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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鬓边不是海棠红儿-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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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细蕊道:“我怎么吓唬你们了?你们师父的名段,你们听着应该觉得亲,有什么可怕的。”
下首一个年幼孙女儿熬不得夜,刚才打了个小盹儿,睡梦里被商细蕊幽凉旷远的戏腔唤醒了,睁眼也分不清是不是做梦,怕得抽噎大哭,一定说听见爷爷在唱戏。把几个媳妇也唬得够呛,借口说要哄孩子,抱走了孩子就没有再回来过。
商细蕊撇撇嘴,不情愿地噤了声。
守到下半夜,商细蕊也觉得困劲儿上来了,支着头打瞌睡,就觉得有人捏了捏他的耳朵。惊醒一看,居然是程凤台。程凤台打完十六圈麻将,夜间活动散了场,心里惦记商细蕊,就借着吊丧来找他。看到商细蕊醒了之后还会一直捂着耳朵搓来搓去的,觉得他实在太憨了,当众就对着他笑开了。
这里可不比在水云楼后台由得他们卿卿我我,这里是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呢!商细蕊搓着耳朵警觉地环顾一圈四周,几位名角儿们立刻别过眼睛当没瞧见。
侯玉魁的大徒弟连忙给找台阶,笑道:“程二爷有心了,这个点儿还想着赶来给师父上香,不枉我们师父病前那阵还念叨您呐。”
程凤台沉痛道:“我和你们师父当年在安王府认识的时候,可是详谈甚欢,好交情啊!我顶喜欢戏,老侯也爱给我说戏,多实诚的一老头!当时我就劝他少抽两口大烟,他说不怕,武生的底子,身子骨壮着呢!我还答应送他一只紫玉的烟嘴儿。谁想得到,哎……这两天我赶巧抽不出空,明天白天再正式来吊唁一趟。”
商细蕊在那听得真替程凤台害臊!怎么有这样臭不要脸的人,当着死人还张嘴净说瞎话!当年在安王府的堂会,他几时和侯玉魁说过一句话了!
大徒弟频频点头,顺着话茬道:“是,师父在世的时候也总对我说,说别看程二爷是个西洋做派,懂的戏可不比你们少,学着点吧!”
程凤台微微皱着眉,惋惜地叹道:“老侯是知道我的,我也就跟老侯,还有商老板能聊上几句。老侯走了,我就只剩下一个商老板了。”
商细蕊再也听不下去了,膈应得豁然站了起来。大徒弟早看出来他们俩有事儿,没见过半夜吊丧的,对商细蕊又那样戏谑举动,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安排程凤台进后堂吃宵夜,请商细蕊一同作陪。他们一走出去,灵堂里几个戏子就开始交头接耳的。
商细蕊进门板脸道:“人,是不可以这样的!”
程凤台以为他是嫌自己举止轻浮了,坐下来笑道:“哦,原来商老板怕人知道我们?”
商细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可怕,随便他们知道好了。”程凤台冲他招招手,他走过去被程凤台拉到腿上坐着,俩人一挨上,商细蕊的埋怨就消了大半,一手不自觉揽着程凤台的脖子,嘟囔道:“你怎么能那样撒谎呢!太流氓了!”
程凤台挺无辜:“我本来没打算那么说,他先说侯玉魁死前念叨我,我只得这么接啊!”
商细蕊想想也对,不再追究,捞了一块绿豆糕塞在嘴里吃,吃到第三块就被程凤台从大腿上赶下来:“看着挺瘦,怎么那么沉?骨头里灌了铅一样。”其实他是因为大腿上坐惯轻巧女人了:“都说若要俏,一身孝。商老板这一身麻袋倒是挺好看的。”
商细蕊哼哼一声,端盘子一边儿吃去。程凤台闲来问道:“刚进来的时候我可看见四喜儿了,冲我抛媚眼呢。他这回身边带的可不是小周子。小周子别被他弄死了吧?”
“不可能!”商细蕊摆摆手:“等侯爷爷的丧事完了我就去办小周子。”口气忽然一变,就对程凤台笑得很甜,特别有种撒娇的态度:“二爷,你帮我出面要人好不好啊?”
程凤台才不愿意呢:“我和你们梨园行有什么往来?你说范涟还靠谱点。”
“那就让范涟去要。反正我不能去,四喜儿恨我呢,知道是我要小周子,才真得把小周子弄死了。”
“瞧你这人缘儿!”
商细蕊反驳道:“我人缘很好的!除了和四喜儿!”
