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从军-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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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刚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说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阿麦默默地看了陆刚片刻,突然说道:“大人,有些话阿麦只在这里说一遍,大人若能听得进去,那就入耳,如果不能,就当阿麦从没说过此话。”
陆刚说道:“有什么话你直说便可。”
阿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咱们从军部回来的时候军师曾给了大人个锦囊妙计,只说让兵不厌诈,大人可曾想过军师给其他营里的会是什么?”见陆刚沉默不语,阿麦又接着说道:“我想大人也已经猜到绝不会都和我们的一样,如若咱们江北军二十多个营都各自为战的话,那这仗也不用打了,就等着鞑子个个收拾好了,将军他们绝对不会犯如此错误。”
陆刚面色终于变了,阿麦笑了笑,说道:“大人,我们是饵,将军和军师抛给鞑子的饵,活生生的饵,会挣扎会扭动,因为自身不知,所以才更加真实,所以才能引着鞑子上钩的饵。往北走,等着我们的必然也是常钰青的伏兵,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往南,崔衍见我们逃走了,必然少了防备,现在又是天黑,只要我们熄了火把,悄无声息地摸到他的身后,就能给他杀个回马枪。”
陆刚认可地点了点头:“不错。”
阿麦看一眼不远处有些散乱的队伍,又转回头看陆刚,问道:“可是,大人,然后呢?以我们现在的兵力自然不可能杀光崔衍的人马,前后都是北漠鞑子,转过那个山坳后我们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了,一是向东,一是向西,向东是北漠大军的军营,看似死地却是通向生路,只要能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过去,我们这些人就能逃离升天;而向西是乌兰山脉深处……”
阿麦说道这里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陆刚轻轻地笑了。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军人
军人陆刚不傻,阿麦的话虽没说完,他却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向西,是乌兰山脉的深处,也是将军和军师想把鞑子引向的方向。他转头看向远处或坐或躺的士兵们,眼中缓缓蒙上一层悲壮,一路被追杀下去,这些儿郎还能活下来多少?陆刚转回头来看着阿麦,坚定地说道:“我们向西!”
“大人!”阿麦失声惊呼,再也掩不住面上的惊讶。
陆刚粗犷的脸庞上露出些笑意,一字一顿地说道:“阿麦,我们是军人。”
“可是——”
“没有可是!”陆刚打断了阿麦的话,“只要是军人,就应该随时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我们江北军来到这乌兰山为的是什么?我们不是在为将军和军师战斗,我们是在为大夏战斗!军人,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是本分,是荣耀!”
他的眼中熠熠生辉,坚毅代替了悲壮,豪情从中瞬间倾泻。夜色中,他本不高大的身影就这样屹立在阿麦的面前,把她嘴里所有的“可是”都压了下去。
陆刚盯着阿麦,压低的声音中透露出前所未有的严厉:“阿麦,你很聪明,如果你一个人想走,我不拦你,可如果你要是敢动摇军心,别怪我手下无情。”
阿麦静静地和他对视片刻,抿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阿麦明白,阿麦愿意跟随大人!”
陆刚笑了,转身大步地往队伍处走去。阿麦在原地愣了片刻,也紧跟了上去。
刚才一战,营中已有一个营副和两个队正牺牲,陆刚出人意料地把那两个队的士兵归到阿麦的队中,然后又做了一番战前部署,告知士兵已得到探子回报,鞑子正在北边的山谷伏击着他们,所以只有去南边杀鞑子一个回马枪。
张二蛋给阿麦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他的神情颇为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阿麦才让她受了伤。阿麦笑着开解了他几句,然后和边上的士兵一样,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条来勒了口。部队再一次被集合在一起,火把一个个被熄灭,深沉的夜色之中,七百多第七营士兵按照来路悄无声息向山那头摸了过去。
一翻过山头,就看到远处晃动的火把,只刚到了山脚处,看样子是刚打扫完了战场。北漠军的行进速度有些慢,受伤的士兵都走在了后面,还有一些士兵抬着死去了战友。崔衍骑着马行在队伍的前部,显然对今天的战况并不太满意,常钰青严令他不许追击,这一条让他感到有些郁闷,如果不是这样,他有把握能把那些南蛮子都消灭了。
江北军来得很快,几乎一点动静也没有,从左右两面同时包抄上来,像夜色中突然出现的山鬼,一下子杀了崔衍一个措手不及。陆刚把勒在嘴上的布条扯开,大声喊叫着冲杀了上去。一天之间,两军士兵第二次混战在一起。在陆刚等人不要命的拼杀之下,北漠军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崔衍急了,指挥队伍把伤兵护在中间,自己带着先锋重新冲杀了回来。
阿麦见自己这方的伤亡也很大,拼杀到陆刚身旁提醒道:“大人!该撤了!”
