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我以睚,报君以眦-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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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怨鬼到底是在深宫之中,法力修为就算再添上一百倍,也绝不是睚眦的对手。
睚眦负手望着这些鬼魂,等待着他们尽数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屋内的阴风愈大,吹得在夜色下旧得发白的帷幔猎猎作响。风声布料摩擦声笼在心上,一声寒似一声。
“别动他。”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童音。
众鬼连同睚眦齐齐望向门外,只见小湛远穿着一身白色单衣站在门口,脸色在月光下越发莹白,直如粉雕玉砌一般。漆如墨点的眸子里暗暗淀了一层碧绿,耀如星辰。身后还跟着一个书生模样神态焦急的鬼魂,应当是他去报的信。
鬼魂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终都呼啦一声四散开去,躲在角落和帷幔的后面,来回看着小湛远和睚眦。
“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真是不怕死的家伙。”韩湛远抬头望着睚眦,冲外边扬了扬下巴:稚声道:“去我屋里说话吧。”
第五章
睚眦盯着韩湛远屋内的一豆烛光,不由得有些失望。
“我这里没什么好茶招待,你便将就着喝罢。”韩湛远一副老持承重的模样,小小的孩子手脚麻利的倒了杯茶,在睚眦对面坐下。
“你和这些鬼,似乎很熟悉?”睚眦望向杯中,黄绿的茶水底部是几杆茶梗末,是次的不能再次的最低一品。
睚眦晃晃杯子,杯中的茶便变成了清澄的明前龙井,再看看多了一个小豁口的杯沿,睚眦两指一捏,半旧的景泰蓝杯子转眼变成了剔透晶莹的翡翠梨花盏。
小湛远不可思议的盯着杯子:“我在这里住了许久,认识他们也不奇怪。他们虽然是鬼怪,但大抵都是生前冤死,品性也并不坏。只是你是我见过法力最高强的鬼怪,他们都没有办法变出真的东西来。”
睚眦有些自得,扬手拂袖,满屋粲然。缺角的木椅换了错银的玉凳,破洞的纸灯罩成了六角琉璃,灯光一跃,流光溢彩。睚眦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像是一个皇子住所应有的奢华。
小湛远看着满屋的金碧辉煌,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韩湛远伸指点了点桌上铺着的团福锦绣桌布,又下桌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忍不住伸手摸摸这个,碰碰那个。
睚眦在一边看着,觉得此时的韩湛远也是有那么一些可爱的。
韩湛远指了指架上的一个青花梅瓶,回头对睚眦道:“这个和父皇的寝宫一模一样。”
其实韩湛远也只去过自己父亲的寝宫一回,还是被下人领去受训的。最深的印象不是父亲宫内的奢华装饰,而是即使在炎炎夏日也冰冷得刺骨的遍地金砖。
这些睚眦自然不知道,只是不忘挖苦笑道:“你的哥哥弟弟们住的也是这样的屋子,你这么寒酸的皇子,我这么多年就见着一位,也算是开了眼了。”
韩湛远抿唇不答,半晌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屋子,转头对睚眦道:“请你变回来罢。”
“为什么?这样不好么?”睚眦对面前这小人儿不由得起了兴趣,一手支颐看着韩湛远笑道。
“我不想节外生枝而已。这些东西我若是要,也应当是自己得来的。”韩湛远淡声道,稚嫩的面孔却透着孩子特有的执拗。
睚眦不由得有些扫兴。广袖一拂,屋内又变回了原先的冷清。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韩湛远坐回了凳子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睚眦。
睚眦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人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桌沿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恰巧路过,看见你正在……”见韩湛远狠狠瞪了一眼自己,只得咽下话头道:“……所以就过来看看。也没
什么其他的意思。”
“哦。”韩湛远了然的点点头,拿起睚眦的杯子放到自己这边。
“既然看够了热闹,现在也该走了吧?不送。”韩湛远板着小脸,收拾好了杯盏就爬到床上,背对着睚眦兀自睡起觉来。
