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回离弦-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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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
冷风从大敞的门中闯入,拂过面颊,带乱鬓发。前一刻激烈紧张的气氛顿时冷静下来。
容铮闻声,抬头看向那个一身锦袍,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虽不似他五官清晰,棱角分明,脸上还带了几分稚气的柔和。然而眉目间却与他有种说不出的神似。而少年方才那惊讶的一问,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他。他却怎么也记不起曾与容镜有过交集。在南宫离告诉他容镜是他从未谋面的弟弟之前,他对容镜的了解除去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容镜只是讶然一叫,并未有过多的惊愕。毕竟南宫离要想治好钟弦,定要找上那个自天毒门被灭便消失行踪,惯于用毒,武功极高的「诡面公子」容逸。却并未想到会遇上这样剑拔弩张的局势。然而那个人从他进来开始便一动不动盯着他看,目光深沉,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想对他说。他却无心在意太多,目光一转,看到在一旁静静观战的南宫离,身体一震。立时挣开南宫渺的束缚,跑到南宫离身边。
“小离离,你怎么样了,小离离!”
钟弦亦回过头来,见南宫离神情一如往常,脸色却雪白如纸,血色全无。
南宫离轻轻挥开容镜的手,道:“我没事。先把那两个人解决了再说。”
话音未落,南宫渺已一剑抵上百里邪的心口。出剑之快,百里邪本就身体不便,竟丝毫没能避开。容铮见势收回目光,长袖一动,数十枚暗器带着内力向南宫渺射来。南宫渺闪身一避,百里邪趁机脱离掌控,携剑向南宫渺刺去。南宫渺回剑一挡,一边避开接连发来的淬了剧毒的暗器。以一敌二,数十招下来,容铮原本已受重伤,攻势渐弱,百里邪更不敌南宫渺,南宫渺一掌震落百里邪的长剑,随即啪啪数声,点住了他的穴道。然后挥出长索,牢牢捆住了已支持不住的容铮。
南宫渺卷住长索,走到容镜身后,道:“怎么样,容神医。”
容镜眉心紧拧,没有答话。
南宫渺顿时阴下脸来。南宫离道:“没怎么样,你根本不必兴师动众把容镜找过来。”
“别说话了。”容镜回过头,不由分说点上了南宫离胸口两处大穴,道:“别再运气,否则就算我也救不了你。”
南宫离无谓一笑,道:“我就算什么都不做你也救不了我。”随即对南宫渺道:“把他们两人先带回宫里。出了凛栖谷再说。”
南宫渺脸色阴沉如霜。他看着南宫离,半晌,还是缓下口气,道:“也好,这里确实不宜久留。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会儿,我回去派人来接你。”
南宫离道:“不必。你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南宫渺没答话,对容镜使了个眼色。随即长索狠力一卷,带着两个人离开了木屋。
南宫渺走后,容镜这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对着南宫离道:“你现在不宜走动,先留在这里,我帮你治伤。”
南宫离道:“你能治得了「降蛊」的蛊毒?”
容镜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以你现在的伤势,至少我可以让你活一年。”
南宫离眉端一挑:“那就不劳烦了。”说罢,脱开容镜的手,看向在一旁神色复杂的钟弦,道:“内力用得怎么样,习惯么?”