程凤台喝口茶点头:“那是,你是散财童子啊!人缘能不好吗?”他还对那摞欠条的事耿耿于怀:“我是真不愿意和四喜儿打交道,狗皮膏药一样的人!这不是要我跟他出卖色相嘛!回头你自己去和范涟说。”
商细蕊夺过他的茶杯含了一大口茶,腮帮子鼓鼓的威胁要喷他一脸,程凤台赶忙挡着他的嘴怕他真撒野:“行了我答应你,我给你办,快给我咽下去。”商细蕊那神色,好像很遗憾没有能够喷他一脸。
程凤台看着他又一次叹息:“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跟我多斯文多乖巧啊!真像个唱旦角儿的。哪跟现在似的!”
“现在怎么样?”
“现在像个演猴戏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和过去都两个人了。”程凤台捏着他下巴道:“不过跟外面还挺能装。看你在灵堂里带头那么一跪,很像个能顶事的,就不知道真来事了怎么样。”
商细蕊觉得自己被表扬了,掸掸衣角,翘了个二郎腿,很潇洒。
“灵堂里都是几张熟面孔,怎么侯玉魁没了全是你们戏子守着,他自己的儿子呢?”
这里边有个故事。侯玉魁原先有四个儿子,后来据说他每演一次《赵氏孤儿》里那个桃代李僵以亲子替死的老程婴,儿子就横死掉一个。三次应验了以后,到了第四次,侯玉魁依然不信邪,而这桩邪门的事情偏偏又一次的灵验了。侯夫人气绝而亡,死前口眼不闭,都是在恨着侯玉魁。侯玉魁本来就又倔又硬,此后个性越发古怪,对家人都不亲近了,整日与鸦片为伴。
商细蕊自己也是很信“戏谶”这回事的,和程凤台说他与蒋梦萍的《白蛇传》。第一次公演这出戏,台下就坐着常之新。第二次常蒋二人就熟了。等到第三次,常之新扮的许仙,就把白娘子勾搭跑了。小青儿不答应,逼得急了,白娘子不惜水漫金山,也要和许仙成就姻缘。
程凤台摇头说那你不该是小青,小青没有这样的,你应该是法海才对。
侯玉魁的死讯在第二天全面传开,吊唁人数之多自不必提。商细蕊熬了一夜,白天找着机会就歇在侯家一个小厢房里睡觉,才躺下不到一个钟头,钮白文大呼小叫地把他喊起来,说水云楼出事了。
商细蕊慢慢地坐起来穿着鞋子,水云楼那帮妖孽,趁他不在的工夫整出点事情来那都不新鲜。闹起来也就是谁和谁吵嘴了,谁贪了账上的钱被揭发了,商细蕊都懒得理。
钮白文一把架起他,帮他把另一只鞋套上:“刚来了一老头,一进灵堂喊了一声‘老侯哎!’眼睛朝上一翻就背过气了。有认识的说是给您配胡琴的黎伯?您快去认认吧!”
商细蕊一听那还了得吗!把钮白文远远撇在后头,飞奔去灵堂一看,果然是黎伯倒在地上。几个戏子家人围着他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茶,黎伯只是牙关死咬。侯玉魁的儿媳犹豫道:“不会是中风了吧?”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症状倒是很像,喊着去叫大夫来。
商细蕊这副火燎的脾气,看着都要急死了,拨开人群就把黎伯背到背上:“大夫得等到什么时候!我背着他跑!”
众人惊呼一声,把黎伯从他背上扯下来:“商老板不要胡闹!这个病是万万颠簸不得的!”
商细蕊急得心火直蹿,围着黎伯团团转,一直拳头捏得死紧往另一只掌心里砰砰砸,跟个冒火的炮仗似的,谁也没胆量靠近他,怕一撩他就被他炸飞了,或是他被自己炸飞了。度日如年地等来了大夫,搭脉一瞧还真是中风。侯玉魁就死在不信西医,所以在侯宅,可不敢再中医独大了。侯玉魁的大徒弟做主,立刻又请了一位英国医生来打针。这种急症不是能够一针见效的,抬去医院治疗了几天,捡了一条命回来,但是醒过来以后半边身子从此就不利索了,别说再也拉不了琴,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着。问他和侯玉魁什么交情,家里还有什么人,黎伯眨眨昏黄的眼睛张开口,一条涎液从嘴角淌下来,说不出整话了。
这可心疼坏了商细蕊!料理侯玉魁的丧事已经够累的了,现在还要常常跑医院看望黎伯。其实有小来留在医院里照顾着,也不需要商细蕊笨手笨脚的帮什么忙。商细蕊就是不死心,每天要看一看黎伯能动不能动。程凤台自告奋勇给他当司机,在侯宅和医院之间来往接送他,才三四天的工夫,眼睁睁看商细蕊都熬瘦了,两只眼睛里杀气腾腾。水云楼那些不识相的戏子这时候如果还要生出点狗屁倒灶的事故烦着他,他也不管谁对谁错,一律咆哮一顿把人骂回去。这天水云楼又因为排戏的主次发生争执,商细蕊暴躁脾气发作,一撸袖子几乎要揍人,把告状来的师姐撵了几步吓唬走了。
坐在车里,程凤台笑道:“商老板,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
商细蕊张口就截断他的话,暴吼一声:“要你多嘴!好好开你的车!烦死了!”
