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去死-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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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舰对我们开火,是因为三峡大坝坍塌后导致国内内战,攻击我们的九五潜舰拥护执政当局,而陈中校选择支持叛军,他的任务是找到我们并护送回国。舰内的欢呼声大到简直可以把我们带出水面了。当我们破冰而出,两舰的人员在极光照耀下奔向彼此,我心想,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可以收复国家,打退僵尸。终于,一切结束了。
但并没有结束。
还有最后一件任务要执行。搞出了这一大堆苦难折磨的人,以及政治局的老贼,都还藏匿在内蒙古锡林浩特的战情指挥中心,仍然掌握我国至少一半的地面部队。大家都知道他们绝不会投降。他们宁可继续疯狂把持政权,耗尽我们的军队。如果内战再拖下去的话,以后中国就只有僵尸了。
而你们决定要终止这场战争。
我们是唯一有能力终结战争的部队。陆上的陆基飞弹地下发射室都废弃了,空军也没法飞了,跟我们同级的另外两艘导弹潜舰,本来乖乖在港里待命,结果僵尸爬满了两艘潜舰的舱口,就这么被攻陷了。陈中校告诉我们,在叛军所能控制的武器中,我们有仅存的核子装备。我们多耽误一秒钟,就会多赔上一百条性命,多损失一百发能够击毙僵尸的子弹。
所以你们向祖国开火发射导弹,是为了拯救祖国?
这是很困难的决定。发射飞弹前,舰长一定注意到我在发抖。他说:「我下的命令,由我负责。」我们发射的飞弹携带一颗百万吨级的弹头,那是个原型弹头,针对美国科罗拉多州夏安山区的北美防空司令部设计的,足以穿透强化的表面防护。讽刺的是,祖国政治局战情指挥中心的防护结构,几乎完全仿照美国夏安山区的设计。我们准备好要行动,然后陈中校通知我们锡林浩特已经被直接命中了。当我们潜入水面时,听到拥护执政当局的军队已经投降,转而与叛军合作,共同打击真正的敌人僵尸。
你知道祖国有制订本土版的南非芮德克计划?
我们从北冰洋破冰而出的那天就听说了,那天早晨我依例到陈舰长的舱房,发现他人已经在攻击中心,坐在指挥座上,手边还摆了一杯茶。他看起来很疲惫,默不出声看着身边的组员,脸上的微笑仿佛是父亲因为孩子而感受的快乐。我发现他的茶凉了,问他要不要换杯热的,他抬头看着我,仍挂着笑容,慢慢摇了摇头。「好的,长官,」我准备就定位。他伸手握住我的手,抬头看我,但好像认不出我似的。他低声轻柔地说了句话,我几乎听不见。
什么话?
「好孩子,至孝,真是好孩子。」他最后一次阖上眼睛,仍然握着我的手。
①本段落提到的船舰,分别是美国航空母舰萨拉托加号(USS Saratoga,CV60),属于排水量八万吨的「佛瑞斯托级」航舰。一九五五年下水,一九九四年除役。胜利号(HMS Victory),一七六五年下水,在特拉法加海战中担任纳尔逊的旗舰,目前仍然在役,驻泊英国朴兹茅斯港作为博物馆展览。帝俄巡洋舰奥罗拉号(Aurora,一九〇〇年下水,排水量六千七百吨,曾在日俄战争期间参与对马海峡之役等战役,目前仍然在役,停驻在圣彼得堡港内展览。
悉尼,澳洲
「清水纪念医院」是僵尸战争结束后,澳洲兴建的最大医院。泰瑞·纳克斯的病房在十七楼,是所谓的「总统套房」。至目前为止,他是国际太空站第一位,也是唯一的澳洲籍指挥官,他住在这么奢华的环境,使用昂贵到几乎无人能负担的医护疗程,只能说是澳洲政府对他略尽棉薄之力,一点小意思而已。套句他的话:「我是个矿工之子,能有今天算是不错的啦。」
他枯槁的身子在访谈中似乎又充满活力,脸上也重新出现些微血色。
我希望那些他们所传诵关于我们的事,全部都是真的。那些传说把我们讲得可真神勇。(脸上露出微笑)其实我们并没有「受困」在太空站上,并不是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被困在那里。当俄罗斯拜科努尔太空站的接替人员没法出发,或者美国休士顿太空中心下令我们全挤进X38①撤离时,没人会感到讶异。我真希望能告诉你说,是我们主动违反了命令想回家,为了谁该回家谁又要留下,我们还打了起来。不过真实的状况倒是非常顺利。我命令科研组和所有非必要的人员重返地球,接着让其他的组员选择是否留下。等到X38返航救生艇离开后,技术上来说,我们剩下的人自然就受困了。但是只要一想到肩负的重责大任,我相信我们没人会想离开。
国际太空站是人类工程最伟大的奇迹之一,在地球上用肉眼就能看见的超大轨道平台。由十六个国家,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加上几百次的太空旅行,不知花了多少钱才终于完成的。如果要建造第二个国际太空站,不晓得开支要增加多少哪——如果真有第二个太空站可建的话。
比太空站更重要的是难以估算、同样难以取代的全球卫星网络。当时轨道上运行着三千多枚人造卫星,人类从通讯到导航,从监视到平凡不可或缺的事(例如规律又可靠的气象预报),所有事情都倚赖这些卫星。对现代社会来说,人造卫星网络就像古代社会的道路,或者工业时代的铁路一样重要。如果这些关键的环节开始从天上坠落,会对人类产生什么影响?