“二太子,请回吧。”先前那个书生模样的鬼魂走了过来,朝着睚眦轻声道,一边恭敬的鞠着躬手势比向外面。
“哦,你认识我?”睚眦边走问道。
“不,只是听说过二太子的样貌,今日一见侥幸认出来了。”那书生低眉顿首,眼中掠过一丝惘然。向来眼尖的睚眦只顾着看周围的落败景象,也便忽略了这书生的情绪微澜。
“哦,我知道了。不错,是个有眼色的。”睚眦颔首,笑着拍了拍书生的肩膀道:“等那小子起来后你跟他说声,就说我以后还会常来。”说罢,一个潇洒的纵身,便消失在了书生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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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最是讨人的欢喜。草长莺飞,水清鱼肥,从天上到水里,玩物吃食应有尽有。尤其是鸟儿,啼声婉转,身姿轻盈,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红。
近日宫中内似乎比平日更为热闹,最为稀奇的是常常能看见这么一幕:两人环抱的大树上,一侧枝干停着一只羽翼漂亮的鸟儿,树干正有侍卫或是太监小心翼翼的往上爬,底下的宫女们则急的满面通红,不住的朝上嚷嚷着什么。
掐指一算,原来是太后寿辰将近。太后和现今皇后一样,平日坐镇六宫,无他嗜好,唯好养鸟这一口。而且鸟无论品种名贵,只要是稀奇罕见长相标志,便是喜欢得紧。是以宫内最要紧的事情除了置办太后寿辰,头一遭就是捉鸟儿妄图讨那太后欢心。
睚眦坐在树上噙笑望着树下,长发半束,懒散的披到腰部。额前碎发半遮了暗红的眸子,唇角似弯非弯。
树下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站成一排,对面是八岁的韩湛远。睚眦这一个月来见的多了,也就一眼认出那三个少年是三皇子韩湛痕、四皇子韩湛跋和五皇子韩湛望。
看来这小鬼又有苦头吃了。睚眦笑眯眯的坐直了身子,等着看一场好戏。
“韩湛远,今天你如果不能抓到一只好看的鸟儿,就在这里给我兄弟几个当马骑好不好?”五皇
子韩湛望身材最为壮实,此刻叉着腰哈哈大笑。其他两位皇子也格格笑了起来,一脸不屑的看着韩湛远。
这个也是常见的把戏,睚眦五回中便有三回看见韩湛远趴在地上,背上被自己的哥哥们踏了好几个鞋印,浑身都沾了泥土青草。
睚眦看了看韩湛远的神情,还是一贯的低着头紧抿着嘴唇,小小的拳头攥紧了又松开,最后才低低的吐了一声:“好。”
睚眦想了想,随手捻起一片树叶扬手弹指,下一瞬身边的枝头就多出了一只通体纯白,朱喙碧睛的鸟。那鸟扑棱了下翅膀,登时便有一枚白羽轻盈而落。
“咦,三哥四哥你们看!”五皇子韩湛望先发现了那枚羽毛,惊讶的拾了起来,目光自然而然看向树上。
其他两位皇子也都发现了这只扎眼的白鸟,立即回头对韩湛远道:“不要其他鸟了,就是这一只。你要是今天捉不回来,就等着被我们骑着绕皇宫爬一圈吧,哈哈哈哈。”说罢相互交流了个眼神,笑得愈发得意。
韩湛远抬头扫了一眼树干,二话不说走到了树干前。估量了一下高度,便开始往上爬。
树干很粗,韩湛远个头尚小,两只手展开连树干的一半也抱不全。每每爬到一半一个不小心便掉了下来,有几次还是爬到一半掉下,想必摔得不轻。
韩湛远也只是将嘴唇抿得更紧了些,继续重头再来。
“诶,小鬼,你如果求我,我就让你轻轻松松的爬上来,如何?”睚眦坐在粗大的树枝上,向下边的韩湛远笑嘻嘻道。
睚眦已经摸清楚韩湛远的体质,他的眼睛依然存留着一丝法力,是以可以看到常人无法看见的鬼神妖怪。而自己虽然施了隐身术,但是对韩湛远而言依然无效。
韩湛远已经爬了一半多,此时抬头淡淡看一眼睚眦,低头继续闷不吭声的往上爬。
睚眦没趣的撇撇嘴,还真是不好玩的小孩儿。
韩湛远这一次终于爬了上来,艰难的翻身坐在睚眦身边大口喘着气。
“其实你求我帮你捉这只鸟,我也会帮你的。”睚眦一肘撑在膝上盯着韩湛远,眼睛弯成了一对月牙。暗暗地闪着红芒。
“那只鸟原本就是你变出来的罢。”韩湛远瞥了一眼睚眦,似乎恢复了些力气,想要绕过睚眦去够那只鸟儿。
“本来就是给你的。”睚眦笑笑,打了个响指,那鸟便乖乖飞到了韩湛远的肩头。
“你怎么这么好心了?”韩湛远狐疑地看着睚眦。这个白衣妖怪近日来得频繁,但是次次都是看他的笑话。今日这般好心,倒反像是其中有诈。
睚眦看着韩湛远那双墨中点碧的眸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韩湛远的脑袋。似乎……湛远天君小时候也没有十分令人讨厌。
“拿去便是,怎么这么多话。”睚眦起身整了整衣服,便转眼不见。只剩下韩湛远肩头的那只雪白纯羽的鸟,清扬婉转的啼了一曲绵长。
第六章
睚眦回了许久未归的天庭。一切还是老模样,走在路上时两边的回廊中躲满了小仙娥仙子,个个争相探着脑袋,羞红了半边脸远远偷眼看着。