钟弦怔了一会儿神,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南宫离笑了,一手挑起钟弦的下颌,欺身上去,直到鼻尖快碰到钟弦的,才停下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好像你一不小心把结发妻子给害死了似的。”顿了顿,敛了笑,道,“《澜镜心经》的内功修炼出的内力极为阴寒,与彻涯谷的心法截然相反,开始肯定很难控制,时间久了就好了。以后不要再按着《九炎阳谱》的步数去炼,否则一阴一阳,可能会有性命危险。”
钟弦依旧看着他,眸色变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南宫离放下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你不用想太多,我死不了。”
容镜叹了口气。南宫离的脾气他再清楚不过。就算体内已是千疮百孔,下一刻便七窍流血而亡,他也不会露出半点迹象。
他在随南宫渺来的路上,听说南宫离中了降蛊,还不肯相信。毕竟关于在苗疆都已消失多年的降蛊他也知之不多,但有一点,中降蛊之人必是自愿或被迫吞下蛊虫,譬如为领主效力的死士。而南宫离自然不可能被迫中蛊。直到他在这里看到了消失多年的暗血老怪百里邪,这才猜测出事情的大概。
但如此一来,即便是他也束手无策。神医谷本就医毒不医蛊,更何况是消失百年无从可考的降蛊。
思及此,他伸手抓住南宫离的手臂,探上腕脉。南宫离任他动作。钟弦放下手中的折扇,一动不动看着容镜的表情。
半晌,容镜道:“我先帮你把体内的毒血逼出来,不然不出一个时辰,你体内的血都被蛊毒染尽了。”
说罢,一掌劈上南宫离的背部,略一催力。南宫离脸色一白,紫黑的血源源不断从口中溢出,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滚落。
似乎要把体内的血都吐尽了,容镜这才收回掌,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半黑半白的药丸,递给南宫离,道:“这是七香碎玉丸,神医谷的灵药,可解百毒。你先服了,应该可以压制一阵子。”
南宫离拭去唇边的血,接过药丸,吞了下去。道:“现在你放心了么,容小神医。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周休息,尽可能多更几章
、反差
回到岛心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
上一次来时是在黑夜,何况又是被南宫离卷在怀里抱到殿门口的,钟弦自然什么也没来得及注意。如今一步步走过,才发现岛上遍是雪色的樱花,白如碎宣的花瓣在树枝上摇摇欲坠,寒风吹过,浅瓣飞舞。
如果不是岛上总是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几乎让人误以为来到了世外桃源。
然而景色美则美矣,如果没有旁边一张聒噪的嘴在不停破坏气氛——
容镜一路上嘴就没闲过,大大咧咧地往两人中间一插,半点也没注意到南宫离一脸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个没眼色的都不能上一边自己呆着去给我跟弦儿留点独处时光的强烈暗示,兀自一个人在那儿感叹南宫渺这一路上是怎么用目光把自己折磨得撒个尿都撒不安生,感叹得兴高采烈,激情澎湃,冷不防一抬头,却见南宫离脸色阴沉得简直能拧出墨水来。
容镜顿时收起一脸眉飞色舞,担忧地问:“小离离,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南宫离忍了忍,笑了一笑,声音一贯温柔:“我很好,你继续。”
容镜这就放下心来,继续道:“其实我当时真的憋得很辛苦,可是他那么一直盯着我,让我连解裤子的勇气都没了。虽然说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之间互相看一看也是没什么的,南宫岛主一个人孤零零在岛上十来年没见过裸体的饥渴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只是撒个尿,撒个尿又能露多少呢?更何况我虽然是个男人,但我是个有原则的男人,如果是个美女姐姐这么盯着我看我还是很受用的,可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的老男人……”
南宫离事不关己地接了一句:“三十八。”
“一个三十八岁的老男人……啊!”容镜瞪大了眼睛,“你在听我说话啊小离离!我真是太感动了!”
“……”南宫离微微笑道:“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发现你竟然如此有自知之明。”
言罢,目光飘向在一旁不发一言的钟弦。温声道:“在看花?”
钟弦似乎未被突然静下来的气氛所影响,自然应了一声。
南宫离道:“这是雪樱,只开在冬天。因为落月岛四季为冬,所以花长年不败。”
钟弦停下脚步,来到南宫离身前,在南宫离诧异的目光下撩起他额角垂下的发丝,露出蔓延额际的绯红的四瓣印记。
血色妖娆,鲜红欲滴。与四周雪白的花瓣暗暗相合。
“就是这个?”
南宫离猛地捉住他的手腕,意味深长道:“很早以前我就想说了,别用这么纯洁的表情对我上下其手,我会以为你是在引诱我。”
“……”钟弦不客气地抽回手,道:“如果你少胡思乱想一点,我会觉得清净许多。”
“我毕竟是个男人。”南宫离笑得无辜,“我也是有需求的。”
钟弦看着这张一天前刚“需求”过的无耻的脸,顿时觉得身上的某处又在隐隐作痛,立时退回容镜身边,与危险源保持安全的距离。
容镜两手一摊,幸灾乐祸道:“弦儿娃娃,反正小离离现在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何不趁他毫无还手之力,把他压在床上从里到外啃个精光,以报身下之仇?”
