,吉时已到,该去奉天殿了!”
  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带了冕冠,垂下来的玉珠遮住了面容,没有人能够看到她此刻一脸想哭的神情,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迈开沉重的脚步,任织就十二章纹饰的拖地冕服从他脚边拂过,了无痕迹。
  从乾清宫到奉天殿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路走来,薛审始终落后她半个身子的距离,一直在用一种无比平静的语气叙述着:
  “三日前京城就挂满了红灯笼,人人衣着盛装,面带喜气,东华门的灯市人潮如织,奴婢来的路上,鞭炮响了一路,咱们大庆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喜庆过了!”
  她骤然停下脚步,皱起了眉头,周鸿冰在搞些什么?大婚而已,又不是过年,闹这么大阵仗做什么?还有,她斜眼望了眼身后那人,你那酸溜溜的语气不要太明显!
  中和韶乐就设在奉天殿前的广场上,她现身的时候顿时鼓乐齐鸣,文武百官、诰命夫人、女官、宫女、太监列队夹道,居然还在鼓掌!她额头上滚下几滴汗珠,也不知是被这繁重的礼服给捂的还是被大家的热情给吓的。
  钦天监的官员就在这花团锦簇,喜庆祥和的气氛中喊着“吉时已到”,便见奉天门那头隐隐出现一列队伍,踩着铺了红毡子的御路,抬着礼舆到了她面前。迎亲使向她复命时,居然是方阁老,她怔了怔,沈遥芩将来的路比她以为的要好走,想到此便笑了笑。
  鼓乐声中,沈遥芩从礼舆里出来,虽然也是一身红衣,好在没有顶个大红盖头,她原本以为像沈从哲这样的君子就该穿白色,没想到红色穿到他身上也是雅致非凡,超逸绝俗。
  她从周鸿冰手上将金册、金宝传给他,随后便与沈遥芩前往谨身殿行合卺礼。
  谨身殿就在奉天殿之后,连挨着华盖殿并称三大殿,庆朝帝后大婚都在此处行礼。
  合卺杯里清洌的液体一入口,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眉,不是吩咐用崔姑姑酿的桃花酿吗?怎么还用御酒?她抿了抿,将杯子递给沈遥芩,又接过他抿了一口的酒杯,下意识偏头去看薛审。
  合卺意味合体,这杯酒下肚,她与他便是陌路。
  透过疏密相间的珠帘,她才注意到原来今日他也是一身红袍,那件大红座蟒曳撒还是自己登基后赐给他的,远远地孤身站在那,面目不清,让人觉得无比地凄凉,孤绝与绯艳。
  她不敢看他,仓惶饮下那杯酒。
  礼毕,离洞房花烛还早,她需到前朝同朝臣们共宴,沈遥芩是男子,无需像女子一样在婚房等着,也随她一同去赴宴。
  一路上她都在就今夜的洞房花烛如何脱身在打腹稿,琢磨来琢磨去也觉得沈遥芩应该不会在意,便照实说道:“待会少不了喝酒,你就歇在谨身殿,我还是睡乾清宫,有什么事就派人过来传一声!”
  他眼里浮起一丝笑意,当下却一本正经有板有眼地点了点头。
  酒宴设在华盖殿,虽然有宋轶与沈遥芩挡住,但她也被敬了不少酒,她原本就不胜酒力,眼看着已经头脑昏沉了,便出了殿,好在有太监抬了皇舆过来,她半歪着身子,摇摇晃晃地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床上,口干得厉害,就嘟囔了一句水,半响后就有一只手端着杯茶递到她嘴边,她半眯着眼随意撇了眼来人,刹那间清醒过来。
  “怎么是你?”
