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分机-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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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马洛里说。
布莱恩叹了口气说:“我们在印度的时候,团里有个特别乖巧的印度男孩给我们送水。那个小人精,一个就可以顶这里的十个人渣!”
“刚才看到那个女人或者斯温船长了吗?”弗雷泽问。
“没有,”布莱恩说,“我一直试图隐藏形迹,到处爬。主要是为了寻找更好的武器,具备远程打击能力的那种,但也看到些怪事儿。我是在一间小办公室里看到内德这把步枪的,周围都没有人,只有一个文员模样的家伙坐在桌边写东西。房间里点着两根蜡烛,文件扔得到处都是。里面有很多装箱的枪支准备出口。我搞不懂他们为什么让一个小文员守着这么多好枪,却把维多利亚步枪分发给手下,这在军事上完全讲不通。”
这时,一道暗淡的绿色光芒扫过这栋建筑。光芒闪过时,正好照出一个持枪者的影子,他正抓紧滑轮线,坐着绳套吊在空中。说时迟,那时快,马洛里马上瞄准了他,呼气,开枪。那人向后仰倒,膝盖倒挂着悬在空中,身体软塌塌地不再动弹。
步枪子弹开始射入周围的棉花,马洛里再次伏倒。
“棉花包真适合做掩体,”布莱恩满意地说,拍了拍铺着麻袋的地面,“山胡桃杰克逊在新奥尔良时就躲在棉花包后面开枪,把我们打得够戗。”
“刚才在那间办公室后来怎样了,布莱恩?”汤姆问。
“那家伙给自己卷了个帕皮罗西烟卷儿,”布莱恩说,“你们知道那东西吗?土耳其出产的卷烟。只是那个家伙是从一个小药瓶里吸了些什么,滴在纸上,然后才从一个糖果罐子里取出烟丝卷起来。他用蜡烛点烟的时候,我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看上去心不在焉,可以说有些失神,就像我们的内德老兄思考什么科学难题的时候那样!”布莱恩干笑着,并无恶意,“看上去似乎不应该打断他的冥想,于是我就特别安静地摸进去拿了一把枪、两盒子弹,然后就走了。”
汤姆大笑。
“你看清楚了?”马洛里问。
“当然。”
“那家伙脑门是不是有个大鼓包?就在这个位置。”
“有啊!”
“他就是斯温船长。”马洛里说。
“那我就是个榆木脑袋大傻瓜!”布莱恩喊道,“背后对人开枪当然不算什么光荣的事儿,但是我要早知道是他,肯定从背后把他脑袋轰掉!”
“爱德华·马洛里博士!”一个声音从下面黑暗的地板上传来。
马洛里起身,躲在一包棉花后面张望。黑斯廷斯侯爵站在他们下方,头顶裹着绷带,手里拎着提灯,还挥舞着一根缠着白手绢的棍子。
“恐龙马洛里,我们要跟你谈判!”侯爵喊道。
“那就说吧。”马洛里说,小心留意不让自己的头部暴露。
“你已经被包围了,马洛里博士!但我们想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告诉我们,你把自己偷窃的某件贵重东西藏在了哪里,我们就可以放你和你的两个弟弟一条生路,但是你那位效力于特别部门的警界密探朋友必须留下。我们还有问题要问他。”
马洛里轻蔑地笑着说:“听我说,黑斯廷斯,还有你们其他所有人!你们把斯温这个疯子和他杀人如麻的女友手脚绑起来交给我们,我们就放你们从这个地方爬出去,要不然,你们就等着军队杀过来吧!”
“你这样显摆蛮勇一点用都没有,”侯爵说,“我们只要把那些棉花一把火烧掉,你们就会像一窝兔子一样全部被烤焦。”
马洛里回头问:“他能做到吗?”
“捆得这么紧的时候,棉花根本就烧不起来。”布莱恩进行了理论分析。
“那好啊,有本事你尽管烧!”马洛里大声说,“有本事你把这儿全烧了,熏也能熏死你们。”
“你们很有勇气,马洛里博士,运气也很好,不过我们的精英部队目前正在莱姆豪斯巡逻,追打土崩瓦解的警察!很快他们就会回来,全都是经过战火洗礼的战士,曼哈顿的老兵!他们会突击攻下你们的小小窝点,用刺刀说服你们!我劝你们早早出来投降,趁现在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们不怕什么美国暴徒!让他们来吧,我们有霰弹枪等着!”
“反正我们的条件已经提出!好好考虑吧,希望你能像一个真正的学者一样做出明智选择!”
