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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八表雄风-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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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能须臾去怀,便是向剑神石轩中报复一剑之仇。
  现在他突然完全消失了报仇的机会和能力,在他而言,真是比任何不幸还要不幸些。
  他痴痴坐在地上,虎目圆睁,两滴泪珠从眼角流下来……
  失望到了极点之时,反而觉得麻木起来。
  一个壮健的汉子哼哼哈哈地走到他前面丈许之处,放下铺盖,然后躺上去,舒服地呻吟一声。
  不久,那汉子便注意到秦重。他支起半身,打量他一会,然后道:“朋友,你是刚来的吧?”
  仙人剑秦重恨不得这时立刻死掉,但深心处仍然有一点点不甘心。
  他努力撇开一切失望和痛苦,向那汉子点点头。
  那汉子透口大气,重新躺下,一面道:“果然你是才来的,怪不得我上午没瞧见你……”
  秦重没有做声,那壮汉又道:“你别胡思乱想了,初来这里,免不了觉得不习惯,但时候一长,也就没有什么。不瞒你说,我情愿在这里做牛做马,也不愿去奉承那些主人的颜色。一个贱奴做得再好,还不过是一个贱奴……”
  秦重叹口气,忖道:“你怎知我的悲伤何等深刻?你怎知一个人的雄心壮志,突然被迫完全放弃时的痛苦……”
  那人听到他的叹息,便用安慰的口吻道:“其实这里也没有什么苦头,就是工作吃力和整日被烈日炙晒!下雨天我们便可以休息,多美妙啊,我们可以睡上一日一夜呢……可惜这里一年难得下一场雨!”
  “这是什么地方?朋友你贵姓名?”
  “喔,听起来你似乎才沦为贱奴不久呢……我姓熊名烈。这里是大理山,晤,也许你未曾听过大理山的名字,普通人都不知道,就是位处全国中央的大青山的一座山峰,周围百里都是大理石的山岩,然后就是大青山的原始森林,环绕四周。听说以前有些朋友逃走,但官道不敢走,窜入森林之内,十分之九都死在毒蛇猛兽爪牙之下,只有极少数在森林中转来转去,又被捉回来……我们日常工作便是采石,一部分官府自用,一部分出售,据说很赚钱呢——”
  秦重道:“我姓秦名重,本来在飞箝岛,却不知如何昏昏沉沉,便到了这里来!这里有多少军队把守?”
  “军队?那些都是魔鬼,这大理山工场因为十分赚钱,所以特地选派了三千名武艺精通的魔鬼。称为飞虎军,分作三团,一团守着出山官道,一团在山顶驻守,一团休息。他们轮流着每三个月中,便休息一个月,好不快活……”
  “我们有多少人?”
  “大约有千余人,包括女奴在内……”
  “为什么还有女奴?是飞虎军要来泄欲的么?”
  熊烈道:“不,飞虎军的规律极严,不许和男女贱奴接近,违者立刻革除军籍。你知道他们飞虎军薪他极丰,谁也不愿丢了这个金饭碗!这些女奴大约有百余名,做点轻细工作和替我们烧饭!”
  说起女奴,他似乎颇有兴趣,支起上半身道:“这些女奴们比我们更惨,每七日便得陪一批人睡觉。我们男的人多,每一百日才轮到一次……”
  他又躺下去,道:“但我不要,我厌恶这件事!”声音变得懒懒的,好像真个一点也不在乎。
  秦重奇怪起来,问道:“为什么?你从来未曾试过么?”
  他不做声,秦重忖道:“这厮大概一生未曾试过,不知道如何做法,因此不敢尝试……” 当下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熊烈道:“十六岁了……”
  秦重微讶地注视着他壮健异常的身躯,这时才发觉他竟是天生一副练武的骨骼。
  熊烈又道:“今日只做了一个上午,大概睡一个下午,晚上要赶工呢…”
  “哦,现在才是下午么?今天是什么日子?”
  熊烈道:“我不知道,我们记得日子作什?到有一天衰老了,便被飞虎军押到别处,做一些不吃力而更下贱的苦工……”
  仙人剑秦重微嗟一声,暗忖自己刚刚才尝到没有希望的苦味,而这上千上万的贱奴,前途一片暗淡,连一丝一毫的希望也没有。他们不论如何挣扎,不论如何努力,但永远沉沦在地狱之中,永远是人下之人……这种滋味该是何等苦涩?苟延一命为的是何来?
