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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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感到刘铭锐猛得一用力,自己往前一倾,栽倒在了一个宽阔的身体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力量,托着自己升到了半空中。
他吓得双手赶忙牢牢圈住了下面人的脖子,惊慌失措地喊了声:
“刘……铭锐……?”
这是许诺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喊得磕磕碰碰,字还没全部说出来,脸就莫名其妙地烫了。
刘铭锐没有意识到他的不自在,他只是讶异于背上的人,居然可以那么轻。
“喂,你吃什么长大的啊,都不长肉?”刘铭锐调侃他,一边大步往前。
“睡前运动容易减肥。”许诺懒洋洋地趴在他身上说。
“那你可别减了,再减下去,恐怕连骨头都要掏空了吧?”
许诺踹了他的屁股一脚,骂骂咧咧:“少废话,我轻点是给你减负呢,你就那么想背一只猪在身上?压死你。”
“当然想了,媳妇背猪八戒,多好的福利呢,怎么不想了。”
这人一耍贫嘴,许诺就直接使用暴力,抱着他脖子的手用力勒紧,掐得他喘不过气来,练练求饶:“——行行行,我说错了,说错了,我是猪八戒,猪八戒背媳妇呢,哎哟祖宗你放了我吧!”
许诺松手,趴在他肩头上哼哼唧唧地想,丫的,谁你媳妇啊,想得美。
刘铭锐缓过劲来,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背着他拐进了另一条大街。
和刚才昏暗的小路比起来,瞬间是灯火通明,街边齐刷刷地一排路灯。
刘铭锐眼前一亮,想也没想便问:“许诺,灯亮了,你看得见么?”
许诺抬起头,视线比刚刚亮了很多,黑色的底色,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不明显的形状,密密麻麻的样子。
他头晕,那亮晶晶的光圈,像飞舞的小虫子,到处打转。
于是他抓紧刘铭锐的肩膀,用力点点头。
刘铭锐来了兴致:“和我说说,夜盲的人,眼中的景象,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黑的底色,和看不清的白光,你自己想象一下。”
“再具体一点。”刘铭锐坚持。
“具体不来。”
“你打个比方,我好理解一下……”
许诺揉揉眼睛,觉得烦人,可还是挖空脑子想了半天,才说:“就像……你在晚上没有光线的地方,看到萤火虫的样子。”
这样差不多了吧?
那些白花花的光芒,像极了那些打着灯笼,飞来飞去的小虫子。
说罢,搂着他脖子的双手,又紧了紧。
“这个形容好,”刘铭锐向上托了托许诺,笑道,“我想起一首童谣。”
“什么?”
“我唱给你听吧。”
许诺下意识地瞪大眼睛,抓了抓刘铭锐衣服的前襟。
“你可别不相信我,”刘铭锐说,“唱歌我还有自信,以前某个孩子不好好睡觉,我就唱摇篮曲把他哄睡,屡试不爽。”
那个人,又是那个人。
不知为何,许诺发现自己,很讨厌挺刘铭锐提有关易言的事情。
“保姆,快唱。”
他踢了刘铭锐一脚,又把头倚在他的肩窝里,闭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刘铭锐像感受到了他的想法,把他往上托了托,说道:“我要唱了,你可别忙着睡觉啊。”
许诺不耐烦地哼哼了声。
刘铭锐的歌声便在夜空中响起。
他唱。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他的声音像极了他的人,低沉,稳重,不够激烈,却足够温柔。
许诺伏在他肩上,轻轻闭着眼睛,如同睡着了般,他的呼吸轻轻擦过刘铭锐的脖颈。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夜风有点寒冷,他缩了缩脖子,把他搂得更紧了一点。
多么黑暗的人生,因为有你在,托起了整个世界,只要有你陪,一切就已足够。
这样的光芒,就像,我在黑夜里,感受你的存在。
你不知道吧。