我们的计划从没包括「拯救每颗人造卫星」,那样不切实际,也没必要。我们只要专心保护有助对抗僵尸的卫星设备,只要有几十枚能稳踞空中就够了。光这点,就值得我们留在太空中冒险。
地球方面曾经告知你们说,以后一定会来救你们吗?
没有。我们也下期待了。问题不是我们要如何返回地球,而是该怎么在太空中存活。即使把所有氧气槽和过氯酸盐蜡烛②都用完了,即使倚靠再生水系统以最大的产能③来运转,我们大概也只能生产二十七个月的存粮,实验舱的试验用动物都已经被当成食物了。这些小动物还没有被当成实验品来注射疫苗,所以它们的肉还是可以吃。到今天我还能听到宰杀它们的时候,它们发出的微小尖叫,还能看到在微重力情况下它们飘浮的血滴。即使在太空中,还是免不了血滴四溅。我尽量保持科学精神,甚至去计算说,要是喝下所有飘浮的血滴,能吸收多少营养。我告诉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完成任务,而不是饥不择食到连小动物都要杀来吃。
请多谈谈这个任务。万一你们被困在太空站里头,要如何将卫星维持在正确的轨道上?
我们使用「凡尔纳三号」ATV④,这是法属盖亚纳发射站被僵尸入侵之前,最后一次发射过来的物资装载舱。ATV起初是设计来当作单程载具,我们在它的货舱装满垃圾,再送往地球,让它在大气层中烧毁。⑤我们把它改装成手动飞行控制,我还想替驾驶座装个比较好的视景窗,光靠电讯视象航行实在很无聊。我的舱外活动(也就是太空漫步)也很无聊,由于没有适当的舱外活动太空装,我们只好穿着重返大气层时的太空装来执行舱外的任务。
我大部分的短程旅行都是前往ASTRO⑥。可以把ASTRO想像成是太空中的加油站。军用监视卫星有时为了获取新目标的讯息,必须点燃小型的轨道修正推进器来变换轨道,久了之后,这些推进器的联氨燃料就会烧完。在战前,美国军方了解到,在轨道上设置一个燃料装填站,要比送上来一大堆载人太空船来补充燃料便宜。因此ASTRO就这么出现了。我们将ASTRO改装,让它替各种卫星添加燃料,有时民用型的卫星也需要「加满油」,以维持轨道高度。这机器真是神奇,省了很多时间。我们有很多像这样的技术。有一个叫「加拿巨臂」,长达五十呎的机器大飞虫,可以沿着太空站外壳爬行,进行必要的维修;还有一个叫「波霸」,是个以虚拟实境方式操作的机器人,我们为它附上一副小型火箭引擎,让它能飞离太空站,在某个卫星上工作。还有一小群PSA⑦,是一群葡萄柚大小的自由飘浮机器人。这一切神奇的科技都是为了让工作更有效率,真的很有用。
我们每天都有一到两个小时的休闲时间,你可以睡觉、运动或再读一遍同样的书,也可以收听「自由地球」广播,或者听我们带来、已经一听再听又听的音乐。我不晓得听过多少遍澳洲乐团「Redgum」唱的「上帝帮帮我,我才十九岁」。这首歌是我老爸的最爱,让我想起他在越南打仗的日子。我在太空中不断祈祷,盼望他以前在部队的训练能救活他和我老妈。自从政府迁居塔斯马尼亚岛之后,我就没他的消息了,家乡也没有音讯。我想要相信他们一切都好,但是没值勤的时候,我们看着地球上所发生的一切,实在很难感觉到任何希望。
据说冷战时期,美国间谍卫星可以读到苏联人民手上的真理报。我不晓得是真的假的,我不知道那个时代硬体科技的水准。但我可以告诉你,现代的卫星科技侧录到的讯号连肌肉撕裂和骨头折断都看得清楚,可以看到受害者哭喊求饶的嘴唇,看到他们咽气时眼睛的颜色。你可以看到在某个时间点,殷红的血转变为棕色,或棕色血渍在灰色的伦敦是什么样子,在鳕鱼角的白沙上是什么样子。