钟弦觉得自己右眼跳了跳:“不必了。我没有乘人之危的爱好。”
容镜夸张地“啊”了一声,难以置信道:“不会吧,难道你就没有需求?”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莫非小离离实在不够有吸引力,让你连把他压倒的欲望都没有……”
声音一点点变弱,最后一个音硬生生被吞进喉咙里。容镜缓缓回过头,迎上南宫离带着笑意却刀子一样冰冷的目光,恢复了一脸乖巧的笑:“小离离,离公子,离大宫主,我这不是撮合你们两个呢嘛。再说了,不小挟付出’一下,怎么会有收获呢。”
南宫离闻言忽然俯□,吓得容镜身体猛地向后一倾,只听那冰冷的声线悠然道:“那不妨容神医来‘付出’一下,如何。”
武功不施,积威犹在。容镜打了个寒战,连忙摇头道:“不要不要!我还要为我的美女姐姐们守身如玉呢!”
南宫离意义不明地一笑,随即直起身,道:“到了。”
眼前是一座玉石堆砌宫殿,石面莹白,微露寒光。被黄昏的红日压去了煞气,镀上一层稀薄的淡金。
容镜惊叹道:“哇,这房子都是玉做的?”
南宫离道:“这是凛栖谷的寒石。落月岛没有可以建造房屋的硬木,所以便用石砌了。”
说罢,带着钟弦和容镜绕过重重回廊,来到了一间空房。对容镜道:“你先在这里住下,几日之后,我会带你回中原。”
容镜昨天一整个晚上在被南宫冶力摧得迅疾如飞左右颠簸摇摇欲翻的船上提心吊胆了一夜没睡个安稳觉,如今看见了床,立刻跟见到亲爹一样虎扑上去:“啊!终于见到床了,老子的小心肝啊!”说着抱住枕头一阵猛亲。
亲了半天,这才想起跟南宫离解蛊要紧,于是一个打滚跃了起来,刚想问岛上藏医书毒典的地方在哪里,结果门口哪还有南宫离跟钟弦的身影。
“喂……”容镜忍不住腹诽,“这也走的太快了吧。……算了,小爷我还是自己去找好了。”
容镜探头向门外看了看,随即走出房间。沿着刚才来的回廊相反的方向向深处走去。刚才来的时候,一路上都是南宫离带路,似乎没多久就到了这里。如今却发现这宫殿好似迷宫一般,似乎永远走不出同一个回廊。容镜左拐右拐,拐了近半日的功夫,四周的房间似乎还和几刻钟之前看到的没有任何分别。天色渐暗,四周一片死寂,半点声息也无。容镜越觉诡异,索性一个空翻跃到屋顶,向远处眺去。
房顶是清一色的莹白,在月光之下泛着幽幽的光,显得愈发诡谲。容镜向四周看了一圈,正觉没什么希望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忽然见到正前方不远处,一个暗色的棚顶突兀地立在一片雪白之中。
容镜并未多想,向那个方向施轻功跃去。足尖数点,三两下到了屋顶之前。纵身一跃,一脚踢开窗子,钻入窗内。此刻好奇已然占了上风,心里不住忏悔,心想小离离你别怪我等明天天亮了老子一定找来锤子给你修窗户,一边落到房内的地面上。
房内一片漆黑,容镜慢慢适应了四周的黑暗,这才发现这完全是一间空屋。四周没有任何陈设,稀薄的月光从卸掉的窗框缝隙洒落在地上,却显得更加阴森。
容镜打量了一周,然后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忽然停在了一块石板上。那块石板踩上的声音明显和别处略有不同,容镜俯□,仔细研究了一遍,然后手掌覆在上面摧力一推。石板无声滑开,一股阴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滚床 明天继续
、颠覆
容镜晃了晃脑袋,挥去了那股潮气。然后探头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未作多想,便从地道口处纵身一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地面略有不平。容镜试探着走了几步,才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地牢。两侧都是冰冷的铁栏,只是铁栏里似乎空无一物,并没有关着任何人。
容镜神使鬼差地向前走去。
这地牢似乎年代久远,越向里走,里面的阴湿气氛越重。容镜几乎觉得走不到尽头的时候,蓦然渐觉得身周的阴冷淡了些。脚步不由得变缓,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
容镜身形一顿,缓缓停了下来,移向一侧,靠着身后的铁栏贴了上去。
那咳嗽声似乎很激烈,听上去好像是数年沉疴。过了好久,才依稀停下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声音似乎说了一句话。
离得太远,容镜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他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