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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出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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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停云似乎也想到了,进竹楼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
况照道:“她还在锁琴山庄的时候就常嚷嚷要把那里房子全拆了改成竹楼,可惜一直因各种原因未能如愿。”
霍决道:“你说她是自愿来这里的?”
“是的。”
“我不信。”
况照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愿意相信,可惜,却由不得我不信。”他领着霍决上三楼,推开正中的门,一股幽香迎面扑来。月光洒在竹楼窗前的琴上,细细的弦仿佛就着月光融化。
霍决缓缓走到琴前,伸出手指轻轻一拨。
况照道:“也就你能碰她的琴,换做别人,只怕连琴都不要了。”
霍决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况照关门点灯,似乎在酝酿说辞,良久才道:“有一天,你母亲来找我,想要我劝你父亲自废武功。我才知道,你父亲练功练得走火入魔,性情大变,若不自废武功,性命难保。”
霍决皱眉,“我不记得父亲曾有性情大变的时候。”
况照道:“那是四年前的事,你在山中竹楼里练功,我本想把你找回来,是你母亲说不想打扰你练功。”
霍决道:“为何会走火入魔?”
况照摇头道:“你母亲不肯说,我也不好问。”
霍决沉默。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你父亲,他看上去很憔悴,一点都不像是叱咤风云的南疆王。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若你没了武功会如何。”况照笑容发苦,“一句话,竟让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尚且无法想象自己武功尽失的样子,何况高傲如他。”
他的面容在灯光中跳动。
“我知道劝不了他,我只能劝你母亲。可最后,她还是决定离开。起初,我以为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受不了丈夫喜怒无常的痛苦,后来才知道她这样做是另有原因。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发疯的父亲。”
况照顿了顿,看着霍决道:“她口中的儿子并不是指你。”
霍决眉头微微蹙起,不知为了他的哪一句。
况照道:“她那时候已经生下了一个孩子。她一开始不想让人知道是怕你不高兴,后来是怕南疆王走火入魔的时候伤害他。”
霍决道:“你是说,母亲躲在这里是为了安心抚养那个孩子?”
“是,也不是。”况照见他面露不耐烦,忙道,“因为那个孩子并不在她的身边。”
“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况照道,“你母亲没有说。”
霍决眯起眼睛。
况照叹气道:“我到底是况家的主事人。你母亲虽然愿意把所有的心事都对我这个哥哥说,也愿意投靠我,却不愿意将南疆王的血脉送到我手里。她到底是南疆王妃,自然要为南疆王着想。”
“你要说的已经说完了?”霍决问道。
况照道:“说完了。”
霍决转身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波澜不惊(四)

况照早已习惯他的我行我素;对着他的背影道:“无论如何;你母亲都是在我手里失踪的;明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霍决轻哼一声;昂首下楼。
他走到楼外,席停云和杨雨稀已经在等。
一个绿裳少女提着灯出来;“主人命我为王爷带路。”
霍决看她一路往山下走,显然不是走绳索;便跟在她后头。一路无言,直到山脚。天际浓黑渐淡,河水湍急更是清晰可见。
绿裳少女从山石后面拿出一叠木板;然后蹲在岸边,伸手去水里捞。
席停云隐约看到两条手腕粗的铁链在水中晃悠。
她将木板架在铁链上头,木板下的钩子将铁链扣住,然后往前一推,再去拿另一块木板,如此反复,直到水面架起两尺余宽的木桥。
霍决在前带路,席停云居中,杨雨稀断后,三人平安过河,再回头,绿裳少女正拿出一个长钩,勾着木板一块块地卸下来。

