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残志不残-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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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典自从那次和林灼阳不欢而散之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单独相处过。
上次那篇恶心人的报道早已在公司里传得沸沸扬扬,别人看萧典的眼色都开始带着异样,可是萧典似乎并不在意,林灼阳偶尔听说,最近下班的时候,总有一个清秀英俊的警察在等萧典,那个警察就是安民。
单位里有人饶舌,说萧典玩腻了林总,开始觊觎上人民警察了,这厮口味忒重,实在该抽。
如果是以前,听到萧典和别的男人混在一起,林灼阳早该想东想西,纠结半天了,可是现在,他却惊觉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揪心的感觉了,整个人都平平静静的,连眉头都不曾挑一挑。
也是,人不可能这辈子就绕死在爱情上,他还有家,还有工作,还有……卧床不起的爸爸。
心房太拥挤,已经容不下萧典了。
大年三十的时候,杨雅没有回家,在医院里陪着林灼阳,她照料着林威吃完晚饭,然后整理好饭盒,端到外面的水池边去清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墨黑墨黑的天穹开始无声飘落轻盈的白雪,那是南国的冬天少有干燥的雪絮,一朵一朵,盛开在空荡的夜幕里,凋敝在楹前瓦上,落得满目冰清玉洁,满目萧瑟清寒。
人们掌起了伞,伞面撑起了温暖的橙黄色灯光,撑起了纷飞大雪。
林灼阳走下台阶,隔着飞旋的精灵,远远望着杨雅娇弱的身影,住院部微弱的灯光下,她正低头细心地洗着碗碟,林灼阳走了过去,看到冰冷的水流淌过她的指隙,她卷着袖子,露出来的双手冻得红红的。
林灼阳把伞移到她头上,为她撑开一片庇身之处,她侧过脸来,睫毛上粘着细屑的雪粒,她笑了笑:“阳阳,你怎么来了?外面太冷,你还是回病房吧……”
林灼阳没有动,他看着她,夜色中,她的脸庞显得更加细腻柔白,林灼阳伸出暖暖的手指,轻捻过她冻红的脸颊,低声说:“我……刚才和医生谈了一会儿,他说我爸也许撑不到半年了。”
杨雅脸上的笑容凝冻住了,嘴角的弧度慢慢地落下来。
“……我从来没有好好孝顺过我爸。”林灼阳垂下眼帘,旁边的水龙头还开着,冰冷的水哗哗流淌,“我不想让他带着对我的担心离开……”
杨雅摇了摇头,急着说:“你不要放弃,我在英国留学时认识一个同学,她妈妈是英国有名的大夫……我一定想办法……”
“你不用安慰我。”林灼阳苦笑着,“我有个叔叔,当初也是得了肺癌,一年不到就去了……我现在也不求别的,只求让我爸安安心心地走,也算一个不孝顺的儿子最后尽的绵薄之心。”
两人都没有说话,雪落在伞面上,沙沙作响。
林灼阳低头凝视着杨雅的眼睛,两人就这样在雪地里站了很久,然后几乎是和密雪声混在一起的,林灼阳突兀而认真地问:“……小雅,你愿意嫁给我吗?”
杨雅手里握着的一个塑料饭盒滑掉在了砌着瓷砖的水池子里。她瞪大了眼睛,眼看着林灼阳慢慢靠近过来——
伞面滑垂下,将两人遮掩在了后面,只能见到他揽着她纤细的腰,两人的足尖相抵,在风雪迷漫中,身影几乎融在了一起。
春节放完后,公司的所有员工都得知了一个又能让他们八卦很久的惊天消息——他们的林总竟然要和杨家大小姐结婚了,这个消息还带着深层含义,那就是——萧助理竟然被甩了?!
