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机枪-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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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的政策是要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打倒地主。划为地主的人被残酷地批斗,大批的地主被杀,还有大批的地主自杀,据后来统计全国至少杀了350多万地主。到1979年中共中央下令摘帽时全国上千万的地主富农已没有几个活着的了。中国农村中大都经过教育素质较高的主流群体就这样天翻地覆般被一网打尽退出了历史舞台,而且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受到了影响,三十年来夹着尾巴做人抬不起头来。至今打扑克还有种流行玩法叫“斗地主”。
回到四川的七兄弟多亏按占彪的要求不许露富低调务农,他们给父母带回了孝顺亲情并不是多少钱财,而且村里成立的农会人员都是占彪的徒弟们,所以七兄弟的家里有三家被评为中农,四家被评为下中农。长杰家和三德家却因占彪们的悉心照顾,家境较好差点被评为富农。七兄弟建起的农场因是无人要的荒地,再加上所得的收益都分给了全村百姓,被双河镇的村民们称为公益性质的双河农场。小蝶为乡亲们看病又都是义诊。七兄弟夫妇几乎就是镇里的雇工。县里派来的土改工作队也没挑出什么毛病。
四川的冬天很少见到雪,但1950年的雪却早早下了起来。这天晚上,三个披着雪花的男孩蹲在农场门口被成义领进来。大点的有十二、三岁,两个小的才五、六岁。知道面前的人姓占后三个孩子都掏出一枚重机枪子弹,令占彪们大吃一惊。稍大点的孩子哭着递给占彪一团揉在一起的纸。成义小心展开后读着:“占班长,老聂无能,卫了国却保不了家。贾林和刘力已被政府枪决,老聂自身难保,所遗三子还拜你收养,大恩不言谢,来生再随鞍前马后相报。”占彪和小宝在孩子们的哭诉中听明白了,聂排长被划为地主天天在被批斗,相距不远九虎中的贾林、刘力相继遇难。
聂排长的地主定得很牵强。他最初被划为富农,后来农会看村子里地主太少,不够上面要求的比例,便“矬子里拔大个儿”将他这个富农提升为地主。
五虎贾林和七虎刘力没有聂排长大,释兵回乡后他们不像聂排长父母过世自立门户,只是地主的儿子。贾林的父亲七十五岁了,卧床多年行将就木,农会居然把贾林拉去替父被斗,结果现场群众有人喊地主该杀,几个民兵不由分说当场就把贾林给枪毙了,连审讯都没审,连反抗逃跑的机会也没给,可惜了贾林的一身功夫。
刘力也是地主子弟,他是九虎中的秀才,在抗日班学文化学得最好,屡被小宝表扬。回乡后在父亲为乡里开办的小学里做勤杂兼教国文课,算是半个教书匠了。他父亲是秀才出身,平日里怜贫恤老、救济鳏寡、救灾赈灾、助教兴学、修桥补路、兴修水利、调解纠纷、资助舞龙灯、赛龙舟、唱大戏等文化活动……举凡十里八乡一切需要钱、物的公益事业慈善活动都是由他父亲带头发起并解囊相肋。所以他父亲及整个家族在当地威望很高,深得当地百姓拥戴,称他为小青天。抗战时期日本人国民党甚至土匪都要敬他三分,解放时期他还支援解放军打土匪,捐助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装备了大半个战地医院。要说有缺点,就是讨了两房小老婆,那是当时有钱人的风俗。土改初期被当地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成立的农会划为地主后,批斗会就是开不起来,乡亲们一听斗小青天谁也不来,来了也不说话。
土改工作队为了打开局面采取了当时斗争地主的一个花样叫“串联斗争”,就是各个乡之间相互交换着斗争地主,一个乡的贫雇农可以到别的乡去斗争那里的地主,这样就可以打开情面了。这天邻乡的贫雇农又来串联斗争了,他们先把小青天押走批斗了一会,然后让刘力来到会场与地主父亲划清界限,并要求会后刘力拉着地主父亲游街。刘力当时心想,大不了我扶着父亲走一起被游街。
