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传奇·武侠版-2007年12期-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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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春急急地说,生怕一住口就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我、我是一个青楼女子。”小杜笑嘻嘻地看着她,慢慢道:“这,我也早知道了。”
艳春吃惊地睁大眼:“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第一次见面的晚上,我要送你回去,你不肯,但我不放心,就让兄弟偷偷跟着你。他直跟到了花满楼,也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但你既然不肯说,我就只是关照妈妈顺着你了。春姐,看开点,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天下间好命到可以自己想干啥就干啥的人,能有几个?”原来妈妈没逼她接客,竟是这个原因。艳春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怕他了。
小杜又道:“春姐,我觉得我们很投缘,而且我又没什么亲人……”艳春的心又怦怦跳起来:“来了来了,他就要说娶我了?”
小杜接着说:“你做我——干姐姐好不好?”然后他又笑,“反正刚见面,我就已经跪了你,看来这辈子亏是吃定了。”
刹那间,艳春脸上的血色完全褪尽了。小杜惊问:“怎么,不舒服?”
艳春嗓子干涩,好久才强笑道:“是有点,也不知怎么突然头晕。大概是天气太热了,我要回去歇歇。”小杜笑道:“要是我没看到过你勇敢的样子,一定以为是我把你吓着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艳春尽量装得正常:“好容易出来玩,回去那么早干什么?我还要去找人下棋呢。”
小杜伸伸舌头,他在艳春身边才会露出顽皮之态:“两个人对着块木头放些黑黑白白的疙瘩,闷都闷死人了。你老人家自己去耍,我找人去劝刘胖子死心。”
一整天,艳春都在街上逛荡。她没有哭,太多次的失望已经让她麻木了。怪小杜吗?他可是一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却是自己,一直都想要算计他。
可是为何我花艳春在这茫茫天地间,就找不到一个真心爱我的人!
晚上,艳春回到花满楼,刘大元一直在门口等她。艳春这才知道,小杜是怎么“劝”他的。看着刘大元鼻青脸肿的样子,艳春觉得有些愧疚,便带他回屋去上药。
屋子里,一直闷闷的刘大元突然道:“艳春,我知道自己各处都不如杜爷,但是请你也好好想想。杜爷太年轻,他不懂怎么对人好,和他在一起,你不累吗?”艳春顿然而惊:不错!这几天她好累,装模作样,战战兢兢!不见艳春答话,刘大元又道:“我是丑,可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是天下对你最好的人!”
艳春觉得他的眼光灼热无比,不由有些心慌:“你这么说,不怕他吗?”刘大元轻笑:“当初我来下定的时候,妈妈就警告过我。刚才她又说我不自量力。可你看我怕吗?我打算抢杜爷看中的女人,早料到他会打我。其实这在他,还是轻的。可我不怕!我一定要和他抢抢看。艳春,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
艳春叹道:“其实他并没看中我,他可能想都没想过。”她突然奇怪自己此刻却并不如何难受,可刚刚只是稍稍想到小杜,就觉得心头滴血。
刘大元吃惊:“那他为什么打我?”艳春低头道:“是我让的,真对不起。我当时有点恍惚。”当下艳春将经过简略说了,歉然地抬起头,“你不怪我吗?”刘大元不回答,只看着她的眼,轻轻问:“问问自己的心,你真那么讨厌我吗?”此刻,艳春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胖子了。
突然,只听楼下传来嘈杂声,嬷嬷跑上来慌道:“是杜爷带人上来了。刘老爷,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快躲一躲吧!”艳春奇道:“杜爷怎么知道他来了?”这声“他”叫得刘大元心头舒坦。嬷嬷道:“杜爷以前交代过妈妈的,只要一看到刘老爷来,就必须赶快去通报。”
刘大元火热热地盯着艳春,似乎在问:怎么样?艳春冲他笑了,正是那种让他着迷的眼神:“你不用躲。”这意思刘大元哪儿有不明白的,于是小杜进来的时候,他只剩下站着不动傻笑了。
艳春对小杜的第一句话是:“那天,你说刘大元这个人其实挺不错的,你指的是什么?”小杜看着气氛有些怪怪的,小心道:“他心地不坏,而且不拘一格。大哥对我说过,刘大元做生意是把好手。”
艳春又道:“早上你说要认我做干姐姐,现在还算不算了?”小杜道:“怎么不算?让兄弟们这就去买些三牲祭礼,明儿个我正式拜你做姐姐。”艳春微笑道:“既然如此,你打了姐夫,现在就认个错吧!”
