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春秋-第4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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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赐邑百里。恒善亦追授下大夫,以大夫之礼厚葬。”本来他想将闾氏之地尽数赐还,这这些地半数已入了田氏之邑,尚余百余里,是以将这百里赐给闾申。闾申出席叩拜,想起这些年闾氏之兴衰,不禁放声大哭。伍封将他劝住,拉他回席,闾申哽咽道:“若非龙伯,闾氏焉有复兴之日。”伍封让坐在其旁边的蒙猎开解他,自回席上。
楚惠王见伍封隐约有不乐之意,遂举酒道:“诸位,乘今日酒宴之乐,寡人有一事相告。”众人都停爵看着他,楚惠王道:“寡人欲娶龙伯爱女伍鱼儿为夫人,已经向齐侯和龙伯下聘求亲,齐侯与龙伯均已经答允了。今日破越,楚军逐晋师于齐地,固然是件喜事,但在寡人心中,还不如此事之喜。”
这事除了伍封、齐平公等数人知道,余人都是第一次听说,惊愕之下,纷纷向楚惠王和鱼儿道喜,席间更见热闹。鱼儿虽然大方,但这么多人拥上来相贺,不禁也面色绯红。
伍封饮了不少酒,此时颇有些醉意,持爵走过去,分开道贺之人,道:“鱼儿,为父……”,才说出几个字,隐约便听“嗤”的一声,一缕寒意袭背而来。伍封心中一惊,他虽然酒醉,身手却仍然快捷无比,脑中还未有所盘算,身子自然而然已有所动,附身下去,双脚离地,身子平平在空中一个翻滚,便如水中之鱼打了个翻身一般,姿态美妙而雄健,而两件寒意森森之物由身旁掠了过去,钉在长干之上,看时才知道是两支长矢。
众人见伍封身法极美,这时不禁同声喝采。楚月儿身形漾动,早已经凌空跃起,一飞一飘之间,在不远处的营帐之后揪出一人,提着回来,扔在席间空地上。这人被楚月儿一抓之间点了要穴,无法动弹,他身着齐卒服饰,俯身于地,长发拔散在脑后,一时也看不出是何人。
鲍兴抢身出来,怒喝道:“是个什么家伙?今日在越营之时,龙伯厮杀正急,也有人放箭由背后暗算,手法如出一辙,自然也是这家伙!”伍封忙道:“不要理他。小兴儿,你将他提回帐中去,暂不可伤了他。”田盘在一旁道:“龙伯,这人竟敢在战阵之上暗算主将,其罪滔天,决不能轻易放过。”齐平公也点头道:“寡人也想看看这人是谁。”
伍封闻齐平公也这么说,叹了口气,道:“若论射艺,最了不起的是昔日吴国的王子姑曹,能一发三矢,三矢力道不同,厉害无比,其人已死,除他之外,便以展如的一发二矢最为了得。这人一发二矢,箭分先后,力有阴阳,必是展如无疑。”鲍兴翻过那人来看时,果然是水蛇展如!
鲍兴忆起当日展如在海上暗算之事,怒气勃发,叫道:“原来是你!”口中夹七缠八地一阵怒骂。周围众人许多人不知道展如在海上暗算伍封等人之事,此时由鲍兴的怒骂声中听出了一个大概来,七嘴八舌地道:“如此小人,居然还暗算龙伯与王姬,正该杀了!”展如叹了口气,垂头不语。
伍封想起死于海上的铁卫,以及当日众人飘荡在大海之上的惊险与苦楚,心中对展如自然是大有恨意,但他瞥了一眼旋波,见她低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展如之事,宜暂缓之,没的被这些烦恼事搅坏了各位宴饮之乐。”
齐平公在一旁忍不住道:“寡人知道封儿向来待展如甚厚,视若亲人,家人来往不拘,但这展如三番数次要加害封儿,总令寡人大惑不解。”鲍兴问道:“莫非是有人指使?”众人心中暗惊,寻思这指使之人,说不好就是田氏。
田盘忙喝道:“这个展如十分可恶,只怕是越国的奸细也未可知。”鲍琴道:“听说颜不疑杀了展如全家,颜不疑是越王之子,展如怎肯效越国?”田盘冷笑道:“谁知道当日是否颜不疑与展如串通好了,行苦肉之计,以对付龙伯?”伍封摇头道:“越人不必用此方法来对付我,再说展如也决非弃家小性命不顾的人。”问道:“展如,胜大哥是不是你杀的?”展如默然点头。