刘力这段时间被揪回来与地主父亲划清界限,这种划清界限的方法是逼迫人们打破道德和伦理的底线,夫妻反目,父子绝情,被以后的历次群众运动所应用。他回来看到被扫地出门净身出户的父亲住在马棚里,心里就不是滋味,然后又看到土改工作队和农会用家里的一堆堆价值连城的木版线装书烧火做饭更是胸有忿恨,最后在看到父亲被凌辱时他爆发了。
会场是设在村中的一颗大榕树下,这颗榕树几乎是刘力对父亲的崇拜同在的,因为只有父亲才有资格在村中活动时坐在榕树下搭成的台子上。这次依然搭成台子,但父亲却被吊在树上,全身的衣裳被扒光,大冬天的从头到脚浇上了冷水,又把湿泥巴糊在身上,旁边几个人兴致勃勃地摇着风车用力吹着……刘力进了会场看到这一幕血一下子涌到头上,他还看到父亲鼻子上穿着一根绳子,不,是铁丝,是准备让他拉着游街用的。只听他霹雳般大喊一声:“士可杀不可辱!”便冲上台去,三拳两脚就把摇风车的几个外乡民兵踢到台下,然后解下父亲,弓着腰挺着身后木棍、扁担和鞭子雨点般的密集抽打,为父亲解开捆着手脚的绳索,再给父亲穿上衣服。刘力站起身再没还手,直至有的民兵用上了刺刀,直到他直直地瞪着双目倒在地上。刘力的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被活活打死,他举着双手高喊了几声“苍天啊——!”便一头撞向大榕树而亡。
好在贾林和刘力两人早就嘱咐过自己的儿子遇到大难爹爹不在时去到聂家庄找老排长,但聂排长恐也难逃厄运,无奈之际他让自己的儿子和那两个孩子一起逃来双河镇找占彪。当夜,占彪兄弟七人,不,加上小宝们共十四人在紧张研究对策,与当年研究与日军战斗的情势居然不无二致。
成义先说道:“看这局势挺严重的,我们在这里有点小威望还抱团,别人不敢把我们怎么样,但附近和外县的村子都在杀地主,我们在其它地方的弟兄们恐怕都在危难之中。”小宝接道:“现在评地主就是看房屋和土地,我爹要是在世肯定是地主了,不知我叔叔能不能躲过这劫。不过靠山镇和三山岛的乡亲们可要遭殃了,按我们这儿的标准他们大都是地主和富农的。我看我们出个证明,说他们建的房买的地都是我们借他们的钱,也许能帮他们一下。”
占彪收回一直看着煤油灯的目光下令,这是他抗战胜利五年后第一次如当年般下令:“阳子和小宝、小蝶、静蕾、莎拉你们五位去杭州斜阳山庄,尽快了解那边五百多名弟兄们的情况,并与三德联系上,看他在哪儿备战打台湾呢。小峰、成义、强子、柱子我们五人马上去救聂排长还有查看这边的二百来名弟兄。正文和几个弟妹在家看守农场,把这三个孩子保护好。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出发!”强子问了下:“还带不带手枪?”小宝制止道:“带枪没用,这是无枪的战斗,枪是斗不过政治的。”
成义对正文补充道:“这几天每天晚上你要守在镇里电话前,我们两路都在晚上六点到八点那个时间给你打电话互相沟通情况。还有,正文你想办法了解隋涛和小飞还有谭营长他们都在哪里,是不是都去朝鲜打仗了。”这时侯抗美援朝已经开打了几个月了,占彪和成义曾私下议论倾全国之力去为别的国家打仗又得罪了联合国是否划算。隋涛上个月来过电话说正在东北集结,他已当上了铁道兵的副师长。而三德在新组建的海军里大显身手已当上了一个小舰队的副司令,常年驻防在上海。
双河农场的两辆“破”汽车分头驶入夜色中,占彪的车直奔成都附近的聂家庄。
上午十点焕然一新的卡车开到聂家庄,但全庄大人都不在,说是在乡里开斗争大会。车还没到乡里,就听到震天响的口号声:“挖财宝,分土地!”、“发动群众,土地还家!”、“打倒恶霸地主,农民翻身得解放!”占彪跳下车挤进上千人的会场一眼就看到聂排长和他的婆娘跪在台上的十几个人之中,他的婆娘和几名女地主虽然没有绑着但都被扒光了上衣。
斗争的场面十分野蛮,台上的基干民兵拳、脚、鞋底、棍棒、枪托、皮鞭一齐上,打得地主们皮开肉绽、口鼻吐血,惨叫哀号之声不绝于耳。看到聂排长挺着脖子刚想说话,台下人群在积极分子的带领下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淹没了聂排长那微弱的辩解。接着台上的基干民兵立即对聂排长又一轮抽耳光和拳打脚踢。
在台上的主持人喊着宣布判处一个个地主死刑时,占彪从台侧悄然走到坐在中间的区长身后,这时台上台下一片喧闹,人们都亢奋着红着眼盯着死有余辜的地主们。占彪拍拍区长的肩指着聂排长说:“这人是抗战的功臣,他用重机枪打死至少一百个鬼子,两条腿都被鬼子打折过。他用军饷买点地养家糊口罪不致死吧。”