从山里出来,外头天光已然大亮。
马车正停在山外。
霍决爬上马车,转身发现跟上来的是杨雨稀。
杨雨稀见霍决皱眉,干笑道:“席总管抢了阿锋的马,阿锋只好跑来赶车。”
霍决面色沉了沉。他与席停云的关系就好像盖着纸条的罐子,纸条上写着条件,可不打开谁都不知道罐子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用刀王试探的事席停云虽然没有说过什么,却终究成了一根扎破纸条的刺。或许这根刺早晚会有,晚了可能不是一根刺而是一把刀,但破了就是破了,如履薄冰般的和谐之后究竟会成什么样子,他有目标却没有完全的把握。
杨雨稀道:“王妃她……”
霍决回神,将况照说的话简明扼要地复述了。
杨雨稀脸色有些难看,“王爷你信吗?”
霍决神色阴冷,“一个字都不信。”
杨雨稀犹豫了下道:“老王爷走火入魔……可能是真的。”
霍决面容一僵。
杨雨稀道:“在王妃失踪前的半个月,王爷足不出户,大小事务都交由王妃转达,直到王妃失踪才出来。不过那时候王爷和以前很不一样,的确有些喜怒无常。不过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王妃失踪的事情焦虑,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后来……”
霍决道:“你怀疑父亲是因为走火入魔才自杀的?”
杨雨稀沉默。
霍决慢慢地闭上眼睛。
外头之所以对老南疆王之死猜测万千,众说纷纭,皆是因为南疆王府从未出面说明死因。因为霍决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一个顶天立地的强者,居然会自杀!
可是抽丝剥茧的结果不但没有推翻这个结论,反而朝这个结论更靠近了一步。
他右手握拳,轻轻敲击额头。
“王爷,”杨雨稀道,“况照提到了小王爷,是否是王妃后悔了?”
霍决眼睛猛然睁开。
杨雨稀道:“天下父母心,王妃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王府也在情理之中。”
“她不会。”霍决斩钉截铁道。
杨雨稀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担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令天下侧目的少年南疆王是如何在虎狼环伺的恶劣环境中挣扎生存。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少年南疆王为了令天下侧目,震慑虎狼花费了多少心血和汗水。所以他不愿也不能让任何会危及少年南疆王地位的人事存在。
像是在说服他,霍决又说了一遍,“她不会。”
杨雨稀叹了口气,无声退让。霍决的逆鳞不多,却半片都动不得。
“况照说王妃失踪了,会不会是个监守自盗的戏?”他问,“兴许他知道王妃被囚禁的秘密泄露,所以才编排了这样一出戏。当年就是他称王妃失踪的也是他!”
霍决道:“今天就会有消息。”
杨雨稀低声一叹道:“若不是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这么神通广大,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王妃从绝壁中救走。”
霍决道:“有的。”
“谁?”
霍决面色阴沉,“找死的人。”

席停云看杨雨稀出来之后就找了匹马,亦步亦趋地挨着自己,不由笑道:“杨总管。”
杨雨稀道:“席总管一夜未眠,不如上车歇息歇息。”
席停云道:“杨总管一样是彻夜未眠,该杨总管歇息才是。”
“我在马上还能打个盹儿,对着王爷连眼睛都不敢眯了。”杨雨稀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笑道,“王爷的朋友就这么几个,不是人人都当得。”
席停云道:“是啊,真是令人向往。”
杨雨稀看他装傻,干脆一针见血道:“席总管难道看不出王爷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
席停云抬手摸了摸肩膀上的伤,微微一笑道:“真是荣幸。”
杨雨稀突然没话说了。
席停云道:“承蒙杨总管抬爱,那我就上马车了。”
“请。”杨总管目送他上马车,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十分多余。

车厢内,霍决正闭目养神。
席停云半蹲在矮几前看着他。
光模模糊糊地透进来,模模糊糊地照着他们两张脸,让彼此看上去也是模模糊糊的样子。他们仿佛在进行一场角力,足足坚持了一炷香,谁都没有开口。
席停云终于败下阵来,轻叹了口气。
被子底下,霍决抓着枪杆的手微微一紧。
席停云低声道:“王爷。”
霍决终于睁开眼睛,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车顶与车门交接的角。
“用美人计请王爷出山是投机取巧。跟着王爷投王爷所好,希望王爷能一时心软是好逸恶劳。”席停云苦笑,“如此想来,我来南疆多时,竟一事无成。”
霍决道:“我不介意你继续好逸恶劳。”
席停云道:“可王爷无意出战。”
霍决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席停云低头浅笑,“不如就与王爷做一笔交易。王爷要平定南疆,我愿助王爷一臂之力,事成之后,王爷出战阿裘。我们各取所需。”
霍决眸光灼灼,“你确定要助我平定南疆?”
席停云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南疆一向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六部与南疆王关系紧张才是朝廷喜闻乐见的。比起阿裘,南疆王更令皇帝坐立不安,所以这笔账无论怎么算,都不像是朝廷会做出的选择。
席停云微微一笑道:“我助王爷一臂之力并不等于王爷一定能平定南疆。我只是想做个交易,我帮王爷多少,也请王爷帮我多少。”
霍决冷哼,“你倒是不吃亏。”
平定南疆能帮的忙有很多,比如报个信卖个消息都可以算是帮忙,可出战阿裘能帮的忙只有一个。这样算来,无论如何都是席停云占便宜。
席停云笑道:“王爷若是不承情,我忙帮得多大都没有用。愿或不愿,终究要看王爷的意思。”
霍决道:“你有没有想过离开?”
席停云的笑容淡下来。
霍决慢吞吞道:“南疆王府很大,有池有鱼。”
席停云重新笑起来,“所以,王府想再招一个总管吗?”
尽管他在笑,可笑意飘忽,难以捉摸,令霍决皱起了眉。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席停云,似乎想用眼睛把席停云脸上的伪装撕下来。
席停云慢慢止了笑,淡然道:“刚进宫,我只是个打杂的内侍,如今,我已是大内总管。”
霍决放开了手中的枪。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波澜不惊(五)

