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旅行三则-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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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迫不及待地顶开顶盖,跳出来大喊大叫:“棒极了!这趟旅行真刺激,姚老师
你是个天才,俺服你!”
他和时间车一样风尘仆仆,瘦了一圈,但精神很好。我们迅速做了初步检查,
身体状况良好,车况也很好,只是车里空空如也,只剩下那本笔记,他珍重地抱
在怀里。问起出发时带的日用杂物,他不在意地说:“都送人了。打老远回去见
祖先们,手里空空的没一点儿礼物,多难为情!我只好把那些小玩意送人了。”
我不由皱起眉头。不允许同异相时空有物质上的交流,我们讲过多少次啦,
他全当成耳旁风。不过他这次立了大功,此刻正在兴头上——再说送的都是些无
关紧要的小东西,我把这些责备咽下去了。
接下来三天我们详细询问了他的行程和时间车的运行情况。他按照日记上的
记载,一一作了说明。日记本上记得乱七八糟,还夹着什么纸片帛片。他说:
“等我把日记整理好你们可以复制,但原件是我的,这是我最珍贵的记念,投资
1000万的唯一回报。”
我笑着答应了。总的说任有财表现不错,驾驶很出色,也没从古代走私夜明
珠金元宝什么的,除了这本笔记外他是两袖清风。
三天后,任有财在老地方宴请我,仍是咪咪作陪。饮酒半酣,他把500 万的
现金支票交给我,出发前他已兑现了500 万。经过这段接触,我的他的印象大有
改善,虽说举止粗俗,但他处事果断,一诺千金,1000万扔出去眼都不眨,我就
没有这样的气度。我说,谢谢任先生,这次合作很愉快,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
会。他对我的话直皱眉头:“别那么酸文假醋啦,有了这段交情,咱们就是兄弟
了。来,老哥给你一件小礼物。”
他又递过来一张现金支票,赫然是100 万!我愣住了,不快地说:“任先生,
不,任大哥,这是干什么?”
他狡猾地霎霎眼睛:“小意思,你让老哥发了笔横财,老哥也得让兄弟喝点
汤。”
发财?他刚破了1000万的财呢。任有财得意地朗声大笑:“不理解吧,兄弟
呀,你们高智商的科学家,咋在赚钱上这么不开窍?”他掏出那本精装大开本日
记拍到桌面上,“就它,抵去我的投资,至少给我净赚2000万!来,老哥教你学
点能,古往今来,都是第一桶金好挖,就看你有没有悟性……”
那晚他兴致勃勃地吹了三个小时,让我受益非浅。他说,时间车一起动,他
就直奔1968年11月25号去。为什么?那时正是文革闹腾得最凶的时候,全国造反
派都夺了权,邮电部发一套记念邮票,叫全国山河一片红。但红色的中国版图上
还留着白色的台湾,这是重大的政治错误,发现后邮电部立即把邮票回收销毁,
只有1000枚流落到市面。这套错票也就成了集邮家们垂涎欲滴的珍邮。
他说,我在邮票首发日赶到丰台,那儿接邮电部通知晚了一点,照旧在出售。
可惜呀,你不准我带现金,否则我把那几版邮票全买回来!不过也难不倒我,我
和卖邮票的小姑娘唧咕唧咕,用手电筒换来两张四方联。它值多少?21世纪初曾
拍卖过两枚竖联,成交价180 万!这两张四方联至少值400 万。
不过我不打算卖,至少留一联给子孙作传家宝。
他还说,邮票到手后正赶上一场群众游行,上万人疯了似地喊口号,热烈欢
呼呀,誓死保卫呀……偏偏没一人知道他们身边就有唾手可得的价值千万的珍宝。
傻*,全是傻*!