看着那区长和周围几个各村的土改工作队队长回过头来询问的目光,占彪轻声说着但眼里却发出了当年拧脖子的寒光:“我是贫下中农,是他当年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愿以脑袋证明他是清白的。”那区长还想问明占彪的身份吱唔着:“那你是……”成义绷着脸过来说:“你别问了,他的官肯定比你大。”区长又问:“他不是国民党兵吗?”成义反问道:“你说一个共产党员任教导员的部队是什么部队?”旁边一个土改队长脱口而出:“当然是共产党领导的部队了!”区长看看占彪身后的几条一看就知道是军人的大汉,对身边那队长说:“把你村的地主带过来我问问。”那队长忙跑到台前把聂排长拖转过来。
聂排长眼睛都被打肿了,门牙都被打掉了,带着难逃一死的绝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区长问道:“你是重机枪手吗?”聂排长听到这话全身一震,一直低着的头缓缓抬起,突然看到了占彪,看到了占彪身后的成义、小峰、强子、二柱子,只见他不知从哪儿来了一股劲儿,突然站起身来,双臂一振绑着他的绳索尽落,然后拐着瘸腿向占彪来个标准的立正,嘴像孩子般委屈地歪歪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右臂努力上抬想行军礼,但捆得太紧的胳膊看来麻木得不行始终没有抬上来。聂排长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全身一放松接着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这时占彪的眼光越过仍然沸腾的人群凝望着远远的天边,周围的人都被这一幕震憾了,那队长嘟囔着:“斗了这么多天没见他一滴泪……”区长看了占彪一眼扭头对那队长说:“把他送回去吧,好好改造。”占彪回过头来伸手与区长握了下:“谢谢你,区长同志。”那区长低声说:“我也是个重机枪手。”顿了一会儿区长又对占彪说:“抓紧给他开一张团以上的部队证明吧,不然,躲过斗地主也躲不过镇反……”
镇反,是占彪们第一次听到的词,这又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几乎和土改同时展开。土改的考验还没有处理完,又一场劫难在等着抗日班官兵。
五、巧避镇反
五、巧避镇反
正在占东东带领一伙儿抗日班孙儿辈准备展示各自武学时,树林外又来了几伙人。一伙儿是占彪和曹羽领着谭勇、单小平和他们的儿子,一伙儿是郅县长领着领着武男和拓哉、樱子。
占东东们一见武男、拓哉等人过来都停住了手脚,占彪招手请武男过来和自己站在一起向占东东示意继续操练。
占东东拍拍手说:“我们这样,大家都是抗日班的子弟,先熟悉一下我们家传的七环手吧。”占东东心想,其实只要来一遍七环手,每个人的功力就可以大致看得差不多。
先来的一伙男女除了彭雪飞的孙女彭玲都纷纷加入阵形,郅县长也喝了一声加入进去。正好二十人的方阵整齐列开,占东东站到最后的位置一声号令,二十名男女便一招一式打起了七环手。
占彪和曹羽也知练武的一出手便知功夫深浅,眼罩四方认真观阵,武男也虎目生光盯着阵里,他也看在这里面有多少是自己孙子拓哉的对手。
随着七七四十九势的逐步演练,武男和拓哉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以前他们也没少观摩中华武术,很多拳法都注重拳势的好看,在里面藏着杀着。但这套七环手不太讲究打起来好看不好看,而是招招是实战技法,每一套连环手的七招是必将致人死地的杀着,也可以说面对敌人必七招致胜。在实战中可以根据对手用其中的一套连环手即可奏效。
谭勇和单小平的儿子都是在新加坡和英美国家长大的,从一见面到现在两个儿子的恭敬和礼貌中一直体现着绅士的贵气和矜持的距离,因为他们知道中国人普遍素质还须提高。现在看着与他们同龄人的这等气势真是大开眼界,那八名女孩打起拳来全无女儿态英姿飒爽,两人一改过去的矜持礼貌,连声喝彩,在旁跟着比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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