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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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浩满头汗的看看其他演员，人人都看着他俩。他立刻就说了一句，“我白天找不着你，想跟你说，散场了我在门口等你。”说完也没看江雪生就飞也似的逃了。留下满后台的笑声。郑萌萌打趣说，“江雪生，你这朋友可真有意思，介绍一下怎么样？我就喜欢这样粗犷形的。”
江雪生笑着说，“行啊。”仗着脸上厚厚的粉妆，看不出真正的表情。
外面关灯，启幕。郑萌萌和演鲁贵的已经上场。四下一片安静，只听见台上的演员讲话。江雪生站在大幕后面，朦胧看着台上的一切，感觉脚有点发软，心跳得厉害。
蒋慕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轻轻地耳语，“没事，等你到了台上，说出第一句台词，后面就好了。”江雪生点了点头。
蒋慕华忽然问，“刚才那个找你的，是你朋友？”
“嗯，老乡。”
蒋慕华笑笑，在幕后的阴影中，笑容显得暧昧不明。“你最好离他远点。”
“为什么？”江雪生不解地看着他。
“他眼带桃花，命中注定会有很多女生追求他。你跟他在一起不是打击自尊心么。”蒋慕华笑得有些古怪。江雪生犹犹疑疑的，并不相信。正恍惚着，听见管导在叫，“江雪生！快点准备，到你啦！”
江雪生立刻打起全部精神，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台词从嘴里不停的流出来，一切都是熟练之至。台下一片漆黑，他不知道薛浩坐在哪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舞台上回响的可怕。他全部的精神都使他成为了周冲，那个生活在旧时代的人，那个虽然周围一片黑暗却仍然心存理想的人，那个因为理想破灭而执意离开的人。
九（下）
当大幕徐徐落下，江雪生和一众演员站在台上谢幕的时候，他的心还保持着表演时的激动。他完全没意识到当蒋幕华上前谢幕的时候，台下观众们喊的全是“周冲”。蒋慕华回头对他微笑，示意他上前几步，和他们站在一起。他好象踩着棉花一样地走上前，和蒋慕华手挽着手再次谢幕。一个圆脸的小女生冲上台来给他献花，引起了全场更热烈的掌声。
演出结束后，管导一定要按着平时彩排一样，来个总结性会议。江雪生无奈的坐在后台，等着管导把话讲完，手中的花香气扑鼻，想起薛浩还在外面等着，就有点按捺不住。郑萌萌看见他的样子，打趣说她认识刚刚那个献花的女孩，要不要给他介绍一下。
江雪生脸红了红，知道郑萌萌是看见自己对着这捧花心神不安才会这么说的。她哪知道真正让他心神不安的人是谁呢？
好容易等管导讲完了话，江雪生第一个冲出礼堂。刚刚跑到礼堂大门，他的身子就生生地顿在那里。薛浩正在和那个献花的圆脸女孩聊的很开心。江雪生推开门，走到他们中间，淡淡的打了个招呼，“嗨。不好意思，导演要开个会。”
薛浩说，“这是我们班的，俞晓梦。”
江雪生生硬的点了点头。俞晓梦含笑低头，一双大眼睛却又悄悄地抬起来看他。
江雪生装作没看见一样地和薛浩说，“都这么晚了，回去吧。本来还想着和你出去玩玩的。”
薛浩冲着俞晓梦给江雪生打眼色，嘴里说，“我太累了，今天白天跑了一天，要不，你送俞晓梦回去吧。我就自己先走了。”心里说，兄弟你可太笨了，哥哥都给你把线牵到这里了，就差没让你俩手拉手了。
江雪生脸色好象有些愠怒，闷闷地说，“行。那你先回去吧。”
薛浩刚要走，听见有人在身后叫，“喂，你反正也要回去，能不能顺路送送我啊？”
薛浩回头一看，隐约记得是演四凤的，但不认识。只见那女孩大大方方的来到他面前，一伸手，爽朗的笑着说，“我叫郑萌萌，经管院英语系的。”
薛浩低头看着伸过来的那只手，月光下白得好象千年的莹石。他抬眼看着面前的美女咧开嘴一笑，“行啊。那走吧。”
那边江雪生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捅了一下，一时间竟然忘了眼前还有一个人。
俞晓梦看了看走远的一男一女，轻声的问，“我们可以走了么？”
江雪生茫然点头，跟随着俞晓梦无目的地往前走。走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你住哪个宿舍楼？”
俞晓梦垂着头轻声说，“二号楼。”
“噢。”
两个人默默无声地向女生宿舍楼走去。直到楼下，俞晓梦才抬起头大胆地看着江雪生说，“你今天演的真好。我觉得你是他们中演的最捧的。”