众人七嘴八舌说话,展如却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时旋波上来,向伍封叩头,泣道:“波儿求龙伯放过展如,我夫妇从此离开齐国,隐居山中,终身不出。”伍封叹道:“其实我并不想杀他,但因他之故,我等多历艰苦,属下铁卫也丧于海上,胜大哥也死于他手上,如果我不加以惩治,怎对得住死去的胜大哥和下属?”旋波放声大哭,道:“这事都怪波儿不好,若非我藏他于帐中,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龙伯要杀,便将波儿一起杀了。”楚月儿本想劝伍封放了展如,但毕竟有人因展如而死,也觉得左右为难。
展如忍不住道:“展某本就该死,龙伯要杀就杀,波儿不必求他。”楚月儿摇头道:“当日展爷在绛都、成周之时,我们何等亲善快乐?本来好好的,怎会如此?”鲍兴道:“肯定是有人许以重酬,这家伙才会如此而为。当日展如在海上加害,本就是有人指使……”,田盘不悦道:“早说过这是田逆和田豹所为,纯属误会,鲍将军怎么还提此事?”展如哼了一声,道:“要杀龙伯,只是展某自己的想法,倒不干他人之事。”
伍封愕然道:“这就奇了,在下自问并无得罪展兄之处啊?”展如嘴唇动了动,欲说又止,眼睛却向旋波看过去。伍封心道:“这事竟与波儿有关?”姬克见展如眼光有异,想起姬非之事,恍然道:“难道展如是因其妻旋波之故,乃下毒手?嗯,旋波本是越人派到吴国的奸细,或者越人让她投奔龙伯,寻机加害。”郑声公点头道:“此事大有可能。”
旋波连忙摇头,展如忍不住大声道:“非也非也,我杀龙伯,纯是自己的事,只因我不杀龙伯,波儿便始终不能全心待我!”楚月儿恍然道:“原来如此。”伍封却不解道:“这是何道理?”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惠王笑道:“寡人也明白了。是否旋波虽嫁展如,心中喜欢的却是龙伯?展如因嫉妒而生恨,才会对龙伯有加害之心?”众人不住点头。
伍封颇为尴尬,向旋波看去。只见旋波脸上红晕上来,垂下头去。伍封心道:“怪不得小阳说起旋波时,总是话里有话,原来他也看出来。”叹道:“在下心中始识视波儿为兄嫂一类,展兄这纯属误会。”
旋波缓缓摇头道:“展如倒也不是误会。波儿的确是喜欢龙伯,可惜身份低微,配不上龙伯这样的英雄。只是料不到展如会因此对龙伯有加害之心,这些事全因波儿而起,不能全怪展如,只盼龙伯能看着波儿面上,不再恨他。”说完轻哼一声,软绵绵倒在展如身上。
展如大叫一声,楚月儿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将旋波扶起来,只见地上一滩鲜血,原来她说话之时,悄悄用短匕刺入腹中,此刻已经气绝而亡。楚月儿垂泪道:“波儿,你何必如此?”周围众人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伍封心中伤痛,上前将展如的穴道解开,道:“展兄,波儿以死相求,在下便放你走。”展如缓缓坐起来,俯在旋波身上放声大哭道:“波儿,你这几天总说要与我离营远去,隐居山中,我早该听你的话的。”哭着哭着也倒了下去,原来他袖中也暗藏着一只利矢,自刺入胸而亡。
伍封不禁垂泪道:“唉,这是何苦!日后我见了姊姊,如何解释?”楚月儿让人将二人尸体收走,众人见好端端的庆功宴会,被这么一搞,弄得十分无趣,齐齐摇头,郑声公等人何曾在意旋波和展如之死,见气氛不好,忙举爵往楚惠王处去相贺,身边众人呼喝热闹,片刻后便将旋波和展如之事抛在脑后。
伍封心情颇差,举爵痛饮,直至大醉,旋波和展如的后事自由楚月儿安排不提。
次日快午时伍封才起身,用过早饭出了寝帐,见齐平公、姬介、盘丁、鲍琴早在大帐相候,惭愧道:“在下贪睡,累国君和各位久候了。”齐平公笑道:“无妨。寡人等也是才来。嗯,晋、宋、卫三国已经派了使者来,一早就等候着了。”伍封笑道:“让他们多等等。”
这是战后必然的事,依其时之例,战败之国自然要接受处置,是以派使者来听候处罚。
