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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怪奇談-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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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冰鳍果然不像火翼笨的那么彻底!”到现在还不忘揶揄我们的醍醐露出了尖尖的犬齿,“巴家的‘那件事’,就是屏风上所画的‘廪君的传说’吧!” 
“所谓‘廪君的传说’,简单的讲,就是弑神!”虽然摆出不和醍醐一般见识的样子,但冰鳍还是不肯服输,“廪君为了族人能得到丰饶肥沃的土地,曾射杀了化为蜉蝣的盐水女神。这个传说里暗含着原始祭祀或巫术的仪式,我想巴家可能是古代巴人的一支后裔,只有他们掌握了传说中弑神的秘仪,通过杀戮神明盗取他的力量,获得财富和丰饶!” 
所谓的神明……就是某种自然之力的凝聚和化身啊!从冰鳍和醍醐的叙述中我才知道,原来务相屏风上绘的根本不是什么嫦娥奔月,而是这样一段传说:在廪君务相率领族人寻找新国土的路途中,真心爱着并信赖着他的盐水女神,为了把他留在身边,率领眷族化为飞虫遮蔽了人类的道路,而廪君想得到比盐水之滨更肥沃的土地,他假意将自己的头发送给盐水女神作为信物,当欣喜的女神将着缕头发系在身上化为蜉蝣欢舞的时候,廪君据此将她从成千上万的飞虫中辨认出来,一箭射杀! 
然后,继续前进的廪君得到了夷城,建立了巴国。这个神话传说也可以被解读为弑神之后,就可以得到丰饶——讨取神的欢心之后,再杀死他夺走力量,换取丰饶富足,这就是巴家秘仪! 
“你们家舍了一半宅院作无量宫,就是把所谓的神明当菜鸽,养肥了杀吧!”醍醐还是那么口不择言,但他的话却的确一针见血。他的话让巴家家主肤色不一的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没错……我们巴家在无量宫里供养着一位失去神体的神明,也就是你们街坊传说的,居住在千寻之井里的龙神。其实……他究竟是什么神明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他相当依恋人类,我们种下银杏树作为神木让他凭依,所以……他有着美丽的……绿色头发……” 
“爷爷你果然做过那件事了,我为什么不行?我也是家主啊!”阿富用变了调的嗓子大喊起来。 
“住口!小孩子乱说什么!”巴家家主怒吼着,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喊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人为“小孩子”,可是却可以看出他凌厉的眼神里流露出的舐犊之情,“爷爷就是不想让你和我一样,才送走务相屏风的!” 
巴家家主的视线扫过我们几个,终于叹了口气:“阳炎……我们家历代都是通过对他的巧取豪夺,来维持奢侈的生活的……弑神和娶神是联系在一起的,是少主成为家主的秘仪,完成了这个仪式,家主才算真正成人。弑神并不能杀死阳炎,而是夺取他的力量,务相屏风会吸收灵气。而失去力量的阳炎则回到新生儿的状态,作为结婚对象被交到下一代少主的手里,少主从小就竭尽所能的关怀他,爱护他;对他越好,阳炎的力量就恢复得越快越强大,也越能全心全意的信任少主,这样阳炎才会在在新婚之夜,心甘情愿的,再次被屠杀……” 
原来巴家家主所讲的“前妻”,就是神明阳炎啊——难怪醍醐叫巴家是杀人犯和强盗…… 
“不止吧!”醍醐指了指巴家家主的身后,“那些家伙是巴家的历代家主吧,如果没猜错,这些死灵背负着弑神的罪孽,困在吸收灵气的屏风上,如果不举行新的仪式,他们就会持续的带来灾祸!” 
“没错!已经成为恶性循环了,这就是弑神的代价!这就是巴家被称为咒缚之家的原因!”巴家家主大笑起来,“可是这不重要!看看自己究竟能走多远,看看自己的双手究竟能握住多少东西,实现自己野心的那种满足感,那种可以操纵一切的至高无上的满足感,你们难到从来没有渴望得到过吗?” 