江雪生恍然惊醒，“啊，谢谢。那个……谢谢你的花。一定挺贵的。”香水百合，据诸葛明说得二十块钱一束呢。
俞晓梦抿着嘴笑起来，如果不是江雪生有心事，一定会发现其实俞晓梦笑起来是非常可爱的一个女孩。然而她的话让他心思震动，根本无暇集中思考了。
她笑着说，“其实那花是薛浩买的，请我帮忙献上台而已。”
说完她笑着跑上了宿舍楼的台阶。江雪生哑然地站在原地，看着宿舍楼的灯光一层层的熄灭，心里竟然又生出一丝欣喜。
十（上）
出演周冲让江雪生在全校多少有了些小小的知名度。如今他也感受到薛浩当年的威风劲了。可惜他并不觉得这是种享受。他更希望自己能安安静静的读书，毕业，找工作，如果可能的话，他还希望能再演演话剧。
他发现从那晚开始，他就会有意无意地碰见俞晓梦。他们自习的地方都在四号楼，吃饭也都基本是一个时间段。遇见了不能不打招呼。只要一打招呼就看见薛浩脸上闪出一种神秘的怪笑。
俞晓梦自习的时候喜欢坐在薛浩的旁边，问问薛浩高数什么的。而薛浩看到俞晓梦来了就会时不时找个借口溜出去，等江雪生对他翻白眼的时候，就嘻皮笑脸的说，我这可是给你们创造机会啊，兄弟！你可要把握住！每每把江雪生气得想大吼两嗓子，可是看见薛浩那一脸的笑意又什么话都吼不出来了。
薛浩是真心为他好，江雪生想。因为在薛浩眼里，帮兄弟解决单身问题是义不容辞的。毕竟这是工科学校，女生少得跟金丝猴似的，连最难看的都能找得到男朋友。
他好象没有任何值得抱怨的理由。
从学校的集体邮箱取信回来，江雪生的脑子里塞的都是这些念头。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为什么一想到薛浩把他往别的女生身边推他就忍不住要发怒。
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好象那就是薛浩的屁股，他狠狠地骂，“谁叫你多管闲事？你TM没事多看看书不行么？”
忽然一堵墙站到了他面前。他抬起头一看，目光立刻有些冰冷。是刘国亮。
刘国亮专横的伸开手拦住了江雪生，这条马路很宽，但如果想不让一个人通过，还是有办法的。比如现在，刘国亮带着三个人站在那里，那意思就是说，小子，今天你就“交待”了吧。（注：交待指被打。）
江雪生手里拿着一堆班级来信，面对着比自己高半头的刘国亮，有点不明就里。“你找茬啊？我招你惹你了？”
“少JB跟我装蒜，你TM抢了我女朋友你不知道么？”
江雪生眉头皱了皱，“你女朋友？谁啊？”
旁边的男生大声喝叱，“装JM啊，就是车辆的俞晓梦啊。”
江雪生恍然大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们搞错了。我们根本没什么。”
“没什么？原来我送她花什么的，她都没说什么，可最近，她直接就给我拒回来了。”刘国亮嗓门还真高，江雪生看了看两边，没人，心里暗暗盘算怎么能躲过去，论打架他可绝对不是刘国亮的对手。
“真没什么。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江雪生一副心胸坦然的模样，心里暗暗祈祷能混过去。
刘国亮半信半疑地没说话。旁边的一个小子低低的声音跟他说，“看样子他们可能真没什么。”
另一个不耐烦了，“管他怎么说，反正人家现在是天天晚上都和他一块上自习。要说没关系，骗谁啊？”
江雪生一听这话知道坏了，再看刘国亮眼睛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举起拳头就冲他挥了过来。他知道跑是跑不掉了，本能的两手抱住头，信飞了一地。一阵乱拳不由分说地铺天盖地落了下来。除了疼江雪生几乎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到最后疼的麻木了，只听见一拳一拳砸在自己身上的声音，“卟卟”的，仿佛很远很远……
江雪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薛浩一张大脸在眼前晃着，满是焦虑。看见他睁眼，立刻露出笑脸，长出了一口气。
“醒啦！”嗯，当然，不然能看见你么？江雪生心里恍惚的想。
“可吓死我了。我还想呢，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你妈交待啊。”这和我妈什么关系啊？江雪生心里哭笑不得，又没有力气讲话，只得用力翻个白眼给他。
不对，江雪生努力地聚焦看着薛浩，他的脸上怎么了？怎么靠眼角和额头的地方青一块紫一块的？
江雪生勉强抬手指了指薛浩的脸。薛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淤痕，嘿嘿一笑，“没事，昨天和几个人闹着玩，一不留神，就这样了。”说完还作出一个很无辜的表情，使劲眨了眨眼睛。
