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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平生相见即眉开 作者:长干-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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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贺平安是怀着制作艺术品的心态在干活。
后来,所有人的速度都超过了他。部分人慢慢的开始觉得,他仅仅是晋王的一个娈宠,却要所有人都瞻前马后。
况且,军器监里大多数人都是进士出身,最不济也是出身官宦世家,赐荫官进来的。人人都想着以后要有一番大作为。如今,却要听一个娈童的,心中自然多不平。
而问贺平安问题的人也发现,其实贺平安并不聪明,问的问题他也不一定知道。有些显而易见的道理他反而不懂。于是,他仅是因为得到了一段好机缘,有幸从小学习墨经罢了——任谁学个十年八年都会学得比他好。
人类的自私与狭隘有时候是十分可怕的。
慢慢的,问贺平安问题,也变成了一件“不耻下问”的事了。
贺平安却什么也不知道,依旧是十分热心、倾囊相授。
还有两天,陆沉就要走了,原本他是想和贺平安再逛一逛州桥,可是贺平安说,“晚上有人请我吃饭。”
陆沉皱眉道,“谁会请你吃饭?”
“我也是有好朋友的呀。”
“是谁?”
“赵公子,赵奕之。他马上要出宜川任职了,临走前要请我吃一顿。”
赵奕之请客的地方在会仙楼,一共就请了两个人,除了贺平安还有狐朋狗友谢东楼。他在京城挂了个闲职,原本玩的好好的,他爹非要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在宜川某个小县城呆上三年可不是好玩的。
赵奕之与谢东楼都是闲人,在凤鸣楼玩了一下午,晚上又来会仙楼喝酒。这时候从军器监出来的贺平安才颠颠儿的赶到。
自从平安住进晋王府,赵奕之就不经常看见他了。凤鸣楼有传言说贺平安成了晋王养的娈童,不过赵奕之是不肯相信的。但是后来传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赵衙内便开始将信将疑了。他去过一次军器监,结果被撵出来了。又想从侧面了解情况,就去拜访贺平安的亲哥哥贺温玉。旁敲侧击了半天,得出结论,贺温玉这货什么都不知道。也是,像贺温玉这种不合群儿的人……根本就没人会给他讲什么传言吧。
这天,赵奕之看见贺平安蹦蹦跳跳的上了楼,和从前一样笑眯眯的,瞬间放心下来。如果真的被晋王逼成了娈童,现在肯定不是这表情。
“赵哥哥好,谢大人好。”打了招呼贺平安就坐下了。
谢东楼点头笑了,他喝着酒,四处打量,看见不远处坐着的两个客人有一丝奇怪,便立刻认出了是陆沉手下的暗卫。
故意冲那两个人一笑,二人慌忙埋下头。
“谢大人,你在笑什么?”平安问道。
“没事,看见熟人了。”谢东楼笑道。
然后菜一道道的上来了,赵奕之边喝酒便诉一肚子的苦水。
平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站起来倒酒给他喝。
一手执酒,一手端酒杯。胳膊一抬,袖子就往上滑了两寸,露出手腕来。
只见细细白白的一双手腕上兀地印着两圈红印子,十分打眼。
赵奕之盯着贺平安的手腕愣住了,贺平安脸一红,想起是昨夜自己被陆沉绑起来留下的痕迹。自从陆沉快走了,某些事就越来越频繁……十次有九次都要把他给绑起来。
贺平安慌忙倒完酒,垂下胳膊,把手腕藏在了袖子里。
可是已经没用了,天天在花街柳巷厮混的赵公子只看了一眼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他站起来,走到平安身边,拨开垂落在颈项间的散发,果然看见了脖子上也有一点浅浅红痕。
“他绑你,他居然还敢绑你……”赵公子自语道。他一直把平安当弟弟养着的,在府上养了快半年都舍不得吃一口,结果却被别人给吃干抹净了……这他绝对不能接受。
于是赵奕之拉着平安,“走!算账去!”
“啊?”贺平安红着脸不肯走。
这时候谢东楼也拉着赵奕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一句话,赵奕之就愣住了。
谢东楼告诉他晋王的暗卫现在正在酒楼里坐着。
赵奕之顺着谢东楼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深衣剑客,一脸的冷峻,微微向他们这桌望过来,而且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长剑上。
估计赵公子还没跨出酒楼就先被拿下了……
赵奕之颓然坐回座位上,他小小的一个衙内公子,自然没能耐和王爷作对。
而且,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也不知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平安还好么。
“他总是这么欺负你吗?”赵奕之向贺平安问道。
贺平安低下头,然后默默地摇了摇头。
谢东楼笑着拍拍赵奕之的肩膀,“你瞎操个什么心?人家小两口过得正甜蜜呢。”
“啊?”赵奕之一愣,望向贺平安,半晌,才问道“平、平安,难不成你、你是愿意的?”
