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回前堂-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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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华鸢笑眯眯地看着北堂朝刻意板着的脸,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唇,低声道:“王爷对不起,我洗坏了几件衣服。”
北堂朝叹口气,道:“洗坏了就洗坏了,几件衣服……”他话没说完,眼睛顺着季华鸢的手指看去,却被那一地脏乎乎的衣服吓了一跳。别的看不清,但是那一朵一朵的小祥云可是半点没遮掩,北堂朝一脸无奈地扭过头来,果然见季华鸢看似乖顺认错的眼睛里闪着狡猾:“我笨手笨脚做错事了,王爷要罚,我也受着。”
季华鸢说完这话,北堂朝却突然上前一步,两人近得几乎贴在一起。季华鸢心中一吓,心道北堂朝莫不是为了自己挑衅云寄要来修理自己,下意识地要往后退,却被北堂朝一把揽在怀里。
季华鸢闭上眼,心尖直颤,却不肯承认自己的害怕,只在心里道:北堂朝要是为了这个再发落我一通,这帝都,我就不待了!
北堂朝上前一步,一把将季华鸢揽在怀里,低头在他唇角印上轻柔的一吻。两人离得太近,那丝丝的气息穿梭在两人的鼻息间。季华鸢感到一颗心落了地,却又紧接着飞快地跳动起来,他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心道:真该死,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能这么失态。
北堂朝看着眼下人,那日他被剥光了吊在床上的时候没有如此羞赧,如今却是面红耳热。北堂朝开口,声音低沉喑哑:“那日你夸赞云寄,也是违心的吧。”
季华鸢被戳中不情愿的事,微微低下头,看着北堂朝腰间垂下的玉佩,不说话。
北堂朝在他头顶上微微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那日,我也是气急了,存了心要怄你的。你……怪我吗?”
季华鸢在他怀中轻轻一笑:“王爷怎么只离开府上一天,突然对我这么好了?奴婢有点受宠若惊啊。”
北堂朝气息一滞,松开季华鸢,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现在又是反过头存了心来怄我了。”
季华鸢低着头别开去,轻声道:“我没有。是我自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有什么脸面反过来怄你。”
“还说没有。“北堂朝叹口气,轻轻捏了捏季华鸢柔软的手心,顿了顿,却终于还是开口问道:”我伤了你的心了,是么?“
季华鸢低着头不说话,却是微微红了眼眶。
是么?不是么?他不知道。嬷嬷调教他的时候,他只觉得羞耻,却没觉得仇恨。那是因为他知道,北堂朝一定是不知道他要遭遇什么。可是那日他被吊在树上,听见里面的声音,怎能不入心。
他知道的,北堂朝现在身边花花草草种了一院子,这两年,怎么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季华鸢知道他不该难受,若是平日里,他也大概只会不屑地嗤一声走开,最多自苦几句再嘲讽几句北堂朝没眼光。可是那日,他淋了暴雨,被北堂朝疾声厉色呵斥后吊在树上,而北堂朝却在屋里,与那个给他设套的人缠绵。
再坚硬的心,也便是该灌进了苦涩的冷风。
季华鸢不说,不代表他不痛。
作者有话要说:华鸢就是这样的华鸢,你拿着鞭子绳子站在他面前,他不会露出半分惧色。你软声问他一句是不是委屈,他却会红了眼眶。
北堂朝也就是这样的北堂朝,谢司浥是他最恨的人,可为了季华鸢,他还是会留下谢司浥一命。这一点,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而他们就是这样的一对,彼此为对方做着,却从来不说。外表刺得对方流血,心中却将对方放在最柔软的地方。
我爱这样的华鸢,爱这样的北堂朝,爱这样别扭相守的一对cp。
、长情(四)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注意哈,今天有两更,这是第一更
北堂朝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季华鸢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两人没了话。北堂朝轻咳一声,只好松开季华鸢说:“我还有公务。”
