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听见我的心在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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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学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巫婆〃,不过不敢让她听见。
张说下了班来看他们,见左学趴在桌子上解方程,小小的人坐在凳子上,小腿还够不着地。钟笔窝在沙发上看言情小说,整个人蜷成一团,眼睛差点儿钻了进去,连他进来都不知道,还是左学喊了一声〃张叔叔〃,她才回过神来。
〃看什么?这么投入。〃他自己倒了杯水喝。
钟笔合上书,似乎回味无穷,〃有趣的故事。〃张说随口问:〃哦,讲什么?〃她伸了个懒腰,跑去冲咖啡,〃男女间的感情纠葛,相遇、离别、重逢。〃任何故事都可以用这几个字概括,就像中学课本分析段落大意一样,千篇一律,但是她依然乐此不疲。没意思的人生总要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来做。
张说跟了进来,想了想,说:〃你不觉得左学的教育方式可以更为……嗯,正常一些?〃钟笔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要讲什么,〃说实话,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虽然我不指望他成为天才,但是我也不希望浪费他的天才。〃瞟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是天才对此有何看法?愿闻其详。〃
张说立即说:〃我不是天才,我只不过上学早,读书勤奋罢了。〃二十岁硕士毕业并不算什么,北大一抓一大把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但是没有几个人在他这个年纪便成为〃全球数字人物〃之一,这其中当然另有别人看不见的艰辛努力。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钟笔探头看了眼在客厅里埋头苦学的左学,〃我带他去测过智商,是比平常人高一点儿,但是更多的归功于他的努力。我想任何一件事,努力到最后,就成了天才。〃天才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更多的是后天的勤奋,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道理。她不愿再谈这个话题,捋了捋滑下来的头发,随口问:〃你今天都忙了些什么?〃
张说回答得非常简要:〃工作。〃
钟笔笑起来,这个人还是这么不懂幽默,一本正经得让她心痒难耐,蠢蠢欲动。她忍不住想逗弄他,极度渴望打破他冰山下的冷静自持,蹭过去,一手抱住他腰,右手食指在他唇间来回摩挲,一轻一重在他耳旁吹着热气,喃喃细语道:〃什么样的工作……嗯〃尾音拖长,声音、动作、神态极其魅惑、挑逗,令人听了骨头跟着一酥。
就在她即将含住他柔软的耳垂的时候,张说推开了她,面色潮红,心跳飞快,看她的眼神十分隐忍,显然极力克制着自己门没关,左学还在外面,他们不能不分场合。他开口,声音沙哑,暗含情欲,〃我跟左思通过电话了。〃钟笔浑身一冷,脸色骤变,〃哦,说什么了?〃听到这个名字就像做了一场噩梦。
〃他不肯离婚。〃
提到这事就心烦。她抚着额头说:〃香港的法律,离婚虽然有点儿困难,但这并不是主要问题,我握有他出轨偷情的证据。最重要的是……〃她瞄了眼门外,声音不由自主放小,〃左学。〃
左思不可能放弃儿子的监护权,她也不可能放弃。她抛弃过他一次,不会再犯这等弥天大错。
张说许久没说话,〃这事慢慢来。你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如果左思执意不肯妥协,那么双方唯有对簿公堂,只怕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防战。
钟笔很头疼,换了个话题,〃左学就要上学了,需要添点儿东西,你陪我们一块儿去吧,顺带教教他怎么在二十岁之前拿到博士学位。〃
张说横了她一眼,看在为人父母的分上,没有说她。也许左学可以在二十岁之前拿到博士学位,书本上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难读的,但是这一切,全要看他个人的兴趣,也许他将来志不在此,真正的天才,想法总是异于常人。张说将话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钟笔对着镜子化妆,〃左学,我和张说晚上出去吃饭,你呢?到时候别又掀桌子,说我撇下你独自去逍遥快活。〃左学抹了抹鼻子,将练习册送到她跟前检查。钟笔今天发狠惩治他,丑话早就说在前头,当着张说的面说没有解完方程式不准吃晚饭。