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要收看哪个间谍卫星画面,卫星的目标是美国军方决定的。但我们看到好多地方的战事:重庆、杨克斯市;看到有一连印度步兵想救出困在德里安贝卡体育场的平民,结果他们自己也受困,撤退到甘地公园,指挥官下令排出一个正方的方阵队形,这是殖民时期英军所用的队形。果然奏效了,至少是奏效了一段很短的时间。卫星监视最令人难过的就是,你看得到却听不到。我们不知道印军已经弹尽援绝,只知道僵尸朝他们接近。我们看到一架直升机在上空盘旋,又看到指挥官在跟他的部属争执,我们不知道那个指挥官就是拉吉辛将军,甚至不知道拉吉辛将军是谁。战后很多评论家很毒,说拉吉辛在战事危急的时候逃跑了。其实不是这样,我们全看到了。他要决死一战,但他手下有个人真的用步枪托朝他脸上敲下去,打到他不省人事,然后把他拖上待命的直升机。好可怕,我们看着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
我们有自己的观察设备,例如民间的研究卫星或太空站上的设备,它们的解析度还不到军事卫星的一半,但那样的清晰度也够骇人了。我们首次看到排山倒海的僵尸漫步在中亚大及美国的大平原上,一波波相连着绵延数哩,规模如此盛大,就像从前美国水牛在草原上狂奔的日子。
我们看见日本的撤迁,规模实在让人惊叹!几百艘船舰,数千只舟艇,数不清有多少直升机来回穿梭于屋顶与舰队之间,数不清有多少架喷射客机往北飞完最后一趟航程,抵达堪察加半岛。
我们首先发现「尸穴」。「尸穴」就是僵尸挖的洞穴,想要把潜藏地底下的穴居小动物挖出来吃掉。一开始我们以为那只是个案,后来才注意到全世界都有尸穴,有时在相邻的地上就有好几个开口。在英国南方的田野(我猜那里一定有高密度的兔群)地面上布满了洞,深浅大小各异,洞口边缘有很多大块、深色的污渍,虽然无法拉近镜头,但我们很确定那就是血。对我而言,那是最惊悚的例子,展现了僵尸的生理驱动,它们完全没有思想意识,纯粹是生物本能。有次在那米比沙漠,我看到僵尸跟在某个东西后面,也许是一只金鼹鼠,那只鼹鼠在沙丘的斜坡上挖个深洞钻进去,僵尸跟着要追捕它的时候,沙子漏下来填满了鼠穴。僵尸不肯停,完全不理会,继续不停的挖。我一连五天就这样看着僵尸徒手掘鼠的模糊影像,不停的挖啊挖,接着突然某天早晨,它停手了,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定是闻不到鼹鼠的味道,这小家伙真幸运。
从那些影像强化的光学设备所捕捉到的任何画面,都不比肉眼直接感受到的冲击。从我们的视景窗看着地球上脆弱的生物圈遭受巨大的生态浩劫,你就会明白为何现代的环保运动会随美国的太空计划一起展开。有太多的火苗,我指的不光是建筑物或森林或是失控燃烧的钻油平台——蠢蛋沙乌地阿拉伯人就自己先这么干了,⑧还有营火,至少有十亿个小小的橘色亮点,遍布在原本由电灯照亮的地球。每一天、每一晚,整个星球看起来就像在燃烧,我们甚至算不出来灰烬的排放量,据猜测差不多等于美国与前苏联的低强度核子战落尘。别忘了,伊朗和巴基斯坦之间真的发生了核子战争。我观察记录这一切,强光与火焰刺得我的眼睛有好几天直冒金星,核子秋天已然来临,天空中灰色的帷幕一天厚似一天。
这就好像看着一个外太空的星球,或是上一次大灭绝时的地球。最后传统的光学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