程凤台蔑视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话,心想就这么个货居然还被传说卖身投靠,跟这个好跟那个好的。相处时间一长,这副狗脾气暴露出来,谁受得了?谁肯花钱买个大爷回来受气呢。哪怕程凤台赤心一片,时不常被这么堵一句,也觉得气很难消。
两人安静了一路。商细蕊每次凶完程凤台,心里也略略有点不安和悔意,可是每次在程凤台面前又特别地忍不住火气。当然再怎么懊悔,他也不会主动低头的,犟着脖颈到了医院下车,把车门用力甩上,头也不回。
程凤台叫住他,冲他勾勾手指。
商细蕊冷着脸走过去,以为他是要哄他呢:“干嘛?”
程凤台看了看他的脸,故意慢悠悠的点一支香烟抽了两口熬他性子,方才半眯着眼道:“今天把你养的那群闲戏子排个班,轮流去医院。一来替替小来的手,一个小姑娘能撑几天?二来每天去侯家给你汇报一下黎伯的情况,省你点腿脚。”商细蕊记在心里,发觉这真是个好办法,免得戏子们净闲着生祸害,自己怎么就没早点儿想到呢?
程凤台上下扫他一眼,非常嫌弃:“有脾气别光对着我使,知道吗?我是惯你惯到天边儿去了,跟惯个孙子似的。你治我有什么用啊?跟别人你倒挺知道温良恭谦让,挺体贴的。”
商细蕊嘟囔了一句什么,程凤台以为他又在骂他呢:“说什么?大声点!”
商细蕊大声道:“我说,你又不是别人!”
程凤台愣了一下,很久回过味来,忍着笑意,努力地维持厌弃和不耐烦的表情,对商细蕊一挥手:“滚吧!”商细蕊早也就不好意思了,三两步身手矫健地跑进医院里。程凤台心想自己可真是有点儿贱得慌,当这个“别人”以外受气的人,还当得这么心甘情愿。
这个天气停不得棺,七天一到,侯玉魁大殓起灵。北平天津两地的戏子们不管有名的没名的,登台的撂地的,全城出动前来扶棺,连着远道而来的角儿以及成千上百的票友们,差点儿把前门大街都给堵了。奔丧的戏子们都认侯玉魁为祖,但是侯家根本没有准备那么些孝服,临时拿白布裁成布条发给他们扎在腰上。有一个上了年纪不知来历的戏子,把戏里小寡妇的行头全副武装扮在身上,化了很浓的戏妆,跟在棺材后面一路走一路哭,伤心得真好比是一个被亡夫撇下的小寡妇。这一场白事因为十分隆重,政府那边也被惊动了,在送丧队伍的必经之处搭起路祭棚,另外委派了一个不小的司管文化方面的官前来吊唁。治丧委员会成员从前朝的状元到当红的名伶文豪巨贾,侯玉魁可以说是极尽哀荣了。
春末的日头明晃晃的,几顶轿子被女眷、女戏子和上辈分的老前辈们坐了去,其他唱戏的徒步走了十几里,走到城外坟地。商细蕊被晒得浑身起汗,加上连日来的焦躁和劳累把心火那么一拱,哭丧的嗓门在耳边那么一激,商细蕊就觉得从鼻孔里涌出一股热流,用力一吸鼻子,还呛着嗓子眼了,赶忙袖子遮住嘴,涨头紫脸地一顿猛咳。
钮白文忽然失声痛呼:“商老板!哎哟我的天爷啊!您这是何苦!”
在场哭得肝肠寸断的亲友众人一齐扭头,只见商细蕊几口红血喷在白孝服上,湿透了一只袖子,越发红得扎眼。他们这才惊异地发现,这个默不作声的红戏子原来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和侯玉魁感情深。守灵那几天虽然没怎么见他掉过泪,原来竟是憋着在落葬这天吐口血。情谊之诚之厚,侯家的亲闺女亲孙儿都自愧不如,侯玉魁的徒弟们更是羞恼商细蕊抢了他们的活计,扑在坟前哭得抢天喊地。
侯家人和钮白文受了感动,不好意思再让商细蕊受累,请他坐在轿子里休憩。商细蕊呛得上气不接下气,撑着大腿直起腰来,想要和他们解释鼻血的回流原理。在侯家大姑奶奶眼里看来,这个虚弱倔强情深意重的小男孩儿简直太招人心疼了,把手里沾了泪的帕子捂住他嘴,抽噎道:“商老板,什么都别说了,我们侯家念着你的情。”
钮白文也紧锁眉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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