  薛审含着温柔的笑意,喂她喝了一口水,眼底的情意毫无保留地流淌出来,看得刘璃一阵心慌,她移开视线,便看见自己的冕冠同冕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花梨木案几上,一旁是一对红色烫金双喜字儿大蜡烛,此刻正熊熊燃烧着,整个房间悬挂着红色薄纱或幔帐,身上盖着的是鸳鸯戏水的红绫缎被,这是一间婚房,却不是乾清宫抑或谨身殿。
  “这是哪里?”她警觉地问道。
  他笑着摸摸她脑袋:“自己房间都不认识了?”
  她再定睛一看,这案几,这雕花大床,还有这摆设分明就是从前仁寿宫自己那间小房间。
  可她此刻并没有旧地重游的兴奋,反而从后脊生出一股惧意,可面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比她更云淡风轻:“我让小太监们抬过来的!”
  “哦!既然我现在醒了,那派人送朕回乾清宫吧!”她后面那句用了朕,仿佛这样就能底气十足一般。
  他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半响后,幽幽说道:“阿璃,你还是那么固执不听话,我等了你三个月,你还是要跟沈遥芩结婚,你想同我了结,也要问过我愿不愿意!”
  “薛审,你我之间哪怕还有一点点可能,都不会是今日这个样子!”
  他突然欢快地拍掌笑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不顾她惊惧的眼神,薛审徐徐说着:“三十年前,扬州有一对同窗好友,他们二人甚为投契,便交换《金兰谱》,结为异姓兄弟,兄长醉心于仕途,寒窗苦读几载考了进士进了京,而弟弟醉心于学问,无意于官场沉浮,便留在扬州。虽然分隔两地,但两兄弟依然书信往来,并未断了联系。几年后皇帝驾崩,却没留下子嗣,朝廷便将先帝已逝的弟弟中山王的儿子过继给先帝,将其捧上了皇位。这位新帝龙椅坐稳后,便要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中山王加尊号,要追封其为皇帝,此举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反对。京城的兄长当时还是一位不起眼的进士,他于此时上了一道奏折,引经据典,公开支持皇帝,皇帝龙颜大悦,将他由进士提拔为正五品郎中,于是朝臣们也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加尊号,叫议礼派;另一派反对,叫护礼派。这场议礼与护礼的争执也从朝廷蔓延到民间,那位在扬州的弟弟虽然不及哥哥官场风光,却也是江南有名的大儒,于礼法一事上,甚为固执,为了扭转皇帝的心意,便带着江南的学子们联名上万言书,哪知此举惹恼了皇帝,他派出东厂逮捕一百多人,将那位领头的弟弟关入大牢,便要秋后问斩。”
  薛审说到这,便长叹一声,眸色渐暗,声音陡然拔高起来:“那弟弟被关入大牢后,急坏了一家妇孺,他夫人想起远在京城的这位兄长,便修书一封希望他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哪知等来的却是东厂的刽子手,在一个雨夜被屠了满门!”
  ?

☆、洞房

?  “可惜东厂的人做事不利索,将管家的儿子误当成那家幼子,才让那位晚归的小少爷逃过一劫,他回家的时候,门上地上全是血,才五岁的小妹妹一刀毙命,被人扔在花园一角,母亲留下最后一口气看到他时撒手人寰,那张写着兄长名字的《金兰谱》也不知所踪!第二日,他父亲被处死的消息贴在了城门口!不过一夜,他便遭逢大难,从衣食无忧的小少爷变成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孤儿!”
  他侧头看向一脸震惊的刘璃,狭长的凤眸里浮光点点:“他心里恨意难消,誓要手刃仇人,可他无权无势,更无一技之长,便入宫做了太监,蛰伏在仇人身边,又入了东厂,一步一步当上东厂督主,司礼监掌印!他将皇帝引入鞑靼陷阱,让他一尝阶下囚的滋味,又设计杀了那位沽名钓誉,道貌岸然的兄长,当年下令灭他满门的东厂督主也早已是一堆黄土,他的仇终于报了,可他却爱上了仇人的女儿!”