陆刚按照事前的约定,发出号令命江北军往西撤去,可崔衍吃了亏哪里肯善罢甘休,命北漠军紧追上去。陆刚看到马上的崔衍,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只吩咐阿麦带着队伍先走,自己却领着些人迎着崔衍就杀了过去。阿麦只觉头皮一紧,顿时明白了陆刚的打算,急忙回头大喊道:“大人!杀不得!”
崔衍闻声一愣,视线顺着声音看过来,夜色中并没能看清阿麦,只看到陆刚凶神恶煞般向自己这边拼杀过来。他冷笑一声,非但不避,反而拍马迎了上来,挥着长刀从陆刚头顶一劈而下。陆刚举剑相架,刀剑相撞火花四溅,陆刚只觉的虎口一麻,手中的佩剑几欲掉落,这样的少年臂力竟然如此强劲,这大大出于陆刚的意料。
第二刀又劈了下来,陆刚连忙再挡,强强挡住了崔衍的长刀。来不及反击,第三刀又到了,这次不是劈,而是削,陆刚闪身躲避,刀锋还是在胸前划开了一道血口,如果不是胸前的锁子甲,这一刀怕是就已经把他削成了两段。
看着面前男人眼中冒出的惊骇之色,崔衍心中不禁有些得意,他举起长刀,正想再来一刀结束这人的性命,突然觉得身下一矮,身体竟不由自主地向前栽了过去。他急忙从马上跃起,一个翻滚落到一边。
阿麦躲开轰然倒地的战马,抢到陆刚身边扶住摇摇欲坠的陆刚,急声叫张二蛋道:“快,把大人带走!”说完把陆刚往张二蛋怀里一推,转身挡在了他们身前。眼角扫见张二蛋没有反应,阿麦厉声喝道:“快走!”
张二蛋心一横,终于架起几近昏迷的陆刚往后拖去。
崔衍看到阿麦明显一愣,奇道:“是你?”
阿麦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刀,盯着面前的崔衍,嘶声说道:“不错,是我!”她很清楚,她打不过崔衍,可不知道是否被热血激昏了头脑,她竟然就这样握着刀挡在了崔衍的身前,身后是生死不知的陆刚,她不能退,也无处可退。
崔衍先惊后笑,说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捉了你回去,大哥一定高兴。”
阿麦冷冷说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崔衍冷哼一声,长刀一展,冲着阿麦就杀了过来。阿麦强自咬牙迎了上去,两个人顿时打斗在一起。论刀法,崔衍自小习刀法,而阿麦却是半路出家。论臂力,他是男子她是女子,自然不可比。只几个回合过后,阿麦的手就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了。幸好崔衍存了要生擒阿麦的心,所以并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想耗尽了阿麦的气力活捉了她。
眼看着追上来的北漠兵越来越多,阿麦深知一旦被围住了就再无逃脱的希望,于是虚晃了一刀,逼开崔衍两步,转身便往前跑去。崔衍哪里肯放,紧追几步又把阿麦拦了下来。
再说张二蛋架了陆刚往前拖了一段,正好遇到回来接应的江北军士兵,便把陆刚交给了他们,转身又冲了回来救阿麦,赶到时正好看到崔衍正在缠斗着阿麦,阿麦的刀法已经不成章法,崔衍的长刀几次贴着阿麦的衣角划过,凶险无比。
张二蛋大叫一声,挥着刀砍了过来,可他又哪里是崔衍的对手,崔衍不对阿麦下杀手那是想捉活的,可他却没想连张二蛋也要活的,只见崔衍刀风一转,凌厉之势倍增。阿麦的刀再也握不住,哐当一声落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崔衍的刀向自己劈了过来。崔衍也是一时失手,他本不想要阿麦性命,可这时刀势已经欲收不能,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麦就要死在自己刀下。
张二蛋大叫一声,从旁边一跃而起,扑到了阿麦的身前。刀锋从张二蛋的后背划过,他的头猛地后仰,身体弓一样弯起,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吭,握住阿麦肩膀的手指深深地陷入了阿麦的肉内。没等阿麦反应过来,张二蛋又猛地推开了她,转身冲着崔衍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也有些惊呆的崔衍,吼道:“伍长,快跑!”
