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1-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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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史啊,你不是说自己有王者之气吗?我怎么瞅着人家卢头领更像具有王者之气的人?不然你怎么一见面就匍匐在卢头领脚丫下,还说什么‘小人对总局头大人,就像露水爱花,鸟儿爱阳光一样;就像母亲爱初生的孩子,人们爱长久怀念老朋友的面孔一样;就像潮水爱月亮,天使爱心地纯洁的好人一样。小人对大人的敬畏是发自内心的,是与天地同在的。只要能见到总局头大人,再漫长的时间,都好象瞬息而过,您的微笑,使我感到安宁、快乐……’”
杨沪生学着刚才史秉誉的口吻,惟妙惟肖,他自己没感觉,史秉誉已经毛骨悚然了。
史秉誉苦笑道:“算了吧老大,算我对你吹牛了还不成?也没必要拿这事一再臭我吧?”
“你说呢?”杨沪生嘿嘿冷笑两声:“我还以为我们老史真的有诸葛亮舌战群儒本领,*条舌头就将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说得匍匐在你脚下,闹了半天原来是你装孙子,自己匍匐在人家脚下。你可好大的本事啊。”
史秉誉给杨沪生说的有些恼羞成怒了,猛地站起来,一脚踢飞面前积雪,怒道:“我不装孙子能成吗?人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诸葛亮面对的是一帮酸秀才,只知道摇头晃脑,不知道溅血五步。我呢?我面对的是什么?人家不是兵,是什么也不知道,无法无天的农民!跟他们讲道理?那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我要不装孙子……哼哼,我的脑袋掉了算不了什么,你这大英雄、硬骨头的家伙睡梦里,连脑袋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杨沪生默然片刻,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史秉誉面前,屈膝坐下用右手拍了拍史秉誉肩膀,缓慢说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大好,莫名其妙来到这年代让人什么都反应不过来,明知道你是为我好,还在这里说风凉话,是我不对。在这里我向你赔个不是。”
既然杨沪生认了错,史秉誉也不好意思继续发火,脸红了下,嘴角牵强地抽动几下,算是在笑:“没关系,用不着道歉,我也是怕你太担心,昨天晚上吹牛吹太大了。既然来到这年代,孙子还是爷爷这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最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是啊,最重要的是能活下去!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年头想要好好活下去可太难了。” 杨沪生长叹口气。
杨沪生刚才之所以对着如同亲兄弟的史秉誉一番冷嘲热讽,那是因为他刚刚构思成的美好希望,随着史秉誉拜倒在卢七姑那一刻起,就完全破碎了。
按照昨天晚上史秉誉所言,余姚十八局暴动农民对他那真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可以说,史秉誉指东,他们不会走西,史秉誉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他们决不会皱一下眉头。杨沪生开头对这些还有些怀疑,可想想史秉誉最喜欢研究解放军的政治工作,清朝时期土地兼并十分严重,地主与农民的矛盾已经不可能调和,要是史秉誉跟他们讲阶级斗争,说不定这些农民一听之下,真的会焕发起他们的阶级觉悟,跟着自己兄弟闯他一番事业来。这么想了,史秉誉说的那些话也就不再唐突。
可是今天早上卢七姑接见自己俩人,杨沪生所有美好愿望全成了美丽的泡沫,这些人是破产的农民,这是完全没有错误的,可看他们的样子……杨沪生脑海里只回荡着麻木、贪婪、无知、自大。
阶级斗争?他们更对今天有没有饭吃感兴趣。你跟他们讲“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我们自己。”?这些人就信玉皇大帝、文殊菩萨、西方上帝,创造人类的幸福,对他们来说太远了点,创造他们自己的幸福那还差不多,而他们把希望全寄托在各种虚无缥缈的神仙身上。
从卢七姑身上,从卢七姑属下那里,杨沪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些人做奴隶已经做出奴性来了,虽然造反了,他们争取的不过是换个好点的皇上,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你让他们做天下的主人,他们却希望有高高在上的主人管着他们,就算让自己管自己,恐怕他们也会再找一个主子出来,主子就是人间的神,有了神,他们心灵就有了寄托,有了安慰。
这样的人不是不可救药,他们能改造好,可这需要时间,对自己和史秉誉这样“坐直升机”突降下来的人来说,要将他们改造成一支过硬的力量,就更需要时间了。
问题是,卢七姑给你时间吗?