任有财说,第二站是北宋庆历年间,毕升不是发明了活字印刷吗?我本想把
毕升的第一套泥活字弄来一套,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过咱要遵守时空旅行
的规矩——但几张纸问题不大吧。我找到了毕升做试验时的第一个印张——绝对
是第一张,毕升亲口对我说的。至于印刷内容暂时保密,我已经把这则消息卖给
美国《科学箴言报》,独家报道,成交价80万美元。至于实物当然不会给老外,
我要捐给历史博物馆,要一个捐赠证书。
他说,你说我下一站是唐朝?没错,天宝年间。我通过杨国忠介绍(送他一
盒清凉油,我说这玩意儿延年益寿),见到杨玉环,把那面圆玻璃镜献给她。你
再也想像不出贵妃娘娘有多高兴!那时宫中都是用铜镜,难以清晰地照出花容月
貌,镜面隔段时间还得重磨。
有了这面宝镜,可把三宫六院全比下去啦。可惜杨贵妃后来没有善终,否则
你准能在她的陪葬品中找到她最珍爱的这面镜子。贵妃娘娘要赏我金银财宝,我
没要,只求她转请李白给留下一副手迹。她当时就把李白召来,在我日记本上亲
笔抄录了他的三首诗,就是“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什么的,等一
会儿我让你看。史书上不是说李白因这三首诗得罪了杨贵妃吗?全是扯淡,贵妃
高兴着哪,不过也可能是高力士还没来得及进馋言。
他说,签字笔我送王羲之了,他乐得手舞足蹈,说这种笔可随身携带,无须
墨盒,其制作穷天地之工,好极好极!趁着他的高兴劲儿,我向他索要兰亭集序,
他说那篇行书他不是太满意啊,另外给你抄一篇离骚吧。打火机我送给项羽,我
说你要火烧阿房宫三百里,就用它点火吧。不过,你与刘邦“划鸿沟为界”的誓
约得交我留个记念,我说老项啊,咱俩对脾气,我给你说个透底话吧,你反正得
死到刘邦那泼皮手里,那份誓约没球用。指南针我送给郑和,我说这个是不是比
你的“司南”精致好用?不过作为交换,请你把三宝太监的官印在我日记上盖一
下。我还抽空看了岳飞岳爷爷,可惜手边的东西快送光了,只有把匕首和手表留
给他。我打小敬佩岳爷爷,什么东西也没要,但他硬给我塞了一份他手书的“前
后出师表”……
任有财说,我还想到国外去转转,瞅空把“摩西十诫”、“伽利略手稿”什
么的弄一点,可惜不懂外语,试巴试巴没敢出去。不过就这些收获也差不多了,
七件国宝级的文物,论实价能值几个亿吧。但我准备全都捐给历史博物馆(除了
那联邮票留给儿孙),只收2000万的补偿费。钱是鬼孙,不能光钻在钱眼里,也
得讲青史留名。战国时不是还有个商人弦高舍牛救国的事么。怎么样老弟?我基
本上遵守你定的规矩,最多不过打几个擦边球。我不快地说:“这些历史文物…
…”
“几张破纸,不至于在时空结构上造成破裂吧。你别吓唬我,我这个人不吃
吓。直说了吧,你就是告到法院里我也不怵,时空旅行的法律还没颁布呢,没人
能定我的罪。我说过,想发财就得吃早食。”
我仍板着脸,但内心里真的佩服任有财,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能化腐朽为神
奇,几件极廉价的日用杂品就鼓捣出这么个场面,尤其佩服他抢挖第一桶金的悟
性。我笑了:“好啦,我不会找你的麻烦。毕竟你是第一次进行时空旅行的勇士,
借机发点财——就由你吧。”我看看咪咪,“给咪咪小姐带来什么礼物?我看她
喜洋洋的,肯定大有所得吧。”
咪咪抿嘴乐,任有财嘿嘿笑着:“没什么。我临回来时也拐到未来看了看,
下个月,香港赛马要爆出一个冷门,20:1 的赔率;另外我在上海、深圳股市中
记下一两家涨停板的绩优股。我正帮咪咪筹措资金呢。怎么,你想不想凑一份儿?”
我摇头拒绝:“我不参加,你们且去发财吧。不过,跨时空商业活动到此为
止,我要堵上这些蚁穴,免得明天溃堤。任先生——不,任老哥,希望你也能参
加时空禁令的草拟工作,”我微嘲道,“以盗制盗历来是最高明的办法。”
“不能让我再来一次时空贩运?不能再通融一次?”他试探地问。
“不能。到此为止!”