教育孩子方面,她向来言而有信,以身作则,所以左学才敢因为她答应带雪媚娘、榴莲酥却又忘了而大发雷霆掀桌子。
张说半途劫了过去,翻了翻,一把扔在垃圾桶里,〃换衣服出去吃饭。〃
钟笔看着和鼻涕纸水果皮静静躺在一处的练习册,心有不满,但是始终没有勇气捡回来,瞟了眼面无表情的张说,叹了口气,只得算了。
左学不敢表现得太过兴奋,他并没有写完,张说明知道也不说。看着折磨了他一下午、如今已变成垃圾的数学练习册,他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太酷了!他对张说的崇拜之情,顿时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他决定今后和张说站在同一战线。母亲钱包夹层里的那个男子,如今化作真人站在他面前,高大,俊朗,英明,果断,敢作敢为,他其实并不讨厌。
第九章 宽恕是帝王的美德
钟笔母子随着张说来到北京某大型购物中心。一进门就有闪光灯在闪,她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原来是某位歌星戴着墨镜若无其事地逛名店,对此情况显然习以为常。她松了口气。因为左思层出不穷的娱乐绯闻,香港的狗仔队有时候会偷拍她,她练得对镜头十分敏感。
带着左学来到童装部,钟笔替他挑外套,他不满意,〃不行,我要小熊的那件衣服,还有肩章、腰链。〃钟笔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道:〃你上的是普通公立学校,不能太扎眼。〃仿的不知哪国的军装,红得跟喜服有一拼,哪有小孩儿穿得稀奇古怪去上学的,还不得被老师打出教室?他皱眉,〃什么学校连穿衣服都要管?我不去。〃会不会连吃什么都管?
〃这由不得你,你敢不去试试。〃钟笔一边挑衣服一边威胁他。
左学哼道:〃我不去,难道你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我有选择学校的权利。〃这句话他是跟左思学的,活学活用,连动作都惟妙惟肖。
钟笔气急,有个智商过高的儿子整天跟你强词夺理,事事反其道而行之,寿命都会短十年。她翻了翻白眼,〃那你想去哪里?〃不要告诉她他不想上学,她立马给他吃〃爆炒栗子〃。
左学想了想,〃我要回香港上国际学校,我要学日文。〃重要的是香港有迪士尼乐园。钟笔粗鲁地拒绝,〃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北京。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了,入学考试你要是考得不好,你就给我当和尚,天天吃素。〃
旁边的张说忍不住莞尔一笑,这对母子的对话,精彩胜过小品。
钟笔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去上学,便说:〃放心,我会给你报日文班的,并且承诺天天接送你上下学。〃
左学见事已成定局,瞪大眼睛看她,愤愤不平,决定使出杀手锏,〃我会打电话跟左思告状!〃左思才不想他留在北京上学呢。他早就听人说了,应试教育下的学生,全是一群书呆子,除了考试便是做题,无趣至极。
钟笔冷眼看他,阴森森地说:〃我看你是三日不打上房揭瓦,造起反来了!〃伸手就去抓他。左学一边跑一边说:〃香港法律规定不得随意体罚小孩儿。〃此人法律意识极强,每当钟笔失控的时候,动不动就搬出这句。钟笔气急,龇牙咧嘴道:〃你再说,你再说我只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张说忙拦在他们母子中间,将衣服扔给钟笔,〃你去付账。〃店里的导购都追出来了。张说指着商场里设的儿童游乐区,说:〃至于你,那边玩去。〃三言两语解决了即将爆发的母子大战,干脆利落。
左学不敢再惹母亲,生怕她当真打他,只得妥协。钟笔追上去,将纸袋塞在他怀里,粗声粗气地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提着。〃说完拉着张说往对面的休息区去喝咖啡。
左学抱着几乎跟他一样高的大纸袋站在过道里,露出一双骨碌碌转动的大眼睛,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样子甚是可怜。张说看不过去,一手接过,招呼他一起走。左学赌气不理,屁颠儿屁颠儿往儿童游乐区跑去,还故作绅士,问一个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儿:〃小姐,你几岁了?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玩?〃
两个大人在一旁看了哑然失笑。钟笔叹气说:〃随他去吧。我现在已经管不动他了,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张说宽慰她,〃不要紧,儿孙自有儿孙福。〃
钟笔点头,开玩笑说:〃嗯哼,不错哦,都会用俗语了哈。〃
张说喝了口咖啡,〃建平让我替他向你道歉。〃俩人后来通过一次电话,张说主动说了一些钟笔的事,魏建平承认自己对她确实有所误会。