对十八局起义军来说,卢七姑就是他们的主子,是他们自己寻找出来,摆在神笼里,用来供奉的人间神仙,而卢七姑对她的手下,那也是当成了自己私有武装。她怎么可能为了看起来虚无缥缈的“全人类得解放”,将自己私人武装赠送给杨沪生和史秉誉?虽说大家说的都是宁波话,可对那些起义军而言,卢七姑在这支部队的权威性是不容挑战的。自己呢?莫名其妙从天上掉下来的,又不是人家父亲、爷爷、大叔、老伯,他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杨沪生很是心忿为什么自己没有遇到一群有觉悟的百姓,只要自己口号一喊,大手一挥,那些人就屁颠屁颠跟着自己走了。现在这样……
跟卢七姑说改编他的部队,这话杨沪生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你要前头说了,后头马上有大刀照着你的脖子砍下来。不光不能说收编,连要求在卢七姑手下当个带兵的小官也不可能——从卢七姑眼神里,杨沪生就能感受到人家对自己有多戒备了。没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危险,一刀剁了自己,杨沪生相信卢七姑一定认为自己极为仁慈。你这时候问她要官当?那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
离开卢七姑去找个压迫特别深重的地方,鼓动那里百姓起来造反?先不说自己后面跟着几个跟屁虫——几个卢七姑手下正在杨沪生视力所即范围内晃悠着,有装做砍柴的,有装做戏耍的,还有看起来好象晒太阳的,只是这些人眼睛总时不时要瞟向杨沪生和史秉誉这里,用不着有太高深学问,傻子都明白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如何摆脱,你就是找到这地方,要鼓惑人家起来造反,那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清朝对地方控制很严,就算清兵不重视农村,只在乎城市,那些地主呢?地主总不允许你煽动百姓挖他祖坟吧?
中国的纲常礼教是什么?无非是君权、神权、族权、夫权。地方上有权威的就是宗族势力,而掌握宗族的是哪些人?自然是地主。没有得力武装可以与地主抗衡,你去说动贫农暴动?那种后果杨沪生想想也不寒而栗。
去开辟一个新场面太困难,杨沪生只能再回过头来打十八局的主意。
杨沪生想起自己和史秉誉突然闯进这些十八局起义军大营里,居然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对自己是个冲击,对那些没有文化的农民来说,何尝不是?而现在这时代的人都不懂得科学,很迷信,他们又是太平天国的盟军,太平天国是什么政权?政教合一,信奉虚无缥缈的上帝。太平军还没金田起义,先后就有萧朝贵、杨秀清表演什么天父、天兄附体,唬得那些无知小民只知道跪在地上磕头。萧朝贵和杨秀清都是实实在在的人,跟那些矿工农夫整天在一起的,而自己和史秉誉却属于“天上下来的神仙”(如果没被想象成地狱里爬出来的撒旦话),要是表演一下鬼上身,说不定真能将十八局起义军收编过来。
这念头让杨沪生砰然心动,只是一细想下去,他又泻了气。
杨沪生和史秉誉都是警察,不是*耍嘴皮子混饭吃的政客。让他们表演鬼上身,有极大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给人拆穿了连在十八局这种“不入流的武装”(杨沪生以前从来没听过十八局,和太平军比起来,十八局自然不入流了)里面混饭吃的可能都没有了。何况杨沪生理想中的社会是没有神仙皇帝的社会,你现在表演鬼上身,就算成了,以后军队真要扩大了,又要如何告诉大家,自己以前的鬼上身是怎么回事情?不解释吗?不解释,自己跟太平天国又有什么区别?无非五十步与百步而已。
表演鬼上身这“前途远大”的构思刚出来,立刻又被扼杀在摇篮里。正在远处与人聊天的卢七姑应该感到万幸,她的那支饥寒交迫的起义军差点因为一时心软救了俩个傻头傻脑的家伙,而让这俩个傻头傻脑的“半仙”拐跑了。
不装神弄鬼,要夺取一支武装的指挥大权,那也不是不可能。手头有这年月所没有的五四手枪,只要近距离突然开火,她卢七姑就是披盔戴甲,那也只有死路一条,杀了卢七姑,群龙无首下,那些人还不是只能听自己的?杨沪生眼神凶横起来,暗暗握紧了右拳,可惜,很快他又放松肌肉,无力地垂下手。