他笑骂:“我这100 万白送啦?”他略一思索,“娘的,也好!那我就铁定
成为历史上唯一的时空商人——光这点名声也值两千万呢。行!我去帮你制订这
项禁令,把所有可能的路子全堵死。”
“我绝对相信你在这方面的天才。”我正容说。
宴会在欢洽的气氛中结束。我收下他的100 万元馈赠,还清了我购房的欠款,
又给妻子买了两样像样的首饰。几年后,时空旅行成了最热门的旅游项目,不过
谁也甭想借此进行商业活动,他们必须遵守一部严格的、详尽的、极有预见力的
时空旅行禁令。大多数人不知道,这部禁令原来是一位时空走私商制定的。
失去的瑰宝2050年12月,我离开设在月球太空城的时旅管理局,回家乡探望
未婚妻栀子。那天正好是阿炳先生逝世百年记念日,她在梵天音乐厅举行阿炳二
胡曲独奏音乐会。阿炳是她最崇敬的音乐家,可以说是她心目中的神祗。舞台背
景上打出阿炳的画像,几支粗大的香柱燃烧着,青烟在阿炳面前缭绕。栀子穿着
紫红色的旗袍走上台,焚香礼拜、静思默想后操起琴弓。《二泉映月》的旋律从
琴弓下淙淙地淌出来,那是穷愁潦倒的瞎子阿炳在用想象力描绘无锡惠泉山的美
景,月色空明,泉声空灵,白云悠悠,松涛阵阵。这是天籁之声,是大自然最深
处流出来的净泉,是人类心灵的谐振。琴弓在飞速抖动,栀子流泪了,观众流泪
了。当最后一缕琴声在大厅中飘散后,台下响起暴雨般的掌声。
谢幕时栀子仍泪流满面。
回到家,沐浴已毕,我搂着栀子坐在阳台上,聆听月光的振荡,风声的私语。
我说,祝贺你,你的演出非常感人。栀子还沉津在演出时的情绪激荡中,她沉沉
地说,是阿炳先生的乐曲感人。那是人类不可多得的至宝,是偶然飘落人间的仙
音。著名指挥家小泽征二在指挥《梁祝》时是跪着指挥的,他说,这样的音乐值
得跪着去听!对《二泉映月》何尝不是如此呢!阿炳一生愁苦潦倒,但只要有一
首《二泉》传世,他的一生就值了!
栀子的话使我又回到音乐会的氛围,凄楚优美的琴声在我们周围缭绕。我能
体会到她的感受,因为我也是《二泉》的喜爱者,我们的婚姻之线就是这首乐曲
串起来的。
栀子喜爱很多二胡名曲,像刘天华的《良霄》、《烛影摇红》、《光明行》、
《空山鸟语》等,但唯独对阿炳先生的琴曲更有近乎痛楚的怜爱。为什么?因为
它们的命运太坎坷了。它们几乎洇埋于历史的尘埃中,永远也寻找不到。多亏三
位音乐家以他们对音乐的挚爱,以他们过人的音乐直觉,再加上命运之神的眷顾,
才在阿炳去世前三个月把它们抢救下来。
这个故事永远珍藏在栀子心中。
1949年春天,经音乐大师杨荫浏的推荐,另一著名音乐家储师竹(民乐大师
刘天华的大弟子)收了一位年轻人黎松寿作学生,历史就在这儿接合了。一次,
作为上课前的热身,学生们都随便拉一段曲子,在杂乱的乐声中,储师竹忽然对
黎松寿说:慢着!你拉的是什么曲子?
黎松寿说,这段曲子没名字,就叫瞎拉拉,是无锡城内的瞎子乐师阿炳街头
卖艺时常拉的,我与阿炳住得很近,没事常听,就记住了。储师竹让其它人停下,
说:你重新拉一遍,我听听。
黎松寿凭记忆完整地拉了一遍,储师竹惊喜地说:这可不是瞎拉拉!这段乐
曲的功力和神韵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是难得一见的瑰宝呀。今天不上课了,就
来聊聊这位阿炳吧。恰巧同在本校教书的杨荫浏过来串门,便接上话题聊起来。
阿炳原名华彦钧,早年曾当过道观的主持,他天分过人,专攻道教音乐和梵乐,
各种乐器无不精通。但阿炳生活放荡,30岁时在烟花巷染病瞎了眼,又染上大烟
瘾,晚年生活极为困苦,一位好心女人董彩娣收留了他,每天带他去街上演奏,
混几个铜板度日。
两位音乐家商定要录下阿炳的琴曲。1950年9 月,他们带着一架钢丝录音机
找到阿炳。那时阿炳已经久未操琴,三年前,一场车祸毁了他的琵琶和二胡,当
晚老鼠又咬断琴弓,接踵而来的异变使阿炳心如死灰,他想大概是天意让我离开
音乐吧。客人的到来使他重新燃起希望,他说,手指已经生疏了,给我三天时间
让我练一练。客人从乐器店为他借来二胡和琵琶,三天后,简陋的钢丝录音机录
下了这些旷世绝响。共有:二胡曲: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
琵琶曲:龙船,昭君出塞,大浪淘沙。
阿炳对他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