“去死吧!”马洛里说,“让斯温来,我想跟他谈谈!我已经受够了你,你这个装模作样的小卖国贼!”
过了片刻,侯爵退了回去,之后杂乱无章的射击再次开始。马洛里消耗了半盒子弹,朝着敌人枪口闪光的方向开枪。
无政府主义者随后开始努力向前推送攻城武器。那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方阵,由三辆独轮车组成,车子前方斜放着大理石台面充当装甲。这辆有轮子的“装甲堡垒”太宽,不容易穿过通往棉包阵地的狭窄道路,于是叛乱分子们就开始清空道路,把货物向独轮车两边丢开。在此过程中,马洛里打伤了两名敌人,不过他们很快也变得更加狡猾,不久,就在逐渐逼近的车后面开出了一条隐蔽的通道。
现在,仓库里的敌人似乎越来越多。天色也更加昏暗,不过借着各处的灯光依然可以看见房梁上狙击手越来越多的身影。除了伤者的惨叫声以外,还能听到很响的讲话声,像在争吵。
攻城武器越来越接近,现在已经到了马洛里最安全的射击线路以下。如果他暴露自己,想从上方射击,敌人的狙击手肯定会击中他。
攻城堡垒已经突进到了棉花包据点的底部。“墙”下面传来撕扯布条的声音。
一个有些模糊走样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来,也许是借助了扩音器:“马洛里博士!”
“干什么?”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已经来了!我们正准备推倒你这座宫殿的城墙,马洛里博士,很快你们就会暴露无余。”
“这活儿很重,不适合职业赌徒。斯温船长!小心别把你的小手磨出了泡!”
汤姆和弗雷泽一起用力,把一个重重的棉包丢在了攻城堡垒上,棉包弹开,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损失。敌方整齐有序的枪声响起,子弹轰击着棉包要塞,守卫者慌忙寻找藏身之处。
“停火!”斯温船长喊了一声,随后大笑起来。
“小心哦,斯温!要是把我打死了,你永远找不到点金模隐藏的地点了。”
“你还是那样愚不可及!你在德比赛场偷走了我们的程序模块,本来就应该乖乖还给我们,以免白白葬送了你这条小命!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东西的真正用途!”
“那东西属于差分机女王,我至少对这一点非常清楚。”
“这样想,只能证明你一无所知。”
“我知道那东西属于埃达,是因为她亲口对我这样说。而且,她也知道此物目前的隐藏地点,因为我已经通知了她!”
“撒谎!”斯温吼道,“要是埃达真的知道,我们早就把东西取回来了。她本来就是我们的人!”
汤姆响亮地哼了一声。
“你们只是想要谋害她,斯温!”
“我跟你说过了,埃达是我们的人。”
“拜伦的女儿永远不会出卖这个国家。”
“拜伦已死!”斯温喊道,这句话有着事实特有的、难以抗拒的说服力,“现在他所有的成就、所有的信仰,都将被一扫而光。”
“你做梦。”
长久的沉默。然后斯温再度开口,换上一种哄骗的口吻:“现在,政府可是在对人民开枪啊,马洛里博士。”
马洛里沉默不语。
“英国军队,你们所谓文明世界的柱石,眼下正在大街上屠杀你们自己的同胞。手持石块的男人和女人正在遭受连射武器的屠戮,你真的听不见吗?”
马洛里还是不回答。
“你们建筑的根基是流沙,马洛里博士。你们这个社会的繁荣植根于血腥的谋杀。人民大众已经对你们忍无可忍,血债现在要求偿还,巴比伦敦城的每一条街道都在七重诅咒下!”
“你给我出来,斯温!”马洛里喊道,“滚出你那黑暗的角落,让我们看到你那张脸!”
“不可能。”斯温说。
又一段沉默。
“我本想把你活捉,马洛里博士,”斯温毅然决然地说,“但如果你真的已经向埃达·拜伦坦白过你的秘密,你就已经对我毫无用处。我相信我的同志,相信我终身的伴侣——她已经织下了天罗地网,让差分机女王无处可逃!我们会抓到埃达女士,我们会找回程序模块,我们同样会掌握这个世界的未来。而你的游魂,将永远沉沦在被毒害的泰晤士河深处。”
“那就杀了我们,省省你那套该死的胡言乱语!”弗雷泽突然喊道,他已经出离愤怒了。“哪怕要花上一百年,特情局都会把你吊上绞索。”
“听听,这就是权威的声音!”斯温嘲弄道,“这就是无所不能的英国政府!你们在大街上扫射无辜贫民,倒是还有那么一点儿本事,但是我倒要瞧瞧,你们这些傲慢的财阀敢不敢攻击这座仓库,因为此刻在我们手里,掌握着他们数以百万英镑计的财富。”
“你一定是彻底疯了。”马洛里说。
“那么你以为我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总部?你们的政府首脑,全都是些买卖人,把他们自己的宝贝存货看得比多少人命都重要!他们永远都不可能对自己名下的仓库开炮,永远不会攻击自己的运输船队。在这里,我们坚不可摧!”