小杜惊得原地跳起,指着刘大元怪叫:“什么!就他?他那德性,你居然要嫁给他?”艳春柳眉倒竖:“怎么了,你刚才不是说,他挺不错的?说话给我小心些,他可是我相公!”
小杜呆在当场,哀叫:“春姐,你……”艳春冷下脸,断然喝道:“痛快点!要么你道歉,要么我们绝交!”
小杜吸一口气,眉宇间突然开朗起来。他一向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尤春,你这个小女人,偏帮偏向到了这个程度!早知道做你的相公有这么多好处,我就不叫你姐姐了!”
这句话说得刘大元脸上变色,慌忙望向艳春。见到他惊慌不已的眼神,艳春心里生出一片温柔,忙给他一个鼓励的目光,让他放心。
小杜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不觉打趣道:“看你们小两口这眉来眼去的。刘大元,姐夫!真有本事!我道歉!对不起!”说着他自桌上端起一碗凉茶,两手捧好向刘大元跪下去。
这样隆重的斟茶认错,顿时令刘大元手足无措。就是这杜爷的小兄弟刚刚才给过自己一顿胖揍,那些“瞧瞧你这臭德性,杜爷你也敢惹,把你做成包子还嫌肥。”之类的威胁犹在耳边,现在他居然真的认错了!
刘大元的手上全是冷汗,哆嗦着不敢去扶杜四。艳春瞪他一眼:“看你!怎么不动弹,想欺负我兄弟?”说着上前拉起杜风寄。
刘大元这才出声:“欺负他?我的妈,谁敢啊!”
小杜对艳春眨眼:“其实这姐夫也不错,就是穿衣服的品味太差了些。”艳春白了杜四一眼,见他头上有汗,就掏出手帕替他擦。现在小杜在她心里,已经真的是个弟弟了。
小杜恋恋地看着她,突然道:“春姐,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我妈妈,所以我一看到你就喜欢!”艳春道:“啊,怪不得我觉得我俩长得挺像!”然后她笑道,“你知道吗?我也是一看到你就喜欢,还一心想过嫁给你呢。看看你自己错过了什么,现在后悔不?”
看小杜吃惊的样子,完全可以在他嘴里塞进个大鸭蛋。十九岁的他好像还从没敏感过这方面的事,只是喃喃道:“春姐,为什么你总能吓我一跳呢?”
后来,艳春对小杜的帮助实在良多。因为小杜的兄弟们大多都是孤儿,这个三姐给了他们从母亲和姐姐那儿才能享受到的关怀。
这就是十兄弟中的老三——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竖起眼睛,痛骂杜风寄的“三姐姐”。
寄身风尘杜风寄
且饮金樽酒,会挽玉梁弓。
闲来狂歌纵快马,醉卧繁花枕千红。
笑碌碌世人,何必苦营营?
不如我——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无惧百般苦,不屈千种惊。
冷眼看尽天下事,热肠偏向世间情。
逢纷纷乱世,何能可扬名?
且看我——
覆雨翻云手,无冕亦朱缨!
人间多坎坷,天道未必公。
常闻良善多苦难,少见作恶有报应。
叹浊浊世间,何处觅英雄?
尚有我——
铁肩担道义,阔步踏不平!
人虽重红颜,英豪也倾城。
万丈软红从眼过,处处任我逍遥行。
问汲汲天下,轻狂能几重?
还是我——
折杀世间人,拈花笑人生!
老杜的军师
苏虾,本来是扬州城南老杜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有一次,老杜和秦州地头蛇肖大勇争场子,眼见打不过了,苏虾发信号,把肖大勇开来的十三艘船全都凿开底,再用明胶封住。等肖大勇领人得胜回去时,船开到江心进了水。苏虾早留了好几艘小船等在当口,把他们都救了起来。他一力说老杜愿意和肖大勇和好。那时候头脑简单的小混混还没人用过这一手,苏虾里外光鲜,两头做了好人。老杜和肖大勇结成朋友,老杜的势力进一步壮大。
在酒席上,老杜拍着苏虾的肩膀:“你这小兄弟,就是我老杜的军师啊!”以后“老杜的军师”这名字就算叫开了。
本来提起扬州杜爷,就是说的老杜,也不分什么城南城北。但是最近扬州城新来了个小杜,这小子生得一张黄焦焦的面皮,所以老杜外号杜大嘴,小杜外号就叫杜黄皮。
小杜干的是小买卖,他组织当地的乞丐小偷们挑脚赶车,挣个辛苦钱。苏虾劝老杜别把这些小钱放在眼里,天底下的钱是挣不完的,只要没碰了老杜的赌场妓院,也就由得他们顺过去算了。先好好看紧自己的场子不惹过节,将来要吸要纳不难,就算要平了他也占理。但是老杜道:“怪只怪他生错了姓,有我老杜的地方决不可以有第二个杜爷!”