每每这个时候,睚眦总会恶作剧似地走到一半停下,突然回头朝她们的方向勾唇微微一笑。就有一片甜蜜的惊呼,而后躲在暗处的小仙娥们纷纷低着头小步跑开。路上的小仙童则是远远见了便
慌慌张张行个礼,向着相反的方向绕开。
睚眦无事,去了一趟司命星君的天府宫,随意唠嗑了几句凡间的趣事。那司命星君苦着脸,从睚眦进府到再度出去,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愣是没敢发问那面轮回镜。
睚眦一路心情甚好的回了府。府门前的小童正双手笼在袖中,小脑袋一顿一顿地打着盹儿。睚眦本来还想收拾收拾这欠了教训的小童,转眼却看见三弟嘲风笑嘻嘻的站在府门前,摆明了等着自己。
“二哥,这小童算是三弟替他求个情,您就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免了他的罚罢。”嘲风拍了拍小童的脑袋,小童惊醒后正见一脸冷色的睚眦,当即战战栗栗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睚眦扫一眼嘲风,哼道:“算了,这事留待以后跟他算。有事先进府再说。”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小童听罢此言,头如捣蒜,磕得更重了。
睚眦看也不看小童,直截走在前面,一路去了后厅。
睚眦方坐下,即有伶俐的仙童端上一碗冰镇银耳莲子羹。西池的荷花向来开得早,算时间应当正赶上头批最肥嫩的。睚眦喜好甜食,在夏季更是每日都要喝上一碗这西池白莲做的银耳羹。今日回府正巧赶上,不由得心情大快。
睚眦舀起一小勺,放入口中后立马皱了皱眉,不满开口道:“这西池的白莲子今年怎地这般涩
口?而且也没了以往那种肥厚。莫不成看管西池的仙童,都被王母派去守了那两株西天如来送来的黑昙花。”
嘲风听言嘿嘿一笑,故意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话。”睚眦冷冷瞥了一眼嘲风,本来好起来的心情全被这碗银耳羹给破坏了。一想到今年可能要嚼上几个月干巴巴的涩莲子,睚眦的心情更是糟糕。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那帮小童。”嘲风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嘴角扯开的弧度愈大:“听说往年
湛远天君在西池荷花成熟的前一周,都会被王母特地请去看护。也别说,这湛远天君还真有一
套,但凡经过他手调养出来的莲花,绝对是难得一见的上品。只是今年……所以只怕这会子王母
也正愁着呢。”
睚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嘲风没心没肺地笑得越来越开心。
睚眦和嘲风年龄相差不大,是以最为熟习。两人的性格也差不多,最是爱在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上互看笑话。
“好了好了,我来是找你说正事的。”嘲风见睚眦神色不善大有送客之意,自觉玩笑开得有些过头,赶忙板起脸一本正经道。
“什么事?”睚眦低头搅着银耳莲子羹,心中烦躁不已。
“大哥回来了。”
“囚牛?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囚牛是龙子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大太子。三千年前莫名离开天宫,从此不知所踪。
“就在昨天。”
“哦。”睚眦低头沉吟,半晌才抬头看看天色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跟他说,轮回镜在我这里。大哥若是有事,自然会想办法找到我。”
嘲风盯着睚眦看了片刻,点点头:“好。”走时还不忘小声嘀咕几句:“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连我都瞒着了。”
睚眦耳力向来不错,尽数将这番话收入耳中,到底只换来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起身在府里巡视了一番,随手在书架上拿了几本兵书帝术,算算时间正好,睚眦拈了一个诀便到了凡间的皇城内。
太后的寿宴果真不同凡响,比那王母的琼林宴还要热闹上几分。
大臣、女眷分席而坐,满目皆是喜庆招摇的红色。宴上酒席正酣,先敬太后福如东海,后祝皇帝千秋万代。
举手投足说辞呐唱,都像是照着经文上搬下来的,一板一眼不错不漏。就连那举杯的姿势,也是意料中的统一,几千年来都未曾变过。
睚眦盯着寿宴看了一会儿便觉得厌了,下意识便去寻那韩湛远的身影。
眼睛打量了好几个来回,那副倔强的小面孔却始终没有出现。
从热热闹闹大臣轮番敬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