  《五王经》云:“何谓恩爱别苦?室家内外,兄弟妻子,共相恋慕,一朝破亡,为人抄劫,各自分张,父东子西,母南女北,非唯一处,为人奴婢,各自悲呼,心内断绝,窈窈冥冥,无有相见之期。”她早已泪流满面,根本不用问,这个故事里谁是谁,她根本难以想象当初那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背负了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在皇宫、东厂这两个他深恶痛绝的地方熬下来,孑然一身的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惨痛,才能这样奋不顾身,一念成魔。如果他的父母亲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心疼呀!
  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语音微颤:“我一身罪孽,无可救药,唯爱你之心可昭日月,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推开他的手,低低说道:“是我们刘家和沈家先对不起你,你要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只是我们今生无缘,唯有来世再续了!”
  “真的没希望了吗?”
  她咬着嘴唇,吐出一字:“是!”
  他低头望着自己空掉的手,那上面还沾着刚刚从她脸上擦下来的泪渍,些许湿润,些许冰凉,一如他此刻的心。
  他楞了片刻,笑着摇头叹息:“可惜我只求今生,不管来世!”
  天已全黑,融融橘光里,薛审的笑容散发出危险的信号。
  她的心蓦然一沉,掀开被子,就要夺门而逃,却被他扼住手腕,将她往怀中一带,两具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她又羞又恼,挣扎得厉害。
  “别动!”他气息灼热,声音微哑。
  她冷哼一声:“难不成你个太监还能做什么?”
  他越发笑得暧昧且肆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握着她细腰重重一顶:“陛下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不敢置信自己刚刚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完全忘了挣扎,只呆呆望着他:“你随时还将那…东西绑在腰间吗?”
  不可一世的督主大人露出几分挫败:“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她翻了个白眼,揶揄道:“难不成你□□重生了?”
  他皱眉错愕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么粗俗的话?”
  她这些年从书里看来的东西还少吗?刘璃撇撇嘴,避过这个话题,趁他不留神,刺溜一下挣脱出来,跳下床就要往门外跑。
  还没跑到门边,就被扯住了手,她是真的急了,吼道:“薛审,你想怎样?”
  “阿璃,我是不会放你回去同沈遥芩一处的,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不过不是同他,是与我!”他说完这话,眼里闪过一丝痛恨与狠诀,将她连拉带扯拖到案几盘,拾起斟满酒液的青玉合卺杯,放到她嘴边:“这是我特意找能工巧匠定制的酒杯,比起你与沈遥芩用过的好了上百倍,来,喝了这杯合卺酒!”
  “你发什么疯?”她偏头四下躲避着,狠狠一口咬上他手腕。
  她这一口并未留情,很快就见了血,可他依然稳稳地端着那杯酒,杯中酒连一丝波纹也未荡开,望向她的眼神依旧执拗,嘴边还是那抹隽永的微笑,薛审这个人从来对别人残忍,对自己更是下得了狠手。她胸中一痛,松了口,偏过头:“你不要逼我!”
  他笑着叹息:“阿璃,是你在逼我!”
  端着酒杯的手忽然一折,顷刻间酒全进了他口中,她正要庆幸之时,却见他伸手捧住她,倾身压了过来。
  醇香的桃花酿和着他炙热的气息一股脑进了她口中,她避无可避,完全任他予取予夺,急切的唇,清凉的酒水,缠绵的舌尖,狠不得将她生吞活剥般啃噬入骨的激情让刘璃心中升起阵阵战栗。
  她故技重施又想去咬他,却被他轻轻一捏下颚,不仅没咬上,反而更方便他行事。她与薛审亲吻早不是什么稀事,可这番激烈同眷恋的吻却是头次。
  如此过了许久,他终于松开嘴唇微肿的她,又举手擦掉她嘴边流下的津液,深情说道:“桃花酿只能留给咱们两个喝!”
  她依旧倔强地瞪着他:“放开我!”
  “阿璃,你还是不明白吗?今夜是咱们的洞房花烛之夜,你要走到哪里去?这里每件东西都是我亲手布置的,你可喜欢?”
  “沈遥芩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夫君,你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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