贺平安被问的大脑一片空白。
于是,一顿饯行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结束了……
晚上,谢东楼哼着小曲儿快快乐乐的回家。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心事,唯独谢大人每每置身事外,活得潇洒自在。
忽然,谢东楼听见了冷兵器相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他站住了,回头望,黑暗处几个身影显现出来。
谢东楼认出领头的正是皇帝李阖手下的禁军头子。
苦笑,自己的潇洒自在日子算是到头了。

第七十章

这天一共发生了三件事,为了不显得太仓促,我们一件一件的来讲。
第一件事是关于谢东楼的。
前一天晚上禁卫便控制了他,原因是西夏出事了。
西夏军仅一天便占领了阴回、秦仓两地,切断了昭国西夏驻军的粮草线。同时,朝廷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夏情报机构也遭重创。而掌握情报人员名单的便是枢密院,于是李阖怀疑枢密院有内奸。
隔离枢密院大臣,彻查了整整夜一也未发现蛛丝马迹。
期间谢东楼上书,愿亲赴西夏重建粮道、监察机构。但被皇帝驳回了。
第二天上朝,李阖任命左仆射谭为渊兼任宣抚使,即刻亲赴西夏。
谢东楼苦笑,看来皇帝已经对自己开始猜忌了。谢东楼在枢密院任职多年,精通西夏事务。而左相谭为渊主管财政,此时派往西夏可谓两眼一抹黑。
这些李阖都知道,但是他偏偏派谭为渊去。
第二天上午,谢东楼才被从兰台放出来。他正在大街上晃着,却看见了自己家的老佣人正往宣德门这边跑。
这老佣人人称刘老儿,从谢东楼还没出生就已经在谢府做事了,干了三十年药材生意,然后又随谢东楼搬进了枢密府。为谢家人做事,兢兢业业四十年,可谓忠心耿耿。
谢东楼看见刘老儿在路上跑,心里就想,完了。
“刘老儿。”人群中,谢东楼冲他招招手。
老人家一看见谢东楼就冲了上去,“公子、公子!出大事了!”
“怎么?”
“府上突然来了一大群当兵的,翻箱倒柜的,好像要抄家似的!”
“府上其他人还好吗?”谢东楼问道。
“就、就我混出来了,其他人被锁在后院里。”
“哎,这还真是……”谢东楼苦笑。
“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不相信我了。”
“怎么会?”老人家心想,他们家公子最通人情世故,在这水深火热的朝廷混了近十年都从未树敌,一路顺风顺水,从小小的县丞一口气做到副宰相。
“就是因为我升官太快了呀。”谢东楼道,“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虽是军旅出身、理应豪迈,却偏爱猜忌。我都在他身边呆了七年了,一路加官进爵连跳三级的,但是从未露出马脚,这大概让陛下很不安吧。”
“那现在怎么办?”刘老儿问道。
“没办法。”谢东楼道,“府上派了禁军,估计是要软禁我。我毕竟还是个宰相嘛,皇上也不好意思把我抓进诏狱,就把咱们府当个大牢了。”
“这……”
“哎,还好你出来报信了,要不我一回去就再也出不来了。他们现在肯定正在等我回来,估计等到下午不见我回来,就要上街抓我了。”
于是,这半天成了谢东楼最后的自由时间。
“走。谢东楼对刘老儿道。
“去哪儿?”