你是我黑暗的世界中,唯一的萤火。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黑夜里,两旁昏黄的路灯点亮了无人的街道。
他背着他,一步一步逆着风前进。
背上的人,有着异常精致而又脆弱的脸庞,紫色的眼影,泪痣如泣如诉。他似乎已经浅浅地入眠,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走路的人,小心翼翼地托起他,一遍一遍呢喃着刚刚的歌声,像在温柔地催他安睡。
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拉成了长长的影子。
*
无论你站在黑夜的哪个角落。
我都会托起你。
让你站在最光明的地方。
Chapter 18 撞见深处的秘密 (3489字)
刘铭锐走进许诺所谓的“家”,第一反应便是脏乱差。
这是一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小空间,就一室一厅,被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隔夜了不知几天的快餐盒、随地都是的衣物、矿泉水瓶,不明出处的各种垃圾,一打开门就是一股异味,让刘铭锐狠狠皱了皱眉头。
许诺这个人完全就是生活不能自理么,亏他还长了一副冷清洁癖的模样。
房间里也非常乱,被子毫不像话地揉成一团,一半还掉在地上,床的另一边随意地摆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刘铭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置,把许诺放了上去。
许诺已经彻底睡熟了,人贴到床,就自然地拉过被子,裹着它滚到床角,缩成一团。
刘铭锐皱皱眉头,帮他把床单上乱七八糟的衣服全收拾到一起,又把睡着的人的姿势摆正,抚了抚他的额头。
这么乱的房间,足可以看出,这人该有多不会照顾自己。
刘铭锐保姆病又犯了,叹了口气,睡意全无,干脆帮他收拾房间,整理垃圾,把东西像模做样地摆放起来。
一个床头柜的抽屉,里面只有各种各样的药。
胃药,退烧药,感冒药,拉肚子药,安眠药,维生素……就像是个开药店的。
许多药都开了封,零零散散地倒出在抽屉底部,根本分不清是哪种。
有些药已经过期了,甚至已经有的在长斑发霉。
再往下一个抽屉,就是各种不堪入目的东西。
一抽屉的避孕套,润滑剂,还有没有标签的药。
刘铭锐很烦躁,狠命摔上抽屉,恨不得把床上的人喊醒。
这人这几年,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他知道他是醉夜的MB,还是头牌,他过着从天堂跌落的生活,他迫于生计,穷困交加,迫不得已,他无法掌控命运,可这不代表着他能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习惯性发烧,贫血,低血压,夜盲,这怪谁?
看着床上的人睡熟的面孔,刘铭锐还是深呼吸了两下,好脾气让他最终没有发作出来。
憋着气继续整理,这次,他在一堆杂乱无章中,惊奇地发现了被完好保存着的东西。
是一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有一个相册,还有另一个更小的盒子。
翻开相册,里面都是那个人小时候的样子,大概就四五岁,小小的孩子,样子就有了现在的轮廓,白皙精致,像个瓷娃娃,他抱着一只一人高的金毛,整个身体埋在大狗的毛发里,脸上的表情还很丰富,他在笑,笑得整个眉眼弯弯的,略显冷清的嘴角,也能自然地上扬,双颊上,居然有对可爱的酒窝。
再翻下一张,还是四五岁的许诺。
他穿着黑色的小礼服,坐在一架钢琴前,双手按着琴键,脸上的表情从容而认真,像个小大人。
……他居然也会弹钢琴。
刘铭锐的手指轻轻抚上了相册。
他又想起了易言。易言那孩子,和他那么大的时候,也被自己爸爸逼着学钢琴,那小孩太欢脱,爱胡闹,钢琴那么端庄的东西,他一点也驾驭不了。
刘铭锐学得是小提琴。
悠扬的旋律,要能加上钢琴的配合,一定更能声传万里,他一直悄悄希望易言能和他合奏一曲。
而照片上的人,年龄虽小,却极为清雅,手指修长,天生就是一个弹钢琴的人。
这样的人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旋律?