  想到别人的不幸,自己心灵上的重压似乎减轻得多,熊烈又道:“秦重,你不去领一副铺盖,怎样睡觉?你初来不知道我们的工作多吃力,等会儿你试过之后,便懂得保养精神的重要了!”
  仙人剑秦重道:“我不想睡,但地上甚是潮湿,连坐坐也不行。”
  他走出角落,只见这座石窟甚大,右边三丈之处,洞窟渐窄,一面铁栅隔在当中,由地面一直到洞顶,足足有三丈之高。
  那面铁栅的铁枝比鹅卵还粗,排得又密,因此力量再大的人,也无法拉得动。
  铁栅那面,比较光亮得多,两名身体魁梧,腰悬利刃的飞虎军站在那边。这时铁栅那边有几个女奴,正在搬弄铺盖,铁栅上开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小门,贱奴们就在这个小门上接过女奴递过来的铺盖。
  他发觉自己和别人有两点不同,第一点别的贱奴们只穿着一条短裤,而他却穿着一条长裤。
  第二点别的贱奴浑身都黑得像块炭头,秦重虽然本来不算白,但比起他们,简直变成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般白皙。
  秦重本来有点儿忸怩不安,但又发现所有的贱奴们虽然身体壮实,却似乎都十分疲倦,此时个个都急于休息,没有人向他多望一眼。当下心里便微觉泰然,一径向铁栅走去。
  那两名飞虎军目光灼灼地打量他,秦重倒不介意这些高他一等的人,走到小门外,一个女奴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重报了姓名,那个女奴便在一本簿子上翻阅,找了半天,抬头道:“没有你的名字。”
  “没有关系,我只想弄个铺盖用用……”
  女奴见他长得英俊,因此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笑道:“这些铺盖都有人的,名册上如果没有名字,便不能给你……”
  一个飞虎军喝道:“滚开,罗嗦什么——”
  仙人剑秦重忍住气,打量这飞虎军一眼,心想自己目下是虎落平阳,武功尽失,否则非教训教训这个小子不可!
  那飞虎军见他瞪眼睛,立刻怒气勃勃,突然拉开旁边一个小门,走将过来。
  他的一声断喝,已引起许多人注意,加上铁门的响声,那些贱奴便知道有事发生,全都从铺盖上坐起身来看。
  那名飞虎军一步一步向秦重逼去,秦重心想此刻如何可以闹事,便一步一步向后退。
  退了三丈左右,那飞虎军似乎戏弄已够,狞笑一声,道:“你想死还不容易么?”
  话声甫落,倏然伸手便抓。秦重身形本不高大,偏偏对方身高体壮,宛如一座小山,手臂又粗又长,这一抓过来。如吃他抓住的话,非吃他摔开数文不可。
  秦重记得自己武功已失,不敢不闪,忙忙甩肩卸身,一下子绕到对方左后测,要知他虽然不能运动真力,但自幼锻炼武功,这步法身眼还是比普通的人高明得多。
  那飞虎军怔了一下,随即狞声大笑,道:“原来你这小子还会两手……”他却不须防备对方敢予以还击,掉转身躯,双掌齐出,疾抓对方。
  秦重练的本是上乘武功,若然他真气未散,对方这等出手,根本动也不动,便可硬给碰回去。但目下正好惨在这里,只因他的步法招数,均是极上乘的武功,如今他武功尽失,便无法施展,对付起这个一味以力取胜的军士,反觉没有办法。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双掌已到,秦重不知不觉中使出上乘心法,身形半侧,一招“西方见佛”,双掌合十往外一穿,蓦地中分封架敌臂。
  那军士硬生生一扑一抱,粗臂绕过秦重后背,疾然一扣。秦重架他不开,心中叫一声糟,整个上身和双手都被对方硬生生圈抱住。
  熊烈在旁低低惊叫一声,只见那军士大喝一声,双臂一抖,秦重吃他抖起五六尺高,直掉下来。
  如是往日,秦重轻轻一提真气,真是上下自如,哪里摔得他着,如今不比往日,只听“叭哒” 大响一声,他已摔在石地上,痛得他剑眉一皱。
  那名军士颇感意外,只因他适才一抖之力,本可把对方抖起一丈之高,丈半以外。光是这一记对方便半天爬不起身。但临到出力之时,对方身躯软软滑滑,不知如何一卸,竟把他的力量卸掉三分之二。
  他当然知道这是秦重一生练武,身体自然而然会借力卸力,当下不肯干休,虎跃过去,俯身一揪,双手扣住秦重脖子,硬提起来。
  秦重被他扣得透不过气,双足离地,全靠双手抓在对方小臂上,借力轻身,这才不至于颈骨折断。
  熊烈怒吼一声,道:“他是新来的人,自然不懂规矩,你想扼死他么?……”说时,已冲过来。
  那军士大笑道:“扼死又怎样?你这厮也想死么?”