众人对萧典投去的目光纷纷成了同情,除了施小美,她肯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也许是因为单位面临危境,工作压力太大,萧典最近的身子骨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不过他对林灼阳要结婚的消息倒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只是有秘书处的人说,在得知林威病重的消息后,萧典给一叫个什么杨什么聪的人打了个电话,气得脸都白了。
秘书处的人还说,萧助理一打完电话,就扔了一句“操”,抓起外套转身跑出了公司大门,一副火烧火燎的样子。
林妈妈在家里炖老鸭煲,准备给老林带去医院喝,正在厨房守着高压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她用围裙擦了擦手,匆匆走出去问。
“阿姨,是我,我是萧典。”外面的人很焦急地说,“我有急事。”
林妈妈把门打开了,看到萧典站在门口,他没有打伞,雪花在他身上融化,洇开潮湿的水痕。
“林灼阳在吗?”他气都没喘匀,就着急地问。
林妈妈被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吓到了,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愣愣摇了摇头。
“对不起,让我进他的房间找一样东西。”萧典不等林妈妈答应,就闯进了林家豪华的大厅,径直跑向林灼阳的卧室,他在卧室里有些疯狂地翻翻找找,最后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一把拽出了某个东西,咬了咬牙,塞进了袋子里。
“哎,等一等。”林妈妈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给弄糊涂了,她看着萧典找到了东西之后,又从自己面前跑过去,匆匆丢了一句“打扰了”就要离开,终于反应过来,追着他的背影喊,“到底怎么了?”
萧典敷衍地说道:“来不及了,下次再告诉您。”
然后转身跑下楼梯。
在空阔的地下停车场,萧典停下了脚步,轻喘着气,从袋子里摸索出刚才找到的那个东西——白润晶莹的玉质柔腻地躺在他的掌心,精巧细致地雕琢出脸庞衣冠,眉眼慈祥,宁心舒神。
正是杨雅送给林灼阳的生日礼物,缅玉观音像。
“……”萧典盯着那尊价值不菲的观音雕像,紧咬着下唇,咬得下唇都流出了鲜血他都浑然不觉。
“怎么会这样……”他轻声道,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弓下身子,将神像置于地上,又从携带的塑料袋里摸出打火机和冰水,他用打火机去烘烤缅玉,等把玉面都烤得灼热了,又将冰水泼了上去。
上等的玉石顿时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噼啪脆响。
萧典抓起雕像,往地上狠狠敲了下去。
啪的一声。
玉像裂开一个狰狞的口子。
萧典还不罢手,一下一下砸着玉像,直到它完全四分五裂,再也难以复原,他才停下了动作,松开玉像,他已是满掌血痕。
萧典跪在地上,微微喘着气,他收拾好打火机和水瓶,摇晃着站了起来——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萧典?!”
他蓦然回过头去,只见林灼阳正站在不远处,旁边是眉清目秀的杨雅,她挽着他的手,两人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仿佛被浇了盆冷水,萧典连指尖都冷了。
“你在干什么?”林灼阳轻声问。
萧典的目光落到杨雅身上,别过脸去不答话,脸庞却绷得紧紧的。
林灼阳见他不答,目光越过他,落到还散在地上的缅玉残骸上,他惊愕地瞪着那一地狼藉,终于从断残的碎片看出了玉像的依稀眉目。
……那是……杨雅送他的生日礼物。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以为大家都忘记了他的时候。
他还记得自己看到这尊玉像时,漾在眼眶里的潮湿和感动。
原来萧典竟是这种人吗?自己得不到的,就要把别人仅有的美好也一并毁去。
那一瞬间不知是怎么的痛恨和愤懑炸裂在了胸口,怒火一下子就烧上心头,林灼阳挣开杨雅的手,疯了般冲到萧典面前,拽住他的领子,第一次对萧典大吼起来。
头脑中的保险丝被烧断了,他不记得自己吼了什么,似乎是把好多之前难以启齿的话都甩了出去,甚至于忘记了杨雅就在他的身边,多少的委屈,难过,愤懑都像那尊观音像一样,碎裂在地。
父亲重病的压力,和萧典纠缠不清的暗情,对杨雅欺瞒的愧疚,一切像总算找到了一个倾诉口,统统滚淌了出来。
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错已经酿成了,杨雅呆呆站在旁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两个男人,林灼阳对萧典喊的那些话就像闷雷一样炸响在她耳中,让她晕眩不已,只有扶着旁边的柱子才能勉强立住。
