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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有珠何须椟-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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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故乡。

魔教。

中原。

他闭上眼睛,慢慢在脑海中描绘着睥睨山的样子。山脚的一草一木,山腰偌大的平台,还有山顶谁与争锋的奇景。一条粗链子不知从何处横拉了出来,牵住山峰一头……

睥睨山是没有粗链子的。

周围也没有与睥睨山对望的山峰。

端木回春闭上眼睛,抬起手,用手背搭着额头,似乎想用手的重量将自己发散出去天马行空的思绪收拢回来。

窗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若非端木回春迟迟未睡,只怕会忽略了过去。他心头一跳,一骨碌坐起,随即又沉静下来。这样的轻功,应当是江湖一流高手。

大概见他的窗户敞开着,那人贴了过来,双手趴着窗户,慢慢地伸出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安然。”端木回春站起来。

“端木长老。”安然跃进房间里,“明尊他们呢?”

端木回春道:“应当歇息了。”

他话音刚落,走廊就传来开门声,脚步声,随即是敲门声。

端木回春打开门,就看到冯古道披着衣服站在门口。

一抹烛光,两块烙饼,三碗淡茶。

一张桌,两张凳,三个人。

端木回春与冯古道同挤在一张长凳上。

安然坐在对面,掰了块烙饼下来,边吃边道:“明尊料得不差,阿佩的确去找姬清澜了。”

端木回春愣了下,才想起阿佩来,心里不禁又窘又愧。阿佩是他带回来的,之后却放任不理,若非安然提起,他只怕就忘了。

安然道:“姬清澜打扮成圣月教教徒的模样,混在搜索他的圣月教教众里头。那场景真是好笑,圣月教的人一心想要找他的下落,却不知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冯古道道:“他们打算如何过关?”

安然道:“我起初也以为过关不易。毕竟姬清澜虽然混在那群人里头,但是圣月教教徒都是分批搜索,每队都有固定的范围。他若是贸贸然脱离队伍,只怕会引起怀疑。可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出现,把圣月教徒引到别处去了。”

冯古道道:“一个人?”他见安然一脸卖关子的样子,想了想道,“难道是辛哈?”教主亲自前来,自然可以将人调走。以谈判那日辛哈和姬清澜的关系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安然道:“是辛哈的命令,但去的人不是辛哈。而是平安客栈的伙计。”

冯古道恍然,“如此说来,藏在平安客栈后面的便是圣月教。”

安然道:“那个伙计引走了旁人,却将姬清澜和他另外一个丫鬟留下,可见是早有预谋。后来阿佩出来与他们会合,一同朝风鹊岭的方向去了。看来辛哈为了放走姬清澜,把圣月教埋伏在风鹊岭的教徒都撤走了,如今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冯古道把玩着杯子,“据我所知,滞留在风鹊岭的不止有圣月教的人还有绝影峰的人。辛哈能调离圣月教的人,又如何指挥绝影峰的人离开?”

安然道:“这我倒不知。不过我想起来了,听阿佩与姬清澜的口气,她之所以被赫骨抓住,乃是故意为之。目的是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

端木回春皱眉道:“阿佩是他的心腹,他怎能放任她做诱饵!”

安然笑道:“并不是人人都如端木长老一般……怜香惜玉啊。”

端木回春叹息道:“是我有负于她。”他知道阿佩当时是想他开口带她走的,可惜为了避嫌,他终究没有开这个口。所以阿佩最终又回到了姬清澜的身边。一想到姬清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身边人都不放过的个性,他不禁为她担忧起来。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该诸多顾虑,见她拒之门外。纵然不能回应男女之爱,但他以兄妹之名开口让她留下,多少为她多添了一个选择。

冯古道道:“路是她选的,与你何干?”

安然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趁着圣月教撤离风鹊岭之时,即刻启程?”

冯古道问端木回春道:“你如何看?”