季华鸢只觉得被他抱得很暖的周身冷不丁凉了下来,他忍不住想要抱住自己的肩膀,却又怕北堂朝误会他这个动作,手伸了一半,又垂下去。季华鸢淡淡一笑:“王爷去忙吧,我在卧房等您……”他说完这一句,却又突然感到这话说得真是千般暧昧,不由得又是微微一哂。
北堂朝笑了,抚了抚季华鸢的头发,说道:“好,我尽量快些。”
说是尽快,可真是掉进了奏折的山堆里就着实难以脱身。北堂朝存着季华鸢还在房里等的心思,心里一直想着快一些快一些,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将近子时的时候看完了。北堂朝将桌边的奏折随便堆在一起,连口茶都不喝,人便急急忙忙地到卧房去寻季华鸢。
夜色深沉,卧房里透出幽幽的光。北堂朝推开门,却见季华鸢正坐在外厅的桌子旁剥榛子。榛子炒得裂了缝,用手一挤再一掰就能倒出完完整整的榛仁来。季华鸢让北堂朝吓了一跳,手里的榛仁震碎了,他便自然而然地填进嘴里。北堂朝向桌上看,完整的榛仁堆在一起,显然季华鸢已经剥了很久了。
季华鸢手上不停,只是随口招呼道:“过来吃些榛子。我师父说,榛子很补气,尤其是对身体有旧疾的人。”
北堂朝心中一动,本能地想要阻止他继续剥下去,却见季华鸢目光专注在手中小小的坚果上,神色柔和认真。
像是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打翻在心里,热流一点一点蔓延。北堂朝走上前去,捻起两粒榛子放进嘴里,缓缓地嚼,道:“很好吃。”
季华鸢不抬头,只是轻声说:“你喜欢就多吃两粒。我回来前,师父就教我煮榛仁百合给你,长年的喝,你的肺病就好了。”
北堂朝见他剥榛子压红了的手指,有些心疼,轻轻将他手中的坚果拨开,道:“剥了这么多也该够了,你若是要的多,回头叫下人去剥。”
季华鸢听话地停下手,却是轻轻一笑,道:“说起来,我也是这府上的下人呢。”
小米粥变成了冰碴,瞬间就刺破了北堂朝的心。季华鸢见眼前人瞬间变了脸色,笑道:“只是一句玩笑,没有存心惹你不痛快。”
他这话一出,北堂朝就更觉得好像自己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得季华鸢连一句心里话都要看他脸色不敢说一样。北堂朝将季华鸢的手捧在手心里,拨弄着,低声问:“我那日说出口的话,能收回来吗?”
这真是一句傻话,不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大王爷说的。可北堂朝问这句话的时候,心却真的是悬着的。季华鸢轻轻一笑,道:“王爷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出门一天,怎么却是变了张脸回来。”
北堂朝抿起唇想了想,沉声缓缓道:“华鸢,你虽然与晏存继没什么关系,但你早就猜到秋雨来是晏存继的人,对不对?”
季华鸢一愣,手心瞬间出了冷汗,他将手从北堂朝的掌心中挣脱出来,低头咬咬唇,轻声道:“王爷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北堂朝叹口气,说道:“一直都是这样,你存了心算计我的时候,谎话可是张口就来。可是我若是突然一问,你这面上就露陷了。”
季华鸢的手垂在宽大的袖口下攥起了拳,道:“王爷说什么,我不知道。”
北堂朝见他还是硬着头皮瞒,也不恼,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一直都知道,云寄也是晏存继的人。”
石破天惊!
季华鸢震惊,豁然抬起头,却撞进北堂朝带着一丝叹息和包容的眼眸中去。北堂朝低叹一口气,轻轻拨了拨季华鸢散落在腮边的碎发,低声道:“如此看来,我便没有猜错了。”
季华鸢呆愣着说不出话,北堂朝并不催他,只是自顾自说道:“这一切很难串起来,可是真要串起来,却也不难,只是少了一个中间人罢了……说来也巧,东门昨日在街上撞见了一个人,本王立刻便明白了这一切。你猜……是谁?”北堂朝说着,并不等季华鸢的答案,就轻轻一笑,说道:“谢司浥,也算你的老熟人了——我想,你大概也早就知道他来帝都……华鸢,你那日不肯和我解释一句,除了置气,不就是怕我对谢司浥下杀手吗?”
季华鸢心里已经乱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到谢司浥的名字后紧紧地抓住北堂朝的袖口,急道:“你别杀他!”
北堂朝一顿,停下话看着季华鸢。季华鸢以为他又要发怒,狠狠地咬了咬唇,只道:“北堂朝,就算我求你!季华鸢这一生也没求过你一次,这次,就算我求你!”