  秦重见他说时,眼中凶光四射,心想自己生不如死,就此让对方扼死也无所谓,但那熊烈年少热心,居然敢为了自己出言顶撞,自己一死之后,只怕他也非死不可。
  虎目一闪,已横下心肠,蓦地一脚踢将出去。他这一脚踢得不重,但那名飞虎军士墓地哼哈一声,双手齐松,害得秦重又掉了一下重的。却见对方抱腹弯腰,连连呛咳,原来是被秦重一脚踢在穴道之上。
  熊烈却过去拉起秦重,笑道:“我们这顿鞭子吃定了,我倒不怕,只不知你挺得住不?”
  秦重感激地一笑,道:“累你受苦,于心不安,我倒无所谓!”
  “你大概不知道那种用药泡过的皮鞭的厉害,不但当时奇疼攻心,要死又死不了,打完之后,每晚睡倒在床上时,浑身骨头又酸又痒,那时才不好受哩……”
  秦重摇摇头,苦笑道:“让我尝一尝也好……”这时那名飞虎军兀自呛咳不时,敢情已岔了气,浑身无力,已蹲在地上。秦重因自己刚才的一脚,用的是浊力,不知究有多重,诚恐那军士因伤重而不治,忙忙过去,假装要拉他起来,乘机用膝头顶一下他背上的“筋缩穴”上。那军士登时不再呛咳,浑身的力量也回来了,怒吼一声,横臂一扫,登时把秦重扫开七八尺远。之后又大踏步过去,一手叉住熊烈的脖子,举将起来,另一手抵住他的小腹,蓦地一推,熊烈那么壮健结实的块头,竟让这个军士摔出寻丈远。
  这军士又把秦重和熊烈两人拽到铁栏边,取绳把他们缚在铁柱上,然后取出一条颜色乌黑得发亮的皮鞭,狠狠鞭了一顿,鞭子过处,肌肉上便现出一道紫黑色的痕迹。这一顿鞭子,直把秦重打得冷汗直冒,好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
  但他一声也不哼,直到上半身大片紫黑,才被一阵突然攻心的剧疼弄得昏死过去。
  那军士怒气略消,提着皮鞭,凶光四射的眼睛,缓缓扫向石窟内一众贱奴。那些贱奴们素知这个军士出名凶暴,而且一身蛮力,谁也不敢惹上他,大家都赶紧移开眼睛,那军士大声喝道:“谁敢再滋事,这两个死因就是榜样……”
  粗犷的语声犹在石窟中回荡时,石门闪入数人,当先一个身穿淡青衣袍,长可曳地,头脸都蒙在一块宽大的青巾之内,巾上两个小洞,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这个青衣人后面,跟随着五个人,头一个乃是统率这数千名的飞虎军统帅高盛,一个是轮到驻守山上的第一团团长高家贵,余下三个都是高级军官。
  那名持鞭军士听到伙伴敬礼之声,回头一看,不禁大惊,忙忙丢鞭敬礼。
  统率全军的统帅高盛在这大理山上俨如皇帝之尊,军士们等闲也难得见到他,贱奴们更不用提。这时那几个女奴全都跪伏地上。铁栏那边的数百贱奴们本来就不敢做声,如今更是噤若寒蝉,一片死寂。
  青衣人缓步由小门走进去,在秦重身前停住,见他一身伤痕,目光一转,正好和旁边熊烈的眼光相触。熊烈但觉这对黑白分明,澄澈如一泓秋水的眸子中,隐隐流露出高贵庄严的味道,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卑贱,不由自主地垂下目光。
  统帅高盛跟着进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真不愧是一军之帅,声音十分威严有力。那军士方才何等横蛮,此时却浑身一震,答不上来。
  铁拦内另外那个军士道:“启禀将军,刚才如此这般,故此王荣把他们鞭打一顿,以警其余……”
  青衣人向秦重深深看一眼,然后走出铁栏,高盛将军和团长高家贵等人,前呼后拥地跟着这神秘的青衣人走出石窟之外。
  那军士王荣目瞪口呆,怔了片刻,才对伙伴道:“这人不知是谁,连高将军也不敢随便说话?”
  正在猜忖时,秦重已苏醒过来,微微呻吟一声,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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