于是老杜准备带人去挑了小杜的场子,但苏虾劝老杜谨慎点,他一早就觉得这黄皮不简单。因为小杜混扬州这么久,居然一件事也没和老杜碰上,这几乎不可能。凭肖大勇远在秦州还能和老杜争上场子呢,除非是他有意避开。老杜对小军师的怀柔很忍耐,就瞒了苏虾去试探小杜。
第一次,老杜手底下装醉故意找茬的兄弟几个,竟然惹上了肖大勇。事先明明得报说在酒楼喝酒的是杜黄皮,可等老杜的手下一去,喝酒的却变成了肖大勇。几个兄弟上去没事找事一搅和,肖大勇哪里受得下这个,将几个打了个稀巴烂,要不是看在苏虾的面子上,肖大勇就该找上门去,和老杜顶硬了。
然后又接连出了几档子怪事,可还没正式撕破脸,也不能明面对付小杜。更何况这小子还能在每一次出事的时候都置身事外,等老杜的人和另一堆实力非常,又莫名其妙的人火拼之后,还可以装作事不关己。
如此试了几次,谁也摸不透这小杜的底细。渐渐老杜手下人都说,这黄皮小杜怕是灶王爷下界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神灵庇佑呢!
老杜手下的小头目一个月有一次聚会,这还是苏虾当了“军师”之后新设立的“改革”措施。聚会上,大家会在一起喝喝酒,谈谈最近的生意和江湖消息。最近几次集会时,老杜都在大家面前,正式将这个从来没和自己正面冲突的小杜列为了头号敌人。
今天的聚会,苏虾直觉老杜一定会有个大举措。果然,在各人汇报完事后,老杜开口了:“兄弟们,我老杜对你们怎么样?”底下人立刻闹哄哄地说开了:“大哥对我们,一向没说的!大哥有事尽管吩咐,缩一缩头的,都是孬种……”
老杜满意地笑道:“出来混呢,就是要争个气字。我老杜在扬州城近二十年,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憋屈过!眼看那杜黄皮就快骑在我头顶上拉屎了,小方,说一说昨天你听到了什么。”
快手小方是个精瘦的年轻人,手底下功夫十分硬朗,但此刻脸上却包着块纱布。他应声道:“我昨天在盐城赌宝,不过要记上二十两银子,那宝官却说啥都不肯。我就说‘我是扬州杜爷的小弟,凭杜爷的金字招牌还会没了你这二十两?’可他说:‘杜爷?杜爷手下的兄弟我见得多,就从来没有赖账的。除非你说的是那个城南老杜,他现在还配叫爷啊?’。”听到这里,大家忍不住,一起拍桌子叫骂起来。
小方接着说:“我当然忍不下这口气,就掀了他妈的台子,骂:‘杜黄皮那痨病鬼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杜爷相提并论。’结果就打了起来。我挂了点小彩,秦三川那边躺下了十几个,总算没给大哥丢脸!”
苏虾道:“方兄弟,你虽然没给大哥丢脸,但是却给大哥闯祸了。你欠人银子理亏在先,又砸了人家场子,秦三川怎么会罢休?”
小方道:“这点放心,秦三爷恰好就在场子不远,他说:‘方兄弟别怪我手下人见识浅,我看扬州又出了个姓杜的英雄心里高兴,不过在家里说了句———我秦三服了扬州杜小爷。其实大爷也不差,扬州双杜还不一定谁是老大呢。反正只要是杜爷的面子,无论大小我一定都给!’”
苏虾吃了一惊,小杜的势力还不够大到秦三川都说个“服”字的程度。而且小方在他的场子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绝对没有一个宝官不认识他。苏虾其实一直在慢慢挑拨秦州和盐城地面上的黑道朋友起来对付小杜,自己好来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