马洛里放声大笑。“你真是个大傻瓜!如果拜伦已死,那么政府就已经掌握在巴贝奇勋爵和他的紧急委员会手里。而巴贝奇正是一位实用主义大师!任何数量的商品,都不会干扰他的决策。”
“哼!巴贝奇,他也不过是资本家的走卒而已。”
“巴贝奇是一位极富远见的人,你这个自欺欺人的小丑!一旦他知道你们在这里,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这里炸飞到天上去!”
雷声震撼着整座建筑,雨点啪嗒嗒敲打着房顶。
“下雨了!”汤姆喊道。
“是炮声!”布莱恩说。
“不,你仔细听,布莱恩!臭气熏天的日子结束了!是一场及时雨啊!”
攻城堡垒的下面爆发了一场争执,斯温正在呵斥他的手下们。
冰凉的水珠开始透过房顶星罗棋布的弹孔向下滴落。
“是雨水,”马洛里舔了一下手背,说道,“下雨了!伙计们,我们赢了。”头顶雷声轰鸣。“哪怕他们可以把我们杀死在这里,”马洛里大声说,“他们也已经回天乏术。等到伦敦的空气恢复洁净,他们必将无路可逃。”
“可能的确是在下雨,”布莱恩说,“可是这轰鸣声却是十英寸口径的舰炮发出的愤怒,来自河面上……”
一颗炮弹穿透屋顶,炽烈的弹片四处分散。
“他们已经瞄准了我们!”布莱恩大喊道,“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快躲起来!”他开始拼命地挪动棉包。
马洛里目瞪口呆,眼看着一颗又一颗的炮弹穿透房顶,弹孔整齐得像是制鞋工人扎下的针孔,无数炽热燃烧的垃圾飞向空中,像是钢铁的彗星撞上了地面。
玻璃拱顶轰然碎裂,变成千万个刀刃一样的碎片。布莱恩正在对着马洛里尖声大叫,他的声音被吞没在周围的喧嚣里。愣了片刻后,马洛里弯腰帮助他的小弟又搬起一大包棉花,大家都蹲进临时战壕里。
阵阵强光扫过塌陷的屋顶,钢铁的房梁不堪重负,已经开始弯曲,铆钉像子弹一样纷纷跳起,飞出。那像是地狱里传来的声音,有一种超自然的感觉。整座仓库像一块被拍打着的马口铁一样摇撼着。
布莱恩、汤姆和弗雷泽弯腰低头,像是祈祷中的贝都因人,双手捂在耳朵上。小块燃烧的木头和织物轻轻落在他们周围的棉花包上,每次炮弹落地时都会跟着弹起来一点儿,寻机烧焦能够触及的棉花。炽热的空气,在整座仓库中奔走激荡。
马洛里下意识地揪下两小团棉花,塞进自己的耳孔。
一段房顶倒塌了,正慢慢地下落,像垂死的天鹅般放下翅膀;瓢泼大雨与地上的火焰搏斗着。
马洛里的灵魂感受到了此刻的壮美,他站起来,步枪像魔法杖一样握在手中。炮击已经结束,但噪声仍未停息,因为整座建筑已经起火,肮脏的火舌在无数火点跃动着,在狂风中摇曳。
马洛里走到棉花堡垒的边缘,炮击已经把敌人开出的隐蔽通道炸成了碎片,像是泥污的白蚁通道被人踩上了一脚。马洛里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极度雄浑的单调撕吼声,眼看着敌人尖叫着四处逃窜。
有人在火焰间停步,转身回头。那是斯温船长,他抬头看着马洛里所站的地方,他的面容扭曲着,带着一份撕心裂肺的敬畏。他喊了些什么,随之继续提高他喊叫的声音,不过他只是个渺小的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他根本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缓缓地摇头。
这时,斯温举起了他的武器。马洛里看到了,禁不住又惊又喜,因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