阿麦觉得自己的理智已经脱离了大脑,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跑,不能丢下张二蛋一个人跑。崔衍推了几下都无法摆脱张二蛋,气得干脆就扔了长刀,从腰间拔出了弯刀,冲着张二蛋就要捅下。胳膊只抬到一半就被扑上来的阿麦抱住了,三个人一下子栽倒到地上。张二蛋还死死地抱着崔衍的腰,阿麦一口咬在了崔衍的胳膊上,一时间什么章法也没了。
崔衍又气又急,连要活捉阿麦的念头都忘了,只想在这种泼皮似的厮打之中脱身出来。他没把阿麦放在心上,只觉得她不过一个女子,能有多大力气,所以便先专下心来摆脱张二蛋。他刚用手强行掰开张二蛋的胳膊,把他甩到一边,还来不及坐起身来,却见阿麦手中握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向他挥了过来。崔衍下意识地仰身躲避,可喉间还是感到一凉,他心中一惊,抬脚便把身前的阿麦踹了出去。
阿麦忍住腹中的剧痛,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一眼已到跟前的北漠兵,顾不上再去给崔衍补一刀,急忙从地上拉起张二蛋就跑。追上来的那几个北漠兵没有追阿麦,只是惊慌地围住了崔衍。
阿麦拉着张二蛋跑了一段,张二蛋脚下一软,人一下子栽倒了。阿麦低头看去,见他背后被划开了一条尺来长的口子,很深,血肉翻开了,血早已经整个后背都浸透了。
“伍长,你……别管我了,快跑吧!”
阿麦也不说话,只把张二蛋往背上一放,手撑着地强行站起来,接着往前跑。张二蛋虚弱地挣扎着,试图从她背上下来:“我活……不成了,伍长……你……放下我。”
阿麦压住了喉咙里的哽咽,恶狠狠地说:“闭嘴!”
张二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头无力地搭在阿麦的肩上,断断续续地说道:“这样……我们谁也……跑不了……放下我,……去追大伙……”
山路渐渐艰险起来,阿麦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慌忙用手扶了地才勉强稳住身体,她咬着牙把张二蛋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半趴伏着往前爬去。
“你再……不放下我……我就……咬舌……”
“你咬吧!”阿麦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就是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背回去的。”
张二蛋已近昏迷,终于沉默了下来。阿麦的脖颈处有些潮湿,她没再说话,只死命地咬了唇,一步步地往前面走去。队伍就在前面,她知道,她一定可以追上去的。
第二卷:险中行悬崖百丈冰 袍泽
袍泽阿麦背着张二蛋又顺着山路爬了一段,夜色更黑更浓,前后都听不到声音,就连背上的张二蛋都是沉寂了下来。阿麦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可恐慌却从心底漫无边际地弥漫开来。爬到山势略微平缓处,阿麦找了块青石把张二蛋放下来,颤着手去触他的鼻息,在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的一刹那,她真的很想哭。
可是,现在不能哭。夜色太黑,她又不敢点火把,看不清张二蛋背上的伤势,摸索过去触手的全都是粘湿的血。不能让血再这样流下去,阿麦心里很清楚,可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用作包扎的东西。阿麦的心里更慌了,正手慌脚乱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慌乱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甲,把原本裹在胸前的布条一圈圈散下来,又摸到张二蛋的伤口处,把两人身上所有的金创药都糊在了他的伤口上,一手摁着,一手把布条紧紧的缠过去。
像是感受到了疼痛,昏迷中的张二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这一声听入阿麦耳中却是激励,起码他还活着,还活着。她整理好自己的衣甲,把重新把张二蛋背到背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只爬了没多远,却又听到身后传来人声,阿麦心中一惊,生怕是北漠人在后面追了上来,急忙背着张二蛋往一边的乱石后藏去,慌乱中只觉得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