他心目中的席停云年少贫穷;吃不起糖葫芦;从未过过好日子;连仅有的亲情也葬送在入宫的那一刻。皇宫明争暗斗;波谲云诡,皇帝喜怒无常;伴君如虎,他深陷其中;定然过得十分艰苦。因此纵然席停云比他年长,他依然同情他,怜悯他;甚至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来。又难得席停云性情温柔却不惺惺作态,另有图谋却未时刻算计,相处久了,霍决不自觉地将他归入了需要保护和拯救的位置。
可他恰恰忘了,席停云是大内总管。一个在皇宫这样吃人的地方摸爬滚打超群出众的人又怎么会是弱者?
霍决眸光微沉,语气陡然一变,带着几分僵硬的冷意,“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
席停云道:“七年时光,不是他给的,是我耗费的。”
霍决无话可说了。
他发现他刚刚错了,现在也没对。他想留下席停云,手里却没有足够的筹码。在旁人看来,皇宫大内是虎狼之地,可席停云在虎狼之地千锤百炼早已成金刚不坏之身,未必被同化,却绝对不惧怕。而且南疆现下未必就是好去处,且不说与六部错综复杂的关系令南疆王府处境堪忧。只说他自己,席停云与他相处不过月余,他对席停云再好也比不上席停云对皇帝的七年了解。有一句话叫做做生不如做熟,相较之下,自己实在没什么优势。
“若是……别的理由呢?”霍决缓缓地问道。
席停云的心不自禁地抖了抖,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种猜测,却被强烈地压了下去。因霍决眼底罕见的沮丧而软下几分的心随之一硬,他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爷所指为何?”
霍决沉默良久才道:“出战。”
盼望已久的两个字从霍决嘴巴里出来却并没有带给席停惊喜。毕竟相似的条件他已经从贺孤峰嘴里听到过一次,霍决的开口只是让他多一个相似的选择。
“若是可以,我想请王爷再考虑先前的条件。”席停云轻声道。
霍决闭上眼睛。
席停云心中掠过一丝失望。
“好。”
就在席停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霍决给出了答案。
席停云眼底染上一抹暖意,连嘴角也上扬几分。
“不过有个要求。”霍决道。
席停云道:“王爷但说无妨。”
“……两个要求。”
“……”席停云似乎对他的善变有些无可奈何,“是,王爷请说。”
“不要叫我王爷。”
席停云怔住。
“叫我阿决,”霍决顿了顿,“或者疏河。”
席停云张了张嘴,觉得两样都有些叫不出口,“这便是王爷的两样条件?”
霍决依旧闭着眼睛,面色却明显冷下来。
席停云试探着叫道:“阿决?”
霍决抿着唇,唇角却微微上扬,“第二个要求……”
席停云怔忡道:“刚刚不是两个?”
“是一个。”
“……”席停云道,“请说。”
“留在我身边。”霍决睁开眼睛。
光隔着布帘照在霍决的眼睛上,朦朦胧胧的一层光。光下的情绪隐约而模糊。
席停云斟酌着开口道:“事成之前?”
霍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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