“该打,该打!无缘无故杀了自己救命恩人,自己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小人?”杨沪生心里小声责骂自己。
对杨沪生来说,是否恩将仇报好象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倒是真要杀了卢七姑,自己是否能承担后果,这让他十分恐惧。要是人家群龙无首后不是惊慌失措,而是群情激愤,别说五四手枪了,你就是给杨沪生一挺重机枪,杨沪生害怕自己也会被人家撕成了碎片。
左思右想,没有“王者之气”的史秉誉让杨沪生无法顺利得到一支武装,搞武装其他方法有倒是有,可不是风险性太高,就是有着严重的后遗症,杨沪生都不能用。
想到头皮发炸,杨沪生真想仰天怒吼:“我要战斗机!我要战列舰!我要装甲车!我要原子弹!我要一个团……不,一个师、甚至一个方面军的部队!我还要一座完善的工业基地,最好是大上海!”
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的,就算有,依俩人身份,他们也不过在里面当炮灰而已。杨沪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太郁闷了,不吼他两嗓子,实在心里憋得慌,对不起自己。
可现在这里那么多人监视着自己,就是这些话,他也只能想,无法吼出来,心里更加郁闷。
苦闷之极的杨沪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十八局大营那边起了一阵骚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事。
2006…5…20 20:40:00
中华杨
第 9 楼
第二章 无妄灾(二)
帐帘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清瘦后生。正坐着和军师潘世忠聊天的卢七姑看到来人,惊喜地站了起来,迎上两步又站住了——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女中豪杰也不能不受到世俗影响。卢七姑笑言道:“小叔(注:黄来昌是卢七姑丈夫黄春生的堂弟),你不是到黄大人帐前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潘世忠也站了起来,走到黄来昌跟前,捋着短须(他是军师,自然要学足军师老祖宗样子,戏台上诸葛亮不管干什么事情先要捋捋长须,潘世忠长须是没有的,捋短须应付一下就是)笑道:“来昌兄弟回来了?黄大人先锋是否已到此处?若是如此,谢敬那大妖头末日算是到来了。”
有些疲惫的黄来昌一抱拳:“总局头好,军师好。”
“不用急,小叔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先坐下来喝口水。”
“多谢总局头。”黄来昌不敢全坐,只是在卢七姑和潘世忠坐下后,侧身坐了小半个椅子,大口喝了几口水,一抹嘴边,继续道:“太平军宝天义右军主将黄大人部队还未到此处,小人这次回来,是奉了何统领所派,请七故统率大队人马接应何统领北上之主力。”
“黄大人大军还没到么?”
卢七姑和潘世忠一点也没掩饰脸上失落表情。
他们的失望是有原因的。
三年前,卢七姑丈夫黄春生领导的十八局佃农起义后,一直坚持在山区与清军和地方团练作战。前些日子(一八六一年六月),应莲蓬党首领何文庆之约,黄春生率领十八局起义军自姚北出兵,打算和何文庆的莲蓬党夹击上虞县城丰惠镇。可惜因为起义军出了叛徒,加之何文庆所部没有按时赶到,十八局起义军成了孤军,在箭山黄竹岭,十八局起义军遭遇惨败,三万大军损失过半不说,连总局头黄春生也在突围的时候,因伤被俘,后不及援救,惨遭杀害。失去了黄春生,十八局这才推举黄春生之妻卢七姑担任总局头,率领大家继续跟清军和地主团练为敌。
镇压十八局起义最猖獗的,就是以泗门镇存著庄为大本营的地主谢敬所领导的黄头勇。黄春生就是被黄头用所俘虏并且杀害。可以说,卢七姑和十八局起义群众对谢敬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他皮,食其肉。可他们也知道,光*自己已经被削弱的实力,是无法消灭黄头勇,活捉谢敬的,久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