端木回春强行将诸般情绪压下去,想了想道:“姬清澜打扮成圣月教教众的模样便说明辛哈并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放走姬清澜的,因此这次行动一定是暗中进行。说不定等姬清澜离开之后,他还会故意严加防守,迷惑他人。到那时,我们想离开只怕会难上加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也以为此时最为妥当。”

冯古道拍板,“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安然和端木回春立刻分头叫醒众人启程。

睡眼惺忪披星戴月地赶路显然是件极痛苦的事。

尤其对霍太医来说。他年事已高,又不如卢长老、莫琚等人武功在身,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因瞌睡而差点躺在路上。

莫琚只得走几步掐他一下。

霍太医被掐得痛了,便开始抱怨。从他半夜三更被人拉出被窝开始说,一直说到这次又是半夜三更被人拉出被窝,其中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他说得狠了,人倒是精神不少。

其他人听他喋喋不休,倒也驱逐不少睡意。

一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便进了风鹊岭。

薛灵璧道:“风鹊岭乃是西羌与中原的交界处,应当是边关要地,怎的半个西羌士兵都不见?”

卢长老道:“西羌与中原不同。浑魂王虽是西羌王,但也有几处是难以插手的。比如这个风鹊岭,便属于圣月教管辖。若有一天中原皇帝真的派兵攻打此处,那么浑魂王也只能派兵援助圣月教。”

霍太医道:“这倒是有趣。万一圣月教与皇上联手里应外合,那岂非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西羌半壁江山?”

卢长老道:“想想倒是容易,做起来却难。且不说圣月教会否做此等卖国求荣之为,以西羌民风之彪悍,圣月教教众只怕也不会任由圣月教教主乱来。说起来,圣月教在西羌岂非正如侯爷在中原,同样不受拘束?”

“你们真的要造反?”霍太医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四周一时极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从两边擦过。

冯古道突然轻笑起来,“霍太医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造反是赌身家性命之事,我们一个个过得好好的,做这种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情做甚?”

霍太医似乎松了口气道:“不是便好。”

冯古道道:“太医莫非怕我们造了反,连累你?”

霍太医叹气道:“若发生战乱,苦得又是百姓。”

话题有些沉重了,连带脚步声都变得压抑。

端木回春岔开话题道:“不知霍太医是否认得姬无常?”


77、绝不放手(四)

霍太医茫然道:“姬无常?不曾听闻。”

端木回春道:“对了,他当年叫姬季风。”

霍太医脚步猛然一顿,失声道:“什么?”

印象中的霍太医虽然偶尔发发小脾气,但从未如此失态过。走在前面的冯古道等人不由都回过头来。

端木回春原本只是随口一问,不想他竟然这么大的反应,疑惑道:“霍太医认得?”

霍太医张大眼睛瞪着,似乎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月光自浩瀚星空吹落,照在他的脸上,惨白如霜。

冯古道开口道:“姬季风当年是宫中太医,与霍太医相识不足为奇。”

霍太医似乎被触动了什么,忙问道:“他现在何处?”

端木回春道:“听说已经去世了。”

“怎么去世的?”霍太医急声问道。

端木回春道:“听说是被仇家追杀。”

霍太医“啊”了一声,眼中流露三分悲怆七分恐惧来。

端木回春道:“莫非霍太医知道他的仇家是谁?”若是霍太医知道他的仇家是谁,自然也就知道姬清澜想要对付的是谁,所作所为目的何在了。

霍太医摇摇头,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去。

端木回春看向冯古道。

冯古道叹气道:“听闻姬无常乃是当代第一神医,一身医术出神入化,连阎王都畏惧三分,不想竟然不能自医。”

他原本是想引起霍太医的伤怀和共鸣,倾诉几句,谁知却像踩了霍太医的尾巴,让他一下子跳起来道:“阎王怕有什么用?有些人比阎王更可怕!”

冯古道、端木回春和薛灵璧等人面面相觑。

端木回春试探道:“太医莫非是说皇帝?”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谁能够令宫中太医畏惧如斯地步?

霍太医摇摇头道:“皇帝虽然执掌天下,但本身手无缚鸡之力,杀他虽难却并非不可能。”

冯古道沉声道:“难道这世上还有谁是不可能杀的?”他这么问,显然是不信的。

霍太医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很是忌讳地闭上了嘴巴。

冯古道眼珠子一转道:“若真有如此厉害之人,为何江湖从未听闻?”