“操！装纯情啊！”江雪生笑着骂，心里却一痛。他知道薛浩肯定是去和刘国亮打了一架，不然什么玩法能把眼眶和额角两个地方都打伤了呀？
只有拳头。
江雪生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开始休息。薛浩轻轻在他耳边说，“想吃什么？等会儿我去买。”没得到回答，想了想，他起身走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床上，江雪生依然闭着眼睛，脸上，慢慢爬下两道泪痕。
不要对我这么好，只会让我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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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下）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江雪生眯起眼看了看，是俞晓梦。
江雪生对俞晓梦并无恨意。她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这一切其实都与她无关。
俞晓梦给他带了点水果。告诉他说，刘国亮就住在他隔壁一间房。原因不言而喻。看得出来，俞晓梦对他们住院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这样也好，至少，大家以后见面也不用太尴尬。
看着俞晓梦坐在一边慢声细语的温柔神情，江雪生不由暗暗猜测，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
寒假的时候，江雪生去刘思存家拜年。刘思存高兴的约他一起出去吃饭。他们在原来的高中附近找了一家韩国小馆，要了两份石锅拌饭，一盘牛肉，两瓶啤酒。
“我不能喝，喝不了你兜着。”江雪生看见酒瓶子就发怵。
“没事。”刘思存把煎的半熟的蛋搅开，黄黄的蛋黄流在白白的米饭上，让江雪生特别有胃口。
“四川的大米真难吃。全TM是一年三熟的。喂猪吃猪都得考虑考虑。”江雪生一边吃一边抱怨。
“嘿嘿，那你回去的时候抗一袋子大米回去呗。”
“你就不能说给我邮过去一袋？还让我抗过去，你可够狠啊。我得抗六十多个小时。我没吃着它先让它把我累死了。”江雪生满嘴白饭，大着舌头抗议这种不人道的折磨方式。
“你就那点出息吧。抗个大米也能累死你。你看你将来怎么办。”两个人吃得满头大汗，时不时就点啤酒消汗。江雪生趁嚼菜的间隙仔细地打量着刘思存。他有点胖了，看来还是家乡的水土养人。江雪生忿忿地想，又往嘴里猛塞米饭。一不小心噎住了，瞪得眼珠子鼓出来，两手乱抓找酒瓶子。
“熊样！你慢点吃能饿死啊？放心，回家了，大米饭管够。哥们这个还请得起。”刘思存大力地拍着他的后背，终于把这口饭顺了下去。江雪生灌了两口啤酒，喘了口气说，“可TM噎死我了。”
“你今年回来的太晚了，不然就能看见你嫂子了。”刘思存忽然慢悠悠的说。
“什么？”两秒钟以后江雪生才明白刘思存说的是他女朋友。
“你有女朋友了？”江雪生几乎不太敢相信。果然是世界变化快啊，当他还在为话剧，为考试，为奖学金苦苦奋斗的时候，人家竟然都搞定了自己的未来发展方向了。
“漂亮么？”江雪生逗他。
“那当然。”刘思存话听着是挺得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生觉得刘思存脸上的那点得意劲好象不太自然。
“切，不会是钟无盐吧？”江雪生把最后一口饭扫进嘴里，拿起餐巾纸抹抹嘴巴。
“哪天给你看照片。”刘思存也结束了战斗，点起一支烟。
江雪生看着刘思存吸烟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和薛浩很象，都是性格豪爽，不拿文明和道德这些字眼打扮自己的那类人。
“现在还有没有人跟你说你抽烟的样子很酷？”江雪生继续逗他。
刘思存甩了个得意的笑容，“当然有，毕竟哥们专业练过！”
在他灿烂的微笑中江雪生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不知道那人不经意间骨子里流露出来的落寞，还有背过身去点烟时阳光照射不到的孤寂，是不是也专业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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