“变态!”“值得吗?”醍醐和冰鳍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只觉得胸口被揪紧了,我也皱起了眉头:“可是如果是我的话,一想到阳炎……也快乐不起来啊……” 
突然间,巴家家主泄气似的笑着低下头:“看来……你们比较聪明……历代只有家主能看见阳炎,从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那种样子,不知道是少年还是少女,不会长大也不会衰老,像一张白纸一样,什么也不懂……虽然对他好的时候,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成为巴家真正的家主,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回想起来,是我在逃避自己真正的心情吧——我不快乐,在杀了阳炎成为巴家家主的之后,在我夺取他的力量一个接一个的实现野心之后……我一点也不快乐……” 
“所以你把屏风送给了我家?廪先生!”冰鳍皱起了纤细的眉头,一字一字的说。阿富虚张声势的叫声跟着响起:“果然是你,爷爷!你太自私了!自己不需要了,也不让我——你的亲孙子享受!” 
他是……廪先生?祖母在童年时代曾经见过的廪先生,曾经要求祖父将屏风送去砂想寺供养的廪先生!这个阿富应该和祖母同辈,那么身为他祖父的廪先生……到底多少岁啊? 
“我并没有把阳炎交给我的继承人,我把他送进无量宫,并且把那里封闭起来。”廪先生脸上的青瘢渐渐被黑暗侵蚀了,“有一阵子我身体很差,我害怕就这样过去的话,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而且那个时候我家在这里也呆不下去了,可是就算全家到国外,只要务相屏风还在的话,小辈们就可以利用它继续弑神,所以,我把他交给了通草花家,因为这家人没有什么野心。” 
“那为什么会送去砂想寺呢?”我问道。廪先生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其实我每年都来察看屏风的,开始你家总是没人,后来每次都是个叫讷言的小子接待我,他人倒是不错,大约四十年前的时候,屏风上的恶气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了,所以我就让讷言把他送去砂想寺供养起来。” 
廪先生,他叫我的祖父……讷言!讷言——是祖父在和彼岸世界交流的时候,才会使用的名字! 
——难怪那个阿富坚持说自己是巴家的家主,却在听见我说巴家家主的脸上有一块青瘢的时候吓破了胆,因为,那明显就是他已经过世的爷爷,先代巴家家主的相貌特征!我惊恐的退了两步看着冰鳍,冰鳍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哦?终于发现了,你还不是一般的迟钝啊!” 
比我更迟钝的人,是廪先生啊!他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弑神之罪,也被务相屏风的诅咒束缚住了!完全没有自觉的他看着身后逐渐浓重的黑影:“看来……供养也不够了。应该考虑,破坏掉它!” 
“这也不难!”醍醐敲了敲屏风,轻描淡写的说,“可是,老人家你没问题吗?”看来没看出廪先生是死灵的,只有我而已。 
“我不允许!”突然间,巴家真正的家主阿富以意想不到的激烈动作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醍醐,那种超越的极限的气势和力量使醍醐猝不及防,被他抢去了手中的屏风!歪斜的笑挂在阿富的嘴角:“还不明白吗?爷爷,你已经死了啊!还霸着屏风干什么?你根本就用不到了!” 
“这小孩讲的什么疯话!你这个不孝子!”廪先生怒吼起来,阿富却完全失控了:“什么小孩子,只有你的时间停止了!你看看我——我已经到了和你一样的年龄了!其实出国前你就咽气了,就因为这样我们才始终找不到屏风的下落,巴家就是这样衰落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家主,巴家不会完的!我要过连你也没过过的日子!” 
“住口!我……我怎么可能会死?阿富……倒是你……你怎么变成这种样子的!”廪先生的语气依然强硬,但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死灵凭着坚信自己还活着的强烈念头而存在,所以只能看见他生前熟悉的状况,廪先生也正是因为这巨大的执念而震慑了其他化为恶灵得巴家祖先,可是现在他看清了阿富的样貌——看清真相体认到自己已经死去的的时候,就是廪先生变的衰弱的时候! 
“开始吧!开始秘仪吧!” 
“动手,现在就动手!”仿佛被解开了束缚一样,缠绕在屏风上的黑影百倍的高涨起来,像突然撑开的雨伞一样笼罩在阿富头顶,阿富的脖子僵住了,他惊恐的转动眼珠:“那……那是什么啊……救……救命啊……”还没来得及发出完整的求救声,他的身体已经被历代巴家家主的怨灵缠住了! 