刘铭锐竟然一时看得入迷。
放下相册,又去看在床上沉睡的人,还是一样精致的五官,少了一份从容和恬静,多了一份妖冶和冷清。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进被子,拉起许诺的手,触碰着他的指尖——他留长了指甲,硬邦邦的,有点锋利,有这样指甲的手,一定没有再弹过钢琴。
真可惜。
手指轻轻抚过他的头发,他有一点心疼,细细碎碎的。
他想到,曾经,这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和所有人一样,有着幸福的家庭,无忧无虑的童年,是什么改变了这个人,在天翻地覆的这些年里,他到底是用一双怎样的眼睛,看待这个世界。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许诺,一个人在黑暗的漩涡里挣扎着保持清高的样子。
非常辛苦。
非常孤单。
刘铭锐不忍再看他,转过头,轻轻叹了口气。
而那个更小的盒子里,装了一个不起眼的戒指。
那个戒指,灰色,铜质,毫无光泽,上面还有斑斑驳驳的痕迹,隐隐约约,能看到中间刻着“XY”两个英文。
他就捏着这枚圆形的戒指,在许诺的床边坐了整整一夜,毫无睡意,心里很乱,又很清明。
他清楚地感受到,这枚小戒指,是许诺在这个房间里最重视的东西。它被几层白布包起来,安妥地放在抽屉盒子的最里端。上面毫无灰尘,可见……每天有人在细心擦拭它。
“XY”
这个字母仿佛一个咒符,刘铭锐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两个字,到底代表什么。
刘铭锐蹙眉,盯着许诺舒展开的眉头,眼下若隐若现的泪痣,心里千回百转。
许诺这个人,就像罂粟花,如此妖娆,又如此清淡,叫人欲罢不能,越是接近他,越觉得他如同一个谜题,轻轻一招手,就引得他不知不觉地踏入前往。
刘铭锐磨砂着戒指表面,紧紧扣在手心。
一开始,他只有同情,只想照顾到他病好了为止,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并非如此,他想深入那个世界,那个他一无所知的,黑暗世界。
他想了解他,更加更加了解他。
*
许诺睡醒时,完全没有搞清楚自己身在何方。
他瞪大眼睛左右看了看,又揉揉眼睛,像小猫一样把头钻到被子里狠狠甩了甩,再钻出来,这才看清楚了周身的状况。
这是自己租的房子……重点是,怎么突然变干净了?害他差点没认出来。
还有,怎么刘铭锐那家伙还在……?
而且见他醒了,那家伙便是一脸讨好的笑,拿着几件衣服走到他床头:
“醒了?快穿好衣服洗把脸,我准备了早餐。”
许诺像不认识他似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这个人,过了一个晚上,怎么头发也乱了,浅浅的黑眼圈也出来了,邋里邋遢的,不像高中生,反而像个怪大叔。
他抢过刘铭锐手中的衣服,没好气地说:“走走,快洗脸去,丑死了。”
刘铭锐很听话地转身就走,许诺看了看床头的闹钟,不对啊九点多了,他立刻叫住了刘铭锐——
“喂,你那个,不是学生么,今天不用上课?”
“我翘课了。”刘铭锐平静地说。
“哈?!”
“你赶快,起床,洗脸,吃早饭,然后咱们去医院。”
说罢,刘铭锐快速离开了房间,留着许诺呆坐在床上消化这句话……
起床……洗脸……吃早饭……
……去医院?!
咦,去医院干嘛?!
*
不管许诺有多不情愿,他还是争不过一个天生的保姆,饭一下肚,来不及问为什么他的车子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家楼下,就被刘铭锐一手塞进了里面。
“喂喂,你大清早回你自己家了?那还回来干嘛?”许诺被绑在副驾驶座上,很不爽,滴滴叭叭地摁着汽车喇叭,吵得街上时不时有人冲着他们俩皱眉头。
“昨天看了你的抽屉,乱七八糟那么多药,全被我扔了,”刘铭锐把许诺的手扔开方向盘,发动引擎,“今天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再配点像样的药来。”
“哈?!我说你保姆,你还真变成保姆了?这么多年我活得好好的呢,不用你管,放我下车,今晚还有班呢。”
“别闹别扭,”刘铭锐把车子开得雷行电掣,熟练地拐过一个又一个街道,“你想一个人死在家里,死了一星期,尸体都发臭了,才被人发现么?”
许诺白了刘铭锐一眼,皱起眉头道:“乌鸦嘴,臭老妈子,多管闲事。”
“身体是你自己的,干嘛不多活两年。”
话题又绕回了刘铭锐苦口婆心的忠告里,许诺觉得没意思,扭头拉下车窗,托着腮帮子看窗外的景象——这地方,就是昨晚被那人背过来的小街,昨夜眼前的黑暗和星星点点的光明,展现在白天,就是一副那么无聊的景象。
就像身边的这个人,经历过温暖的场景,剩下的不还是柴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