盘丁上前道:“龙伯,在下离家已久,如今龙伯大功告成,在下却帮不上手,好生惭愧,便想离去回家,以免族中人久望。”伍封点头道:“太保是一族之长,想必族中许多事都等族长回去处置。”他与齐平公商议了几句,由俘获之中取了铜制金甲和革甲各五十具、铁刀二十口、长矛百条相赠。盘丁大喜,逊谢良久收下。伍封和楚月儿又准备了两车礼物交盘丁带给西施和商壶,下午将盘丁一众人送走回夷洲去。
送走盘丁后,楚惠王、郑声公、姬克、柳下跖、柳下惠等人都来了,伍封心知大战之后,这几位跑来自然是商议如何平配战果。商议到半夜,方定下协约,大致按伍封的考虑,江淮之地由楚国自取,郑国得宋国二百里之地,中山得卫地百里,越人所侵鲁地交还鲁国,被俘夷人中的四成也归鲁国,燕国得剩余六成夷人俘虏,与齐国再立盟,永为兄弟之国,其余的俘获皆归齐国。其时人力珍贵,鲁、燕虽然未如楚、郑、中山般得地,却各得一万多东夷人,所获未必不如得地。其实伍封早就盘算好了,宋国偿郑二百里,实则有百里之地是以前宋国所侵的郑地,实际所损也只有百里而已,而各国之军除中山外,都有俘获,这些他们也不会上缴,自然是各国自取了。众人都十分高兴。
伍封将晋、宋、卫使者叫上来,将上述之事说了,道:“晋国虽无地域之损,就请于军中搜金帛战甲六车,以谢我齐、楚、鲁、郑、燕、中山六国联军。”其时晋强,虽然偶败,但也不能因此而让它割地,否则早晚又会被他们起兵取回,届时兵革大起,胜负难料,是以众人商议只要晋国偿些金帛就成了。
晋使见所偿如此之轻,心中大喜,立刻点头答应,宋、卫二国各有百里实地所损,自然肉痛,可战败之国又能抗辩甚么?何况晋使答应了,二人也只好点头,说是回去禀报,好在百里之地并不算多,条件也不算苛刻。
三使走后,众人在帐中畅饮,静候消息。天亮时晋、宋、卫三使又来,晋人早准备了六车礼物送来,其余宋卫二国也画好了图简,只等郑、中山派人去交割。郑声公派了游参、柳下跖派了鼓扬到宋、卫去受地,晋、宋、卫三军当日便退军回国,伍封到晋营与赵无恤等人见个面告别,智瑶等人都是面有惭色,匆匆带兵走了。赵无恤留伍封饮酒话别,次日也回国去了。
一连忙了三日,晋、宋、卫三军已经退得干干净净,郑声公道:“龙伯,寡人等是否也该回国了?”楚惠王笑道:“眼下越人未退,勾践十分悍勇,我们联军势大,暂不可退,否则勾践说不好又另平想法。再说我们各有所得,但齐鲁之境实还未复,我们需留些日子,等勾践退出齐鲁再罢兵不迟。”姬克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郑声公呵呵笑道:“其实寡人也不愿退兵,只是胡姬素来受寡人喜爱,这次没带来,好生牵挂。”齐平公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郑伯何不派人去接了胡姬来?”郑声公笑道:“正该如此,反正也没什么仗要打了。”
正说话时,一个郑卒来禀告道:“游少正派人护送胡姬到营中了,说是擅自而为,大有罪责,请国君责罚。”郑声公大喜道:“这个游参好生机灵!寡人责罚他干什么?这次大仗他立功甚著,回去后寡人要大加封赏!”他匆匆告辞回郑营而去,柳下跖笑道:“游参好生了得,日后必然是仕运亨通!”众人都点头称是。
柳下跖道:“眼下勾践率越军退守徐州,当如何将他逐回越国老家去?”伍封道:“如今勾践军势已去,然而越人势大,若再有一二月收拾败兵,再从后方补结兵源,势力必会再振,虽不如以前气盛,但有吴越之地,仍是当世大国,不可轻忽。勾践颇重颜面,以他的性子,自不愿大败回国,说不好会来拼死一战。在下的意思,是想请天使赐他为侯伯,全其颜面,让他可以光彩回去。”
楚惠王皱眉道:“越王败军,不足言勇,仍赐为伯,只怕列国不服。”伍封笑道:“这个侯伯有些讲究,天使可赐之为东方之伯,楚、燕、郑、中山不属东方之国。”田盘道:“这个东方,大抵是指吴越以及泗上诸小国而已,连我齐国也不算东方之国吧?不过外人看起来,以为齐鲁也奉其为伯,似乎于我齐鲁二国面上有损。”柳下惠道:“其实只要平息干戈,我们鲁国便尊越国为伯也无所谓,无非是个虚名而已。”伍封点头道:“正是。”齐平公点头道:“也好,只要越人退回吴越,齐国便尊其为东方之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