而萧典更是面如白纸,连嘴唇的血色都褪淡下去,他望着林灼阳,过了很久,没有任何辩白和解释,只是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最后,萧典把被缅玉观音擦破的手掌轻轻覆在了林灼阳脸上,停顿片刻,滑落了下来,鲜血染沾在了林灼阳的面颊,他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了句让林灼阳无法明白的话:“……你的手指疼吗?”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孑然一人走向停车场大门。
林灼阳看到萧典的无名指处,戴着戒指的位置,淌出了新鲜的血液,滴滴嗒嗒的粘稠液体顺着手掌的纹路无声流下,落在水泥地面,一点一点的暗红。
萧典走出了地下停车场,用染满鲜血的手摸出了手机,他的手机里存着林灼阳不知道的真相,那是洋葱发来的信息,在萧典得知林威病重之后,他打电话去责问洋葱为什么契约不起效果,洋葱经过了感知,最终得出了症结所在——
“萧典,林灼阳家里有一尊缅玉观音像,那是神力极强的东西,自古神魔不两立,如果不把缅玉观音像催毁,魔族吸收了你的生命后,就不能顺利渡进林威身体,等于你的生命白白流失。务必尽快毁掉玉像。”
萧典咬着唇看着洋葱的短信,然后倚在栏杆边,忍着无名指根的剧痛给洋葱回了信息:“玉像已摧毁,可以继续渡魂。求你救救他,不要再出错了。”
鲜血染红了手机。
他痛得厉害,不知是十指,还是十指连着的心。
洋葱说,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去说,去告诉他真相,可是那是洋葱会做的事情,他是萧典,他做不出来,他说不出口,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可能会拽着对方吼着“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一定要回报我”。
更何况,萧典从来没有觉得是自己为林灼阳付出了什么,他的第二次生命由林灼阳而来,因林灼阳而结束,这不是付出,是赎还,把生命还给他,从此清账,再不相欠。
争执
“我想跟你谈谈。请在东河廊桥边上等。”
二十分钟前,萧典收到了林灼阳的短信。
二十分钟后,他看到有人费力地顶着大风从雪地里跑来。那个人不是林灼阳,却是杨雅。
萧典有些惊讶,看着杨雅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台阶,抖掉伞面上的雪,他问道:“怎么是你?”
杨雅把伞收拢,捋了捋鬓边碎发,轻吐一口气,抬眼望向萧典,说:“是我,那条短信是我用阳阳的手机发的,我想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你是不会轻易出来见我的。”
萧典的脸色一冷,转身就要走。
杨雅在后面叫住了他:“请等一等。”
“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萧典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不必要用胜利者的姿态向我炫耀什么,因为我根本不会在意。”
杨雅站在他身后,低声说:“萧助理,你误会我了,我从来没有想要向你炫耀什么,也没有什么在你面前炫耀的本钱。”
萧典冷冷哼了一声,眼角瞥扫,目光望向远处雪雾迷蒙的楼宇。
“我其实也很狼狈,阳阳一直对我隐瞒着你们的关系,我傻,我信以为真。”杨雅继续道,“萧助理,我和阳阳很早很早就认识了,小学入学那年,我们只有七岁,已经近二十年的时间过去了。我小时候长得很难看,别的人都欺负,都看不起我,只有阳阳愿意陪着我,让我跟在他后面跑……”
萧典没作声,也没有回头,兀自靠在廊柱上,望着雪花凋零在凄清的河面,无声无息。
杨雅轻声说:“我想也许自己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对他有好感了吧,后来我们毕业了,渐渐的失去了联系,可是偶尔在梦里,还能梦见有一群人追着我,骂我‘丑八怪’,然后依旧是他,出现在我面前,向我伸出手……他逆着阳光,我看不清他的五官,可我知道那就是阳阳,十年,二十年,一直是他。”
杨雅说着,朝萧典走过去,在他身后站定,慢慢道:“记忆里他是个不会骗人的孩子,所以即使媒体爆出了那种不堪入目的消息,我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阳阳……所以……所以那天,亲耳听到他对你大吼大叫,吼着你们以前的事情……我真的……”
她闭上眼睛,说不下去了。
萧典把双手抱臂在胸前,眼神很难捉摸,他的目光顺着一片雪花落在廊桥的木栏上,凝视着它枯萎成一点潮湿的水痕,毫无感情地笑了起来:“既然你把自己说的这么痴情,他对我吼了什么,你也可以当作没有听见,当作他在和我演戏,你可以继续相信他,不是吗?”
杨雅摇了摇头,她绕到他跟前,仰起脸看着萧典,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摸索着从拎包里摸出林灼阳的手机,递到萧典眼皮底下。
萧典瞥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接,杨雅就把屏幕调亮,桌面背景是一个熟睡的男人,长长的睫羽如烟垂散,颈部的曲线很优雅,他还有着笔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
仿佛某处被狠狠刺痛,萧典立刻别转过脸去,那双和画面上一模一样的薄唇抿得紧紧的。
“桌面是你,信箱是你……他嘴里说着爱我,可