北堂朝的神色一滞,眼底中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哀伤,他低声道:“你也知道你这一生没求过我,开口求一次,却是为了他。”
季华鸢已经慌了神,听不太出来北堂朝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只得死死地抓着北堂朝的袖口,生怕一个迟那边谢司浥人头就已经落了地:“北堂朝,我知道我不好,我没良心,可是真的求你,留他一命!我被他家养大,他的恩情我这一生都报不起!他对不起你的,我可以替他偿还,我这一辈子,都在你王府里做你的嬖……”
北堂朝捂住了季华鸢的口,皱起眉,道:“你可知道,你这一声声的求情,真是比杀了我还残忍……你还是住口吧,你再说些招恨的话,我可真的会改主意,现在就要东门的人动手了。”
季华鸢一愣,松开北堂朝,眼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你……没下令杀他?”
北堂朝叹口气,他本是要和季华鸢好好谈一谈——他不像季华鸢,好事坏事都要瞒——可是现在,见着季华鸢为了那人低眉顺眼,他却是没了心情。北堂朝甩开季华鸢还挂在自己袖口的手,转身淡淡道:“你若是不相信我只是真的不想你难受,就当成是……那日欺负你的补偿吧。”
季华鸢这才渐渐找回了一丝理智,他上前一步拉住北堂朝的肘弯,北堂朝没有转回身,只是略略偏过头,季华鸢咬着自己的唇,低声道:“你……都知道了,都猜到了?”
北堂朝叹口气,心中更是郁结,他这回真是带了一丝怒气的甩开季华鸢,冷声道:“你拉住我,就是为了问这一句?”
季华鸢讪讪地收回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静默片刻,只好低低道:“谢谢……”
北堂朝真是要气炸了。他在心里恨恨地骂了季华鸢好几番,狠狠道:“回你屋去,本王要睡了!”
季华鸢知道北堂朝真的动怒了,却也来不及安慰,只是硬着头皮又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把谢司浥拘在哪里了……”
“我把谢司浥拘在哪里了!”北堂朝怒极,骤然回过神来怒视着季华鸢,声色俱厉:“你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要去看他!告诉你季华鸢!我哪也没拘着他,他现在一准是和他的西亭主子混在一起,你想他了就去找,说不定还能在西亭混上一官半职,只是以后别再踏进我北堂王府半步!你这尊大神,我供不起!”他说罢,再也不理季华鸢,自己发狠踏着脚步走进内室,几下撕下身上的衣服,咚第一声砸倒在床上,喊道:“快滚快滚,别在这打扰本王休息!”
外室一片诡异的安静。北堂朝吼完这一句,等了半响也不见季华鸢出声。过了一会,北堂朝听见开门声,又听见关门声,季华鸢竟然真的出去了!北堂朝只觉得气得眼前阵阵发黑,他狠狠地在床上扑腾了两下,把被子拉出来乱七八糟地裹在自己身上,翻过身去。
一颗真心喂了狗,睡觉!
这边北堂朝气还没喘平,外室却又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季华鸢回来了。北堂朝心里稍微舒服一些,面上却仍是一派森冷,他低低哼了一声,索性闭上眼,背对着外面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季华鸢在帷帐外脱了鞋子走过来,每走过一道槛,就把系在柱上的纱帐放下,一直走到北堂朝床前的时候,已是将这数道帷帐悉数放下,纵是有人站在外室,也看不清里面了。
“北堂朝。”季华鸢站定在北堂朝背后轻轻唤他,见那人仍然是冷冰冰地只晾一个背影给自己看,轻轻叹了口气:“我错了,对不起。”
季华鸢鲜少这样平平白白地道歉,他自己说完这一句,觉得已经是到了极限。北堂朝仍旧不理他,季华鸢看着那人侧身一起一伏的轮廓,咬咬牙,小声道:“北堂朝,你转过来。”
北堂朝背影一动,终于还是不忍心晾着他,只能是不情不愿地扭过身子,睁眼一瞟,却见季华鸢双手捧着一块板子,见自己转过来,脸上更添了一丝红,小声道:“这是那日嬷嬷用的,季华鸢做错认错,我给你打,但是只能打后背,那里……不行。”
、慈悲
打后背,他背上有伤,这不是存心将自己的军。北堂朝看着季华鸢捧着东西面上带着红色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不知不觉间渐渐消散。他长长地叹一口气,接过季华鸢手里的板子随手丢到一边,拍拍床边,却还是板着脸:“坐。”
季华鸢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北堂朝,我肯给你罚,但你别太过分。”
“我让你坐。”
季华鸢咬咬唇,看着北堂朝看不清情绪的脸,终于还是挨着床边坐下。北堂朝手抚上他的发,许久,缓和下面色又叹一口气:“你自己说,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也就只那日欺负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