“去看看老头子吧。”
谢东楼说的老头子就是他自己的祖父。谢东楼的父亲早逝,祖父已近耄耋之年,却还掌管着家里的药材生意。
来到药店,一股小时候就熟悉了的味道扑面而来,顿时令人觉得安心。
谢东楼向正堂的老掌柜问了声好,便上二楼。正看见自己的祖父席地而坐,拿着一杆小铜称在称药。
“你个不肖子孙回来作甚?”谢老爷连眼睛都没抬就对谢东楼道。
“回来看看您老呀。”谢东楼笑道。
“遇着事了吧。”谢老爷说道。
“没事呀,就是回来看看。”
“瞎说,你小子半年都没回来过。”
“那是公务太忙了,今天正好抽出空来。”谢东楼道。
谢老爷叹了口气,从地上缓缓站起来,谢东楼慌忙扶去。
谢老爷走到里屋,一整面墙都是药匣子,密密麻麻的上百个格子。
老人眯着眼睛数了好久,指着最高处一个角落的格子,“东楼,把那个‘凌霄寒’取出来。”
“哦。”谢东楼搬了个梯子,打开最高处的小抽屉,取出一个宣纸包。上面还题了一句古诗,“高处不胜寒”。
老人打开宣纸包,里面有四粒药,一粒白色,三粒黑色。
“这四颗都是毒药,平常人吃了会立刻毙命,但是将死之人吃了却能保最后一命。”
老人拿出那颗白色的药,“这个是最重要的,万一你哪天快死了,还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记得咽下这颗药,晚了不行早了也不行。活过来以后,接着吃那三颗黑药,每天申时一颗,一共服用三天,便能保命。”
谢东楼摆摆手道,“我遇着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能应付,用不了这么贵重的药。”
老人家把药紧紧地塞到谢东楼手里,“当年你爹就是这么说的,还不是死了?”
谢东楼一怔,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温忱。
接下来我们讲第二件事。
中午的时候,贺温玉也被抓了。
也是因为西夏战乱。
贺温玉如今被分入三司,主管青苗法事宜。毕竟当初的篓子是他捅的,此时改革青苗法自是当仁不让。也许是年轻气盛,贺温玉选了全国受青苗法之害最为严重的靖阳县作为试点。贺温玉自信自己的改革方案已是万无一失,不管遇到多么严重的情况都能应对。结果刚刚试行了一个月,西夏军队就攻入昭国境内了,靖阳县作为两国的一个边陲小县自是不能幸免,全县人死的死逃的逃,于是改革被迫中断。
这其实怨不得贺温玉,于是前一天的官员排查行动也没有排查到贺温玉头上。
但是,由于贺公子平时……人缘不佳。第二天他还是被参了一道折子。
有人说,正是因为贺温玉强行改革青苗法,导致靖阳县民不聊生,官逼民反,县令县丞出逃,城门大开无人看守,这才招致西夏人才趁虚而入的。
官场之上尔虞我诈颠倒黑白是经常的事儿,于是中午的时候贺温玉就被抓了。
幸好,监审大人同情贺温玉,觉得他是受同僚排挤,所以没有施刑。但碍于上司压力,仅减轻一些罪责,最后判了个玩忽职守。被押往监狱之前,监审大人还安慰贺温玉,皇上是明眼人,西夏的事情结束之后定让他官复原职。
开封府大牢关的都是刑罚较轻的犯人,偷鸡摸狗之类。每间牢房都挤了六七十人。
狱卒推了贺温玉一把,他一个踉跄就跌进了牢中,激起地上厚厚的积尘四散。只听见叮叮咣咣几声,牢门又被锁好了。
贺温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身,看见身后几十个人都望着自己。一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想必也都吃了不少苦头。
贺温玉向众人抱一个拳,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道了一声“诸位幸会”。
然后,就看见中犯人让出一条道来,一个大汉从中间走出来。这人一脸的大胡子连着鬓角,胡子又黑又硬,四散卷曲着。
大概是因为这一脸的胡子过于打眼,这大汉人称“大胡子”。
大胡子走到贺温玉跟前,上下打量一番,“你个公子模样细胳膊细腿儿的怎么也进来了?”
贺温玉觉得这人看人的眼神以及讲话态度都很无礼,于是很傲娇很不高兴。不回答,自己找个小角落闷头坐下了。
没想到这大胡子跟了上来,蹲下,一把捏住了贺温玉的下巴。
贺温玉瞪着眼看着他。
大胡子笑道,“你一个小子,模样倒挺标致。”
贺温玉紧紧攥起拳头,心想,又是这样。
他隐隐约约的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突然,他有些责怪那个好心帮自己下到开封府大牢的监察大人了。关在开封府还不如关在诏狱,诏狱虽是关押重犯的,但至少一人一间牢,不会被如此轻薄……
忽然,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丝阳光透进来十分的刺眼。
一个穿着宽宽大大青色儒服的人下了阶梯,边走边抱怨,“真黑。”
贺温玉道,“谭墨闲。”
谭墨闲一个抬头,冲他笑了。
一个狱卒领着谭墨闲来到关押贺温玉的牢前,打开门。
谭墨闲向贺温玉介绍,“这位狱吏牛大人,原先在我家做事,在牢里他会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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