“住手!”廪先生的怒吼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奏效,黑影发出杂乱的嘲笑声:“没用的,务相屏风在我们手里!等不及了,这个身体,就借给我们吧!”感受到沉睡在社木里的阳炎那甘美的能量波动,这些贪婪的饕餮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巴家空旷的祖宅里,回荡着阿富的惨叫声…… 
“住手!”还以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威吓住恶灵的廪先生怒吼着,灵体却在瞬间变得透明,他惊讶的看着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失去生的执念的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觉察的自由操纵力量了,然而错谔和迷惑只是一瞬间的事,“原来我真的已经死掉了……那就没有办法了。”转向醍醐的时候,廪先生已经恢复了威严与坦然,“是你说有能力破坏掉务相屏风吧?还不动手吗?” 
“可是如果被屏风破坏掉的话,廪先生……你也会消失的啊!”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我大喊起来。冰鳍一把拖住我:“火翼!干嘛同情他,他和那些家伙们不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不,不一样的!因为无法从伤害阳炎的罪恶感中挣脱出来,廪先生甚至忘却了自己的生死啊!他一定在爱着阳炎吧,阳炎,一定也用同样的心情爱着他——就像巴家千百年前的祖先:廪君和盐水女神那样,女神一定也知道那缕头发致命的信物、死神的邀约吧,可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的接受了它,因为女神比任何人都了解廪君真正的心情,那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心情! 
“可是她在笑……我看见屏风上,女神在笑啊!”无法恰当的传达出自己的想法,我用力的摇着头,我明明看见的——面对着廪君的弓箭,以蜉蝣之姿拥抱死亡的女神,那最美丽的的笑脸…… 
“你和阳炎……还真像!”渐渐变得淡薄的廪先生转头看着我,那长着恐怖得青瘢的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阳炎那个傻瓜……在我杀他的时候,他还笑着对我说,谢谢,他很幸福……” 
幸福吗……就是这样——也许有人悲伤,也许有人哭泣,但是,没有人后悔…… 
“准备好了吧?”语调意外郑重的醍醐扬起头,使得我和冰鳍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长青瘢的,我会请师父好好念经超度你的!”说着,展开手臂,扭动手腕,我和冰鳍难以置信的注视着咬紧牙关用力的醍醐——他破坏屏风的方法,居然是凭蛮力! 
出乎意料的,屏风发出了惨叫般的声音,竟然裂开了!一瞬间,廪先生的身体化作一条弧线,刹那间没入逐渐扩大的屏风裂口中,那裂缝就像巨大的漏斗,包裹在昏迷过去的阿富身上那些混浊的黑色怨灵们身不由己的被剥离,回旋着被吞噬了进去,屏风一边吸引着嚎叫的怨灵一边风化着,不断出现更多细小的龟裂,在最后一缕黑气被吸进的时候,屏风也在崩坏声里化成了一堆灰尘…… 
繁华的野心也好,咒缚之家的往事也好,和破碎的屏风一起变成了泡影,一点一点的,散进微凉的秋风中…… 
抬起头,还可以看见无量宫高大的舍木静静的耸立着,保护着沉睡在它体内的,害怕寂寞的龙神。“难怪都说龙这种东西,又笨又温柔……”我垂下了头,轻轻地说。 
难得一直安静的注视着飞灰的醍醐,发出了低沉的笑声,他那种得意洋洋的声音,和一直注视着高大社木的冰鳍那平静的语调混在了一起——虽然是不同的语气,却说着相同的句子:“人类,也好不了多少吧!” 
《咒缚之家》完   
时雨山 
“怎么办啊,彻底没法发动啦!”呆在老旧的吉普车上的我,耳中传来了阿潮姑丈夸张的喊声。紧接着,在车前帮忙的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就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一把将满是油污的工作手套狠狠地甩在座位上,抱着手臂用力坐在我身边:“我早就该知道这个要晚辈照顾的家伙根本不能取信!” 
“有这么糟糕吗?”我探出头去看车外的状况——我们现在正处于棣棠岳山麓中,被称为时雨山的地方。作为世界闻名的风景区,棣棠岳时时刻刻也挤满了来观赏高山深壑,奇松怪石的游人。但这方圆近千平方公里的区域内,真正向游人开放的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包括时雨山在内的更宽广的区域都被划作了保留区。可能因为高度的关系吧,这座山常被淹没在天下闻名的棣棠岳云海里,和保留区的其他部分一样,山上除了世居的山民之外,就只有在这里建工作室的艺术家和师匠们。 
自称是画家的阿潮姑丈,刚从一个朋友的手里低价买来一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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