霍太医道:“我知道你们不信,不过你们一定要记得,从未听闻此人是你们的大幸。若有一日知道他的存在,才是人生中至大不幸。”

薛灵璧冷哼道:“若是如此,本侯倒想见识见识。”

霍太医与他们相处这么多天,到底有了些感情。他知道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有数的人物,尤其薛灵璧,少年得志,心高气傲,怕他们真的不小心得罪那人,便道:“你们如此推崇姬季风,可知道,那人若要杀他,不过举手之劳。”

姬季风,姬无常,造就蓝焰盟的一大功臣之一,无论他人品如何,在端木回春心目中,他早已是杏林神话。若真有人杀他易如反掌,岂非意味着那人不惧毒?

冯古道想得更深了一层,道:“莫非那人的医术还在姬季风之上?”

霍太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半天才叹气道:“那人是姬季风的师兄。”

冯古道道:“如此说来,姬季风当年离开皇宫也是因为此人?”

霍太医道:“这,我倒不清楚。”

冯古道一看他低垂着头就知道他并非不清楚,而是不肯说,便道:“如此看来,姬季风多半是死在他的师兄手中了?”

霍太医哭着脸道:“算我失言,你们莫要再提起此人。”

冯古道见他脸色苍白如纸,显是对此人惊惧到了极处,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端木回春道:“那太医可知姬清澜要找谁报仇?”

霍太医道:“我连姬清澜是谁都不清楚,如何知道他要找谁报仇?”

端木回春道:“他是姬无常,也就是姬季风的徒弟。”

卢长老补充道:“端木长老身上的毒便是他下的。”

霍太医讶异道:“咦?若是姬季风的徒弟怎么可能下如此简单的毒?”

卢长老道:“或许他手下留情?”

霍太医摇头道:“毒虽简单,毒性却很烈,不像是手下留情。你说的姬清澜大约多少岁数?”

端木回春道:“二十来岁。”

霍太医突然击掌道:“难不成是当年的……”

“当年的?”莫琚、卢长老和端木回春同时问道。

霍太医道:“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没死。”

冯古道笑道:“没想到太医不但医术了得,这说书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霍太医老脸一红,道:“并非我卖关子,只是这里头牵扯之事众多,一时也难以说清楚。不过若我没有猜错,你们口中的姬清澜多半是冲着皇宫里去的。”

端木回春道:“就是你说的那位?”

霍太医道:“或许是我说的那位,又或许是当今皇帝。这,我便说不准了。”

冯古道道:“若我把你口中的那位和当今皇帝当做一党,不知可行否?”

霍太医道:“唉。罢了罢了,既然说起,我倒不妨再多说一些。算上当今皇上,我一共侍奉过三位皇上。那人与我一样,不过我在太医馆只是个跑腿的小喽啰,那人不同,除了当今皇上之外,两位先帝都对他宠幸有加。”

薛灵璧皱眉道:“为何本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霍太医道:“我适才说了,他虽受两位皇帝的宠幸,当今皇上却不将他放在眼里。”

薛灵璧道:“哦?那人既然如此厉害,难道毫无表示?”

霍太医道:“当今皇上不宠幸他归不宠幸他,却也不敢得罪他。依旧好吃好喝地供养着,至于那人怎么想,我却不知。反正我告老还乡之前三年都未再见过他。”

薛灵璧道:“霍太医告老还乡之前的三年岂非正好先帝驾崩,当今皇上登基?”

霍太医干巴巴地咧了咧嘴,却没再说。

冯古道又闲扯了几句套他的话,不过这次霍太医的嘴巴就像是蚌壳一样,怎么撬都撬不开,到最后冯古道也只好随意找了个话题将这个话题带开了。

众人走了大半夜,直至黎明才找地方歇息。

霍太医昨夜满腹心事,走的时候不觉得累,到一坐下便觉得全身骨头都要散了架,也不管姿势舒不舒服,地上脏不脏,随意往那里一躺,便呼呼大睡起来。

他睡着了,其他人却清醒得很。

莫琚嘀咕道:“天下真有一个连皇帝都要避忌三分的人?”

冯古道笑道:“凌阳王算不算?雪衣侯算不算?”

薛灵璧道:“若独我一人,或独凌阳王一人,皇上绝不会放在眼里。”他们之所以让当今皇帝忌惮,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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