钟笔愣了下,撇嘴道:〃世上有这样道歉的吗?没诚意。〃话虽如此,脸上的笑意却忍不住溜了出来。魏建平的冷漠、敌视,她看似不放在心上,其实相当在意。张说心说也是,立即拨通电话,〃你要道歉,亲自跟她说。〃钟笔拿过手机,〃我是钟笔,你过来吧,有话当面说。〃对方连声说好。
她低头搅拌咖啡,笑着说:〃魏建平这个人,连跟人生气都不会,脾气这么好,又会照顾人,怎么会离婚?〃张说摇头,〃感情的事,讲不清楚。〃魏建平待小薇不可谓不好,千依百顺,说什么是什么,再忙也记得打电话回家叮嘱她〃午觉别睡太久,海带汤记得喝〃。可是小薇却说他缺少男人味,叽叽歪歪,硬是要跟他离婚。他也好脾气,实在缠不过,离就离吧,还说:〃留不住她,是我的错。〃
张说观察她,〃你没有生气?〃以前她脾气未必有这么好,当众受辱,还能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心平气和。
〃没有。〃
〃当真?〃
〃我为什么要气?又不给发工资。〃她没好气地说。
张说笑了笑,原来她确实没在意,但是心中却有一丝凄然。她能做到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也许是因为数年来不知经历了多少类似的事情。外人眼前所谓的〃涵养〃,那是由无数隐忍练就出来的,忍字头上一把刀。
她的生活未必像表面上这么光鲜亮丽。
他为当年不能体谅她的苦衷深感愧疚,为当年的不成熟后悔自责,为这些年来她受的委屈痛心难过。他握住她的手,垂眸说:〃钟笔,对不起。〃五年来,他一直想亲口对她说,总算还有这个机会让他弥补。
他刻在心里的这个女人,曾经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可是他没想到到头来她爱的却是自己。
钟笔开始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是在道歉,虽然不知他具体所为何事,仍是鼻头猛地一酸,几欲落泪。她反握他的手,〃不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跟左思结婚,无论何种理由。是我自己糊涂,意志不够坚定。其实袁蓝骂我骂得没有错,我当时确实爱慕虚荣,怕吃苦,怕受罪,贪图左思的权势、财富。如果我熬一熬,挺过去了,或者跪下来求他,也许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是如此后悔,她错在不该嫁给他。
可是,事实不只是这样。
张说紧紧抱住她,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我不该跟你分手。但是现在,再也不会了。无论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钟笔,相信我,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他不会再放开她,哪怕最后一无所有。
他们是同一类人,吸取教训,引以为鉴。
钟笔没有说〃我相信〃,她只说:〃谢谢。〃
她还爱他,可是她已配不上他。如今的他们,天壤之别。
不一会儿,魏建平赶来,还给钟笔带了一大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她笑着收下,〃魏建平,你不要以为一点儿小恩小惠我就原谅你了。〃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象征纯洁的友谊,她知道。
宽恕是帝王的美德。
她还牢记着当年魏建平半夜送她去医院急诊,排队,挂号,交费,帮她量体温,领着她去阴森黑暗的地下室拍X片,东奔西走,寒冬的夜里,满头大汗。
为人处事,雪中送炭者切不可忘,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魏建平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会继续以实际行动表示我的歉意的。现金好不好?足够诚意。〃说罢,当真掏出一沓百元大钞。
其实那件事当天晚上他便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当时发了什么疯,非要跟钟笔过不去。张说曾经遭受的痛苦,都过去了,就当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爱情考验好了。现在他们要旧情复燃,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不过是缘去缘又回罢了。破镜重圆,本是一件好事啊。他想起张说当时义正词严说的一番话,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清醒过来。他自己之所以和小薇结婚又离婚,也并不是单纯的谁对谁错的问题,他